“为什么?”
“会死的更快。失血而死。”
“怎么分辨将死之人?”
许先生转过身子,将抓出来的药用细麻绳子捆了又捆,递给紫丫的同时说:“将死之人便是看起来要死了和看起来不想活了两种。”
紫丫被许先生盯的很不自在,付了抓药钱后算是脚底生烟的跑了。回想起许先生盯着她的眼神,那两道视线像是能穿透她的后脑勺,什么都能看到的架势。她不能被猜测,也不能被看穿,她有很多秘密不能公布于众。于是,她跑的更快了。
可跑到一半,紫丫突然下足顿住,面前是左右两条巷子,右边的窄巷子是西边,柳大姐的棉花铺子就在那。于是,她又顺路前往西街柳大姐的棉花铺子,去取她尚未拿的被子。
天气已明显转凉,即将入冬,早晚温差极大。
紫丫刚迈进棉花铺子,柳大姐眼角都没抬,很专注地缝制手中的被褥。她拿着的是绸面的料子显然出自大户人家。
“柳大姐。”紫丫唤了一句。
柳大姐抬眼瞧见她,眼神中并未流露出太多惊讶,却故意装出一副意外的神态:“哟——这不是紫丫啊,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她这才将手中的活放下,朝着里屋走去,扯着脖子喊:“我等你等好久的,那几天啊,我这天天盼着你,这盼的脖子都长了好几分。”
“有事儿耽搁了。”
“嗐,我就是太忙了,不然,就直接给你送回府上去了。”柳大姐扛着两床棉被从里屋出来,不经意地问:“什么事耽搁这么久,棉被都不来拿。”
“没什么大事,我就是突然生病了,这回病好了,马上就来拿了。”说完,还将手中的药袋子往柳大姐面前举了举。
柳大姐又是一阵寒暄:“哎哟,年纪轻轻的可要注意身体。”
紫丫干笑几声,接过棉被,她一摸,明显少了斤数,而且被罩子也不是当初她选的那个花样了,是相似的花样。
这柳大姐三十有二,是华越府的老仆人了,这才刚出府没几年吧?连旧主家都敢欺瞒,真是世态炎凉,人心不古。八成是见她没来,就将那两床被子卖了出去,她手中的这两床,要么特意来敷衍她的,要么就是别人家的。不过紫丫并不想跟柳大姐计较那么多,那柳大姐一直龇牙笑模样地看着她,跟本不怵她,显然是没有什么昔日情分在的。
也对,人家现在大小是个掌柜的,而他们不过是个落败的世家,还是被洗劫一空的,连普通老百姓都不如。柳大姐倒是翻身做主了,是她们过于自作多情。
她将棉被往肩上一扛,想了想,还是对柳大姐道了谢,走了。
“这就走了?”柳大姐追出去,手扶在门框上,勾头喊,“嗳唷——你不坐会儿啊?”
紫丫连头都没回。
回去后,紫丫把棉被子挂在院子里,先晒个几天在盖。然后去看了舒窈,依旧安静的躺在床上,甚至连身侧掖进去的被角弧度都跟她走之前一模一样,她轻轻退门而去后,转身把藏在树后头的药全部拎出来,一路小跑到了荷花池的闲亭中,她坐在敞旧的栏凳中,胳肢窝挎在栏杆上,手中不停地捣鼓着那几包药材,她将药包全拆了,药片子跟下锅似得,悉数倒进了荷花池子里。
那深褐色的干药材疏疏落落地飘在水面上,也不知何时才会沉下去。
紫丫在池畔边上想了很久很久,才回去。
这事儿,她隐瞒下来了。
她怕小姐知道不要那个孩子。孩子若没了,小姐也没了,她不允许这样的事儿发生。更何况,小姐的孩子就是她的孩子,她可以养活她们。
一晃三个月过去,舒窈的肚子日渐显怀,是瞒不住了。舒窈瞪着眼,虽一句话未说的看着紫丫,可紫丫能看明白她眼中的质问。
紫丫跪地相求,求她生下来,这孩子,她养。
“你拿什么养?”舒窈撑大眼问。
“我肯定能。小姐,相信我,我能把你们都照顾好好的。”紫丫跪滑上前,握住舒窈的手,“小姐,你信我,我能撑起这个家。”
“你拿什么撑?”
“我——”紫丫睁大眼,明显是在想这个问题,良久后,她说,“反正我肯定能养,小姐你相信我。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
“他不是我的孩子!”舒窈几乎是用气音喊出来的。
她胸口起伏的厉害,眼睛撑的更大了,像是随时都能憋过去的架势。此时,舒窈的面色已泛了紫青,尤其是那双唇,苍白中透着浓青,紫丫吓得握紧舒窈的手,来回搓捏,一个劲儿的安抚:“是是是,不是小姐的孩子,不是。小姐,相信我,你相信我好不好?你就全力的靠在我身上,只要我活着,就能把小姐的一切都照顾好。小姐啊,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只要不抛弃紫丫就行。 ”
此时的紫丫,像个男人。
她说她能肩负起这个家的责任。
其实,对于舒窈来说,生不生这个孩子,都无所谓,她早就死了。一个死人,是不会做任何决定的。她就是个能喘气的一滩烂肉而已,在粘板上窒息地活着。所以,随紫丫怎么折腾着都无所谓。
她只是,只是觉着恶心罢了。
那口气,怕是这辈子都咽不下去了。
她是谁?她可是华越舒窈。
紫丫忍着哭意,看着墙边上那被风吹的一拂一荡的镂空蕾丝窗帘,手不停地的轻抚舒窈的前额发丝,天黑前,舒窈终于老实下去,她又回到了往常的眼中无波的模样。
面对舒窈的无动于衷,紫丫倒是狠狠地松了口气,轻轻站起身,退了出去。那几步,她走的吃力,直到坐在院落里的石凳中,她抬头凝住将黑不黑的天空,暗蓝的绸布下穿梭着自由的黑影子,是大燕?是乌鸦?
真好啊。
她与小姐的日子,就像眼眶里的眼珠子一样,越不过目光所及之处。
不过眼下有更重要的事儿——身上的银元所剩无几。
舒窈出事那日,大黄鱼也跟着消失了。
那天早上,紫丫就拿了两条大黄鱼出去换了银元,然后才到柳大姐那打了两床棉被。两条大黄鱼兑了七百银元,现在,已经见底了。如今,马上又要多了个人口,花钱的地方也会多了起来。
这怎么办?紫丫整夜未睡,在院落里转悠。
第二日清早,她伺候好舒窈用膳,替她清理了身体,接着便出门去了庭州有名的东街58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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