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才落，艾欧文的脸腾地烧起来，根本不敢看他。
“我、我先用下浴室……你等我。”
目送他僵硬地拿了浴袍挪进浴室，水声响起，单简起身离开房间，在走廊边观察中空大厅里攒动的人群。
空气中散发着浓度超标的荷尔蒙气息，联谊会早就开始了。
设在大厅的伴侣登记处已经排起了长队，许多战士和自己的侍应在办理登记手续。
绑定的机会难得，是该好好把握。
单简下楼走到大厅里，挑了一处没人的沙发坐下。
几个落单的侍应经过，见他的专属侍应不在身边，壮着胆子搭讪，都被沉默拒绝。
单简是真没注意到他们在和自己打招呼，注意力都在通讯器打开的全息屏上，详细分析那个A级虫洞的数据。
直到眼前闯入一双染血的军靴，他才抽离出来，关掉数据分析的页面。
迈尔斯在对面坐下来，脱下军帽，露出灰白的寸头，“介意我抽根烟么？”
“请随意。”
他从胸前内袋里拿出细长的铝盒，滑出一根包了浆的雪茄，一头朝下磕了磕，没有点燃，只是将它搭在白钢茶几的边沿上。
“少将，你的人已经救出来了，正在接受神经干预治疗。”他说。
单简盯紧他的眼睛，“全部？”
珍珠的基因决定他们不能说谎，否则眼球会渗血。
迈尔斯的绿色眼睛没有异常：“七十九个，一个不少。呵，年轻人，别小看北部的战力。”
“您靴子上有血。”
“拉图朵的血，它们试图攻击地下屏障，不过已经被击退了。”迈尔斯答着，用眼神指指单简的通讯器，“你在联系谁？”
“棠司令。”
“她还好么？”
“明天开始休眠。”单简熄灭通讯器的全息屏，防止他窥视。出于礼貌，从沙发侧的钢架里给他拿了一瓶孢子液。
“我没记错的话，棠怀雪的意识游离症已经三十多年，晚期了吧？休眠只是延长死亡时间。”迈尔斯皮笑肉冷，话锋一转，“知道为什么安排你们来北部吗？”
“乌鸦们想活命。”
“以前，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人，男人和女人。现在，这个世界上依旧只有两种人，珍珠和乌鸦。”迈尔斯顿了顿。
“你是最优秀的毕业生，应该知道只有和乌鸦结合，珍珠才有意识锚点，否则再强的珍珠都会迷失在虫洞里。K03虫洞降临的时候，你就想过关闭它吧？只不过你还不傻，知道进去只有死路一条。”
迈尔斯把斑驳的雪茄拿起来，夹在手指间，依旧没有点燃。
他继续说道，“与之相比，我们只要付出一点点类电流激素，延续乌鸦脆弱的生命，就能永久占有他们的意识领地。这笔交易很划算，不是么？”
他用断指点点单简面前的桌面，“很多人已经和伴侣登记了，你怎么还坐在这里发呆。”
“联谊会八点才开始。”单简答。
迈尔斯松了松眉头，无声笑了笑，“你很聪明，知道怎么捕获最好的猎物。政要们的孩子，现在还在梳妆打扮呢。”
单简没有理会他的揶揄，不过有一点迈尔斯说对了。
——他的目标的确不寻常。
……
回到房间，艾欧文已经识趣地离开了。
他把穿过的浴袍也带走了，床尾有几点水渍，是在等待单简时头发滴下的水。
单简不是故意耍他，让他做侍应是接受北部的安排，让他到床上去是怕他心肺过载，至于他要用浴室，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战区有明文规定，在得到许可之前，伴侣不能有侵入式传输行为，否则乌鸦会很危险。
为了绑定自己，艾欧文真是豁出去了。
温顺的美人很好，只可惜，艾欧文提供不了他想要的信息，没有利用价值。
茶几上放着一个深红色的礼盒，一臂见方，上面摆着荆棘编成的花环，点缀着不知名的小白花。
单简拿起花环轻轻一折，荆棘的枝条断开，露出翠绿色的断口，竟然是真的植物。
凑近闻了闻，但珍珠天生嗅觉迟钝，什么都闻不到。
荆棘花环下压着一张邀请函，写着单简的名字和席位，背面印着烫金的花体字。
BANQUET OF THE THORNS，“荆棘晚宴”，联谊会的正式名称。
打开盒子，毫不意外是一套英伦风的黑色西服。
每个来过北部战区参加联谊的珍珠，衣橱里都会多上这样一套实穿性很差的衣服。
“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个款，北部没有别的服装设计师吗。”单简腹诽着，身体却很诚实，逐件拿起来在身上比了比。
第一次接触混毛织物，细腻的质感，摩擦起来没有令人不悦的沙沙声。
单简把礼服挂在衣架上，作战服一脱，飞奔到浴室冲了个澡，逐一换上衬衫和西裤。
衬衫袖口绣着立体的深红色荆棘，栩栩如生，像花环一样绕着左边手腕，古典和繁复结合得恰到好处。
唤醒通讯器复制自己的全息影像，像照镜子一样打好领带，扣上人造黑钻的袖扣。
投影里的青年高大英俊，举手投足间散发优雅凌厉的气质。
单简随意凹了几个姿势，看得频频点头，再吹个后斜飞的发型，是他对这套衣服最大的诚意。
外衣搭在臂弯里，他随着人流，走上通往宴会的宝蓝色地毯。
即使有意低调，旁人还是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给他让出一条通道。
一对情侣跟走在他背后，窃窃私语。女孩说：“那个人是你们领队啊……？”
“对啊，登陆的时候你不是见过了嘛。这花痴眼神……难道你也喜欢上他了？不过，不喜欢他才不正常，他可是个活生生的传奇，出生时就长着第一颗放电突触，正常来说，五岁能长出来已经是天赋异禀了！”
那人说到激动处，也不顾正主就走在前面。
“他简直是天才中的天才，南部战区的颜战双霸！在模拟作战里各项指标都是第一，第二名成绩差了他一大半，长相也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帅！据说他连体毛都长得很标准——诶，你别误会，我没偷看过啊！是听费里说的！”
那人压低了声音，“要是珍珠之间能绑定伴侣关系，他早就被绑定了，还用得着大老远来参加联谊会……”
单简听他把自己吹得像天神下凡一样，继续大步流星地走，但竖着耳朵，生怕错过半个彩虹屁。
“很多侍应都喜欢他呢，可他看上去就不好接近。呐，我听说，他的基因编辑师是……是……”女孩犹豫着，最终没有说出那个名字。
“嘘——不要叫负荆者的名字，会被奎因盯上的！”男孩说完，两人彻底噤了声。
单简快走几步就甩了他们一截。
提到他的基因编辑师，让他很不爽。
“负荆者……”他默念这个词，袖口的荆棘刺绣变得十分扎眼，仿佛真的长出了刺，针尖一样刮着皮肤。
拐过弯，眼前景色忽地换了色调。
圆弧形的银色建筑群中，盘踞着一座蓝顶白墙的欧式宫殿，在昏黄的日光中格外突出。
宫殿外，磁悬浮电车排成长龙，往来的大多是名流，有很多新闻上的熟面孔。
通讯器的定位显示，这地方叫“枫丹白露宫”。
“嗨！少将，你很准时。”是捷安卡，仪仗队的队长。
她站在迎宾台打招呼，皮肤是通透的白粉色，笑起来娇俏可爱。
瞥见单简耳扣通讯器投出的导航界面，她笑着说道：“别怀疑，这是货真价实的枫丹白露宫哦！来自M03区域曾经的古国法兰西，连同大陆挖起来运到北极的。它曾属于法兰西的封建贵族，后来被改造成了博物馆，里面有许多从其他国家抢来的艺术品。不过现在，它彻底属于全人类了。”
“大英博物馆呢？”
“哈哈，也许明年吧！那附近太危险了。”她从托盘里拿起一束白色胸花，“我帮你戴上吧？”
“谢谢，”单简接过花束，自己动手别在衬衣口袋上，“我该怎么称呼您，捷安卡少将？中校？”
“我只是仪仗队的队长，姑且算个大尉，不过我更喜欢你叫我的名字。”她耸耸肩，“大尉听上去就很古板，像长着胡须的糟老头。”
迈尔斯刚巧路过，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他快步走进去，省去了打招呼的麻烦。
“捷安卡。”单简露出社交专用笑容，指指那束胸花，“这种白色小花叫什么？”
“唔？这个吗？学名叫白花鬼针草，我们又叫它重生花。”捷安卡回答，“地球上现存的植物里只有它能结出种子，所以是负荆晚宴的象征。毕竟……负荆晚宴是为了人类的存续嘛！”
说完，她的脸色忽地沉下去，朝单简背后喊了一声“父亲”。
来人一身军装，战勋卓著，正是北部战区司令墨丘利。原来捷安卡是他的女儿。
“司令，您好。”作为南部战区的带队人，单简立即启动外交模式，主动伸出手。
与墨丘利握手的瞬间，皮肤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噤。如果有人注意到的话，他发根处一小撮“完美”的汗毛竖了起来。
墨丘利是一名乌鸦，不过他发育良好，只比单简矮半个头，看来他的夫人付出了不俗的努力。
“夫人，晚上好。”单简同样与她握手。
她浅浅握了握，两人迅速收回手，“星星点亮了北极的天空，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欢迎你们到北部来，请代我向棠司令问好。”
驻足片刻，墨丘利身边被一些政要围得水泄不通，安保机器人忙着疏散人群，险些碾过单简的皮鞋。
这也不能怪机器人，穿惯作战靴的人习惯厚重的脚感，忽然换了轻便的软鞋，单简双脚说不上哪不对劲。
在离开前，夫人回过头来朝捷安卡眨眨眼，给了她一个看向单简的眼神。
“……不用你管啦！”捷安卡做了个鬼脸，“哦，别误会，那个表情不是针对你。我失态了，抱歉！请不要对北部产生坏印象！”
单简礼貌笑笑，把邀请函交给她，“不会，我先进去了。”
“一会儿见！”捷安卡说着，将点缀绿植的通道让出来，继续为下一个人佩花。
单简暗自松了口气。
如果被北部司令的女儿看上，择偶就会变成政治任务，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某人的人生楔子要出场啦[害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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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荆棘花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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