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簇醒来时,已是深夜。
房间内烛火微弱,窗边映射进一抹月光。
他捂着伤口缓慢起身,动作行到一半,臂上便感到温热之意。
“你醒了?”
卿意在闫簇晕过去后,察觉到他情况不对,一直守在他身边,方才半睡半醒之间,床上的人动静将她吵醒。
见闫簇不说话,嘴唇干涩起皮,她连忙起身为他倒水。
将他靠在自己肩膀,闫簇就着她手慢吞吞喝完一杯水,喉间干涩缓解。
卿意见他喝的一滴不剩,看来是真渴急了,“还喝吗?”
本想拒绝,却又不自主点头应好。
卿意又亲自给他喂了杯水。
深夜寒寂,窗外灌进一股寒风,想到闫簇有病在身,又前去关窗。
起身时,恰好一股寒风迎面袭脸,带起卿意缕缕发丝如细柳般轻抚在他脸上,鼻尖尽是她的气味。
卿意关好门窗,重新坐回原处,看闫簇双眼紧闭,依靠在床头,她不知所措抠着指甲,思考着要不要走,可是她今晚目的还没达到。
今晚没想到会撞上他出事,本想装作没看见,一走了之,但她还是太过有道德。
卿意好人做到底,从怀里拿出个药瓶,递到他身前。
“毒药?还是什么?”闫簇懒散不羁笑着,抬头望向她。
卿意捏紧药瓶,他果然就是个睚眦必报的死绿茶,这灵药整个扶泽宫就两颗。
苍玄帝怕她把自己玩脱,给了她一粒,她做了这么多还认为自己想毒害他,亲自为他找来问心界净水逼出祟物,还如此猜测自己。
她顿时一气,把塞子一拔,掰过他脸,迫使他张嘴,粗暴地塞进他嘴里。
“毒药,吃吧你就,毒不死你。”
她忿忿地坐回一旁,睨了他一眼,瞧见他脸上迅速覆上红印,不免心中诧异自己刚刚力气使这么大?
闫簇也没想道卿意会突然喂自己药。
想起方才那般情景,只觉好笑。
卿意见他低头掩笑,脸侧碎发垂落,脸色苍白。
该不会是真以为她喂毒药,现在疯笑着,待会便要亲自杀人灭口,卿意攥紧袖口。
算了,逃命要紧,不惹他了。
卿意正打算离开,闫簇就开口了:“即便是毒药,你喂的,我也会毫不犹豫吃下去。”
两人之间间隔数米,他坐,她立,视线对上,闫簇眼中尽是她读不懂的情绪。
卿意也不知为何,不敢继续对视,她将那种眼神归咎于杀意。
一旦如此猜想,自觉方才他不明不白发笑,定是暗算着如何杀掉她,如若敢走出这房间半步,就会拉着她同归于尽那种。
卿意不禁打了个寒颤,他竟对她厌恶至此。
她提起裙摆冲上前,握住他手,四目相对,眼含热泪,语气悲怆动人:“我怎么会舍得喂你毒药,我不是那样的人。”
“我看见你受伤,晕倒过去,伤在你身,痛在我心,我恨不得让我替你去挨这些。”
“嘘~别说话,小嘴巴,闭起来,你好好休息。”
她伸出食指堵住他想说话的嘴,不得不承认,若是论阴阳人的功夫,她一定比不上闫簇,但是又不想听见他说话,因为她会忍不住骂回去。
问题在于,她打不过他,逞强容易噶。
目睹她做的一切,他左手被她一只手握住,柔软温热,和他冰凉的手形成鲜明对比,双唇上是她的食指,触感嫩滑。
卿意拍了拍他手背,如一个长辈,语重心长道:“其实吧,我真的想透了很多,之前对于你说的那些话,我很后悔,我也应该和其他人一样对你一视同仁。”
闫簇眼神瞬间变得阴翳,反手扼制住卿意手腕:“你什么意思?”
“就...字面意思啊。”她被捏的生疼,皱眉挣扎,“我不是说了嘛,我以后绝对像别人一样,和你相处。”
闫簇定定看着她,再不似方才那般懒散轻松,眼眶微红,执意捏紧卿意手腕不肯撒手,哪怕她挣扎得再厉害,甚至扯动他伤口,也不肯松开。
“你弄疼我了。”
这话像是打开束缚的钥匙,果真下一秒就松开了她的手腕。
见她手腕上一片红痕,闫簇手刚伸过去一下,卿意便连忙躲开,眼神戒备。
卿意看着他眼里暗淡无光,手无力垂下去,好像被谁抛弃那般。
想来许是因为她说的那番话太过情真意切,感动到他,才会激动的伤到她本人。
察觉闫簇目光,卿意抬头,怡然一笑:“闫少君倒也不必如此,我身为姜水少主,理应做到如我方才所说那般。”
衾被上双手握拳,双目紧闭,闫簇自嘲一笑。
伤口重新沁出血液,喉结滚动,他冷漠道:“那你我之前的那些算什么?”
卿意不断揉转手腕,专注自己红肿的地方,无所谓道:“算玩的过家家吧,总之,我这人信守承诺,会说到做到,以后你我之间如同事朋友间相处就好,以前那些不重要,放下就行了。”
红痕慢慢消下去,好在他没有激动到捏碎骨头。
闫簇看着她低垂下去的头颅,眉眼在暗光下温柔无比。
“既然我们不计过往,那日后我也不会再来找你比试什么的,你可以放心了,我不是那种小气之人。”
想起之前原主嫉妒,不肯放过彼此,卿意吸了口气,抿唇道:“我之前动不动找你说什么比试,其实只是觉得应该让你多练习练习,你这么好天赋,自然不该被辱没,没有其他意思。”
闫簇见她眼睛里泛着笑意,一字一句说得认真:“既如此,卿少主是觉得过去一切都只是你对我开的玩笑?”
“当然啦,人生嘛,怎么会没几个误会。”
她点头如捣蒜,坐在床沿,双手撑在床边,“其实我没那么多想法,只是觉得你是个天才,所以我才说一些话,让你奋发上进,做的那些事更是如此,我这人向来这样,你别多想就好。”
心里面小人直手舞足蹈“太好了,太好了,误会要解开了” “我怎么这么会说” “卿意,你简直是诡辩天才,这都能被你圆回去”的心声。
“若我不同意呢。”
闫簇直直看向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声如冷线:“我要是不答应呢,我不愿意放下又如何?”
卿意心里咯噔一声,口水哽在喉咙。
心里面抓狂呐喊:不答应,不同意,能怎么办,我能咋办,我踏马去死呗,给你当沙包练。
她心里默默哭泣,真是不放过任何人的死绿茶。
依靠在床上的闫簇嘴唇微抖,撑起身体,无意间牵扯到伤口,疼得额角青筋狂跳,坚持靠近卿意,讽笑道:“我可没有少主这般拿得起放得下,也难为你如此费心,专门前来知会一声。”
“应该的,应该的。”
卿意尬笑着:“都是朋友嘛,说这些。”
“这天快亮了,我也该走了,打扰太久,着实不应该,我..我我就先回去了,你好好歇息。”
刚起身又坐回去,卿意搓着膝盖道:“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我刚刚说的,没有坏处,百利而无一害,你相信我。”
闫簇昔日在姜水,必定是受到心里刺激,不肯放下新仇旧恨,都怪原主太过争强好胜。
“你我之间,若执意下去,不肯听取方才我说的建议,只会走向一个极端的方向。”
想要三言两语让闫簇对她放下敌意,定然不容易,卿意再次语重心长道:“听我的,放下吧,不然你我还能日后相见,可以如朋友一般。”
你若是非要杀我,那我也就只能和你当敌人咯。
闫簇凝视她双眼,见她坦然自得,未有一分一毫其余情绪,“你都这样明示了,我还能说什么?”
太好了。
没想到真的成功了。
卿意道:“闫少君,当真是君子,大度,那我先回去了。”
衣料擦着他手背滑过,未曾留恋分毫。
“对了,其实我今日来,是想有件事请你帮忙。”
卿意半开门户,回首道:“过些时日的懋山之行,悄悄把我带上呗。”
闫簇喉间干涩,抿了抿唇,拳头捏紧又松开。
天光微晓,寒霜漫入屋内,她立于雾上,乍看如乘风而去。
卿意还是如原来那般,明艳动人,又好似哪不一样了,秘境出来后,倒是更加谦逊,无论何时何地,两人之间保持着距离。
他们之间多了防备,忌惮,猜忌。
闫簇喜欢卿意。
可今晚却没料到她来告诉他,以前的所有,和他所有一切,她都只当是玩笑,过家家。
他心灰意冷,哂笑一声:“随你。”
闭上双眼,不再看她。
却清楚嗅到女儿家气息,睁眼便瞧见突然返回的卿意,眼睛笑得像月牙,凑近自己。
闫簇道:“少主可还有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最大的事都解决了,还能有什么。
卿意笑嘻嘻背着手。
虽然觉得闫簇答应她提出的建议,两人新仇旧怨一并消散,但观察他神情形态,还是不对劲。
她是受过现代社会教育的良好青年,时刻秉持着人道主义,在她眼里,闫簇目前就是病人。
卿意想要好好度过接下来所剩余生命,也不想参与到尔虞我诈,彼此剑拔弩张,今天她执意说开,让闫簇放下对原主芥蒂。
好不容易说开了,临走时,更应该对病人多加关心,这样才能消除的更彻底一些。
“闫少君,多注意身体。”卿意将被子往上提拉,盖的更严实些,“天寒,容易进风。”
“待会我会让人送些上好金疮药,对伤口愈合有奇效,你记得按时敷药。”
“我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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