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借问吹箫向紫烟,曾经学舞度芳年。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低语自窗棂之内透出,夹带着深深无奈。念至最后一字时,那声音顿停,而后,那男人似是幼兽一般,蜷缩在一脚抱着那盆依旧色白如玉的花儿。

白色的花像是心脏,却终究没了温暖的跳动。

他的泪如雨,低落在洁白的花瓣。

“阿雪,阿雪。”

他低声念着,却再也听不见任何回音。

花亦如此。

门外的妻子听着门内的低语,不自觉手捂住眼睛,却依旧挡不住眼泪从指间渗出。

三年了,整整三年了。

作为他的妻子,她却从未真正了解过他。

白日的他寒冷如冰,坚韧如铁,从不为一丝伤口感到疼痛。

而夜深之时,他却一个人抱着那盆花在房间里哭泣。

骆樱跌坐在裴少渊的房间门口,手抚着那道门,那道她从未踏入过的门。

他说,那是他和她的地方,决不允许另一个的踏入。

那里曾是她的新房,而今却是她绝不想回忆的地方。

闭上眼,任泪流雨下,她捂着嘴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被听见。

自成亲至现在,他们也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他从未踏入她房间一步,也不让她进入他的生活。

“裴少渊,三年来,我究竟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在这个家里。我才是你的妻子!”

“…”

“你宁可守着一盆花过日子,也不肯看一眼你明媒正娶来的妻子吗?!”

“…”

“我有什么地方不如她吗?你告诉我,我为了你去模仿她,我甚至可以为了你变成未央雪!我不奢望你对我如对她一般的所有好,起码让我可以不用只能远视你。”

“你很好…只是、只是我已经没有空余的位置可以留给你了…”

她还记得那时候他的声音如此哽咽,隔着一扇门她与夜晚的他对话,说出了三年来她一直忍着未曾说过的话,而他也静静地回答她,如同那晚的月光,凄冷,淡然。

眼前渐渐模糊,骆樱靠着朱褐色的门,失神地看着头顶的月光。

朔月盈空,夜静无星。

像极了那些无数个夜晚,依旧无星。

不是过年,不是过节,却甚于过年过节的热闹。

大街小巷凡是男人无不里三层外三层围在这座大楼之前,而这楼红砖琉璃瓦,朱红青石门,门前还摆着两大块玉石,皆是外邦而来的上品。玉石上精致地刻着两个女子,衣衫半露,目含秋雨,因玉石的材质更为这两女子添上了说不尽的妩媚。

男人围在大楼前跃跃欲试想要进入,却被身着薄纱长裙徐娘半老的女人拉住。女人手执羽扇轻轻摇动,笑吟吟地摊出手道“身上没有三千金的臭男人,可不能在落霞阁呆脚。”

三千金,并非是个小数目。然,却有许多大家公子为进去不惜花下这三千金。

“不过是个妓院,排场倒是不小。”

冰冷的声音从远离人群的一个角落中传出。

“那公子,我们是否要进去呢?”

一旁的小厮问道。

男人的脸大部分被黑暗遮住,看不出他的表情。只有他冰冷如霜的声音从耳边响起。“为什么不呢?”

“可是裴家与骆家联婚在即,现在逛妓院,恐怕不太好。”

男人瞪了小厮一眼,小厮也知趣地低下头不再说。

“我爱何时逛便逛,骆家那女人嫁过来,我也照逛!”

语罢,他淡然地朝着落霞阁灯火明亮的大楼走去。

老鸨迎接四方客也并非是一天两天了。打开门做生意重在玲珑剔透,她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自然也能分清谁是贵客应当好好招待,谁是杂碎可以随便应对。而今日她在茫茫人海中竟搜寻到了裴家少将裴少渊的身影,而且他竟还向这边走来。

她整理一下自己的衣着,笑吟吟迎上去,谄媚道“裴家少爷也来啦,落霞阁真是蓬荜生辉啊!”

裴少渊看了她一眼,摆了摆手,一旁的小厮很识时务地掏出钱丢到老鸨手里。

老鸨见了钱笑得更加娇滴,硬是挤过一群人把身子挪到裴少渊边上,甚至大胆地贴上他冰冷的身子。

裴少渊似乎被针扎了一下一般逃开,老鸨吓了一跳,却立马换上笑容招了小婢迎接裴家少爷。

进了落霞阁便有一种扑鼻而来的酒味和脂粉味,他难受的抹了抹鼻子,方才那老鸨贴到他身上,倒不是他嫌弃,只是她身上的脂粉味过重,他一向反感将自己涂得如此浓重的女子。

“三千金?小生可没那么多钱。不过三千金没有,三两倒是有。”

身后有一声音响起,原本径直走向前的裴少渊闻声却停下了脚步转身看那声音的来源。

“三两?没有钱你还想进我落霞阁?听你口气还是个读了书的,秀才也逛妓院吗?”

老鸨在一旁摆出了一副不给钱就不给进的姿态,双手叉腰,随时准备招两个大汉将面前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布衣男子放倒。

“有规定秀才不能逛妓院吗?我记得好像没吧。你说我也不吃饭我也不喝酒我也不点姑娘我只是来看看姑娘的,何必要一交就交个三千金呢?”

裴少渊嘴角勾起冷冷一笑,转头不再听门外的七嘴八舌。

落霞阁不愧为一进门就需缴纳三千金的地方,里面华贵地如同帝王宫殿一般。音乐如行云流水,舞姬在台上肆意舞动,并无规律束缚,似乎只是即兴起舞。

满座着的男人皆是有名望或是多金的王家贵胄,穿着锦衣华服,发髻扎高,抱着各式各样娇笑着的女子举杯痛饮。

而他却对那些衣着曝露涂脂抹粉的女子无丝毫兴趣,他也不知道自己花了三千金进来到底是干什么来的。大概就是为了释放一下不多久就必须迎娶骆家小姐的忧虑吧。

他鲜少逛妓院,只因自己似乎对那些脂粉过敏。

花那三千,进了落霞,八成他自己就是为了传说中从不露面的四大花魁而来的,落霞阁从未公布其四大花魁的名字,只说她们是风、花、雪、月,却迟迟不肯透露她们的真名,也一直未曾让她们出现在众人面前。

而今天,听闻落霞阁却会将一切的秘密揭晓。

传说这四女子各有千秋,各具风韵,却是四大艺妓,从不卖身。

却依旧有许多贵族人士慕名而来,穷人家的孩子虽然也有这份心却无这份钱。

他挑了个无人的位置坐下,一旁的小厮站在他的身边眼睛直勾勾看着来来往往的娇美女子。

见多世面的如裴少渊者,压根对这些女子毫无兴趣。在他眼里,这些女子竟还比不上骆家那个即将成为他妻子的女人。

蓦地,他听见了一连串的拍手声,随后便发现身旁的人都已经围在楼台之下,纷纷仰着头望着在楼台之上的老鸨。

她依旧巧笑着,八成是把刚才那个没钱闹事还强词夺理的男人给赶走了。她挥着羽扇娇滴滴地领出传闻中的四大花魁。

仅仅是遮着面的样子便叫下面的一堆男人流口水了。

裴少渊没有混入他们的队伍,他远远地坐着看着。还很适时地打了一下边上已经看得眼睛发直的小厮。

落霞阁四大花魁,出场便是惊艳。四人穿着不同色泽的轻纱,犹如九天谪仙落凡尘,不惹一丝尘埃。遮着薄纱的面容若隐若现。

站在首位的姑娘微微上前一步,她一身浅青色轻纱遮身,玉肌在浅青色遮掩下显得更加冰清。一双凤目暗藏秋波,似乎可以看透一个人的内心。她若隐若现的双唇勾起了一抹笑意,如春风拂面,温柔大气。

“姑娘是我落霞阁四大花魁之首,莫迎风姑娘。”

语罢,楼台之下的男子皆欢呼雀跃,若不是楼台搭得高,只怕这些人早就将楼台拆了。

“若想见迎风姑娘的真容,还须满足姑娘的一个愿望。”

老鸨娇笑着,拉着自家的四花魁之首,笑吟吟道“闺女儿,想要什么尽管说。”

莫迎风先是扫了这些人一眼,伴着依旧回旋着的丝竹之音轻声道“若有人能逗我一笑,我便揭下这面纱来,为他斟满三杯水酒。”

她的声音婉转优雅,如同春日黄莺在枝头鸣唤,又如高山流水。

在座的纨绔公子只想着能一睹传闻中四大花魁的真容,而如今既能一睹芳容又能自美人斟酒,自然是一件万分惊喜的事情。

不过裴家少将却似乎没有任何想要听下去的想法,他只是仔细打量了楼台上站立着的四大花魁,若隐若现的面容让他有些疑惑。

明明那么明显了遮了面纱还有什么用。

但想到这偌大的城里男人都喜欢神秘感,估摸着她们就是那些制造神秘感的人。

裴家少将忘记了那些人是怎样去逗楼台之上睥睨众人的莫迎风姑娘一笑的,他只记得自己旁边那小厮似乎比莫迎风笑得更加开心。

他还记得他听见过一个男人摇着扇子讲出他的笑话时,一旁的小厮已经再也憋不住了,张口就是哈哈大笑,反而他一脸平淡地看着身边没出息的小厮。

那笑话大致是这样:从前有个秀才,他有个傻儿子。一日秀才朋友来访,秀才为了显示自己的教导有方便遣自己的儿子前去招待,并嘱咐他若朋友问咱们家的桃树怎么没了,你便回答“让我砍了卖了”,若那人问你咱们家的篱笆为什么这么乱,你就说“兵荒马乱糟蹋的了”,如果他问你咱们家钱怎么这么多,你便回答“爹妈辛苦挣的”,如果他问你怎么如此聪明,你就说“那当然,我们家世代如此”。于是儿子便去招待秀才的朋友,那朋友开口便问“你的父亲呢?”

“让我砍了卖了。”

“你的母亲呢?”

“兵荒马乱糟蹋了。”

“你们家门前怎么这么多牛粪?”

“我爹妈辛苦挣得!”

“你怎么这么说!”

“当然,我们家世代如此!”

记忆中这个笑话并没有让莫迎风一笑,却让除了楼台上的四花魁与老鸨以外的所有宾客笑了,当然也包括裴少渊身边这个满脸麻子的小厮。

唯独裴少渊冷面坐在最末座喝茶。

在一堆人的笑声和身旁小厮很无裴家人形象的笑声之中,裴家年轻的少将竟然睡着了。

多年以后有人告诉他,能在妓院里面对着如此多的绝世女子仍能淡然入睡的人,他是第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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