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天澈醒来的时候,身上加盖了一张厚毯子。
推开房间门的时候,有几片带着馨香的雪梅瓣从他脸庞坠落。
他隐约觉得,这个冬日与往常的有些不同,但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同。
然后,他就嗅到了一股诱人的香气,从厨房的位置飘来。
游廊上多了一抹衣着粉嫩的小姑娘,她梳着娇俏的灵蛇髻,双手托着托盘,托盘上搁了个大口的海碗。
眼睛一接触到他,里头立马泛出了水波一样潋滟的光,继而她嫣红的唇畔两边就会有两处深深陷着的酒窝,看起来蓄了蜜一般的甜。
“殿下,饿坏了吧?我煮了面,您快趁热尝尝。”
当人来到他面前时,闵天澈依然有些失神地看着氲起白烟下的她那双灵动而妩媚的杏儿眸。
对了,赵月娴的眼睛和她很像,也是长成很温婉的杏仁模样,眼角微微上扬,可赵长翎的却明显多了几分灵动和妩媚的神髓,要更好看一些。
“脸上沾了什么?丑死了,我不吃。”闵天澈皱了皱眉,准备想转动轮子绕开。
赵长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结果就抠出了一块白白的粉块出来。
她笑道:“哦,是面团啦,刚才急着做,所以沾到脸上也不知道了。”
“虽然知道晚了几天,殿下,祝您生辰快乐,这是煮给您的长寿面,看,上面还有切成寿字的肉片和雕成寿桃的溏心鸡蛋哦。”
闵天澈转动轮子的手突然一顿,原来是做给他的寿面?
他觉得自己的轮子转不动了。
“来,去吃面吧。那边那棵梧桐树下风景好,要不端到那边的石桌上吃吧?”赵长翎笑盈盈的脸又凑了过来,极富诱惑性地道。
闵天澈最后还是默默转动轮子跟在她的身后走。
“你为何会知道?”闵天澈像蛇一般带着獠牙危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赵长翎在前方端着托盘走,依旧将托盘举得四平八稳。
她笑道:“您昨天提起了十月十六,那我就在想,十月十六日肯定是个什么特别的日子吧?然后一早就拉着李公公磨,让他告诉我,果不其然,竟真的就是殿下的生辰。我还奇怪呢,殿下生日怎么全世界的人都忘了似的,就连殿下自己都差点想不起来呢?”
她叹了口气接着道:“殿下您知道的啊,我在侯府时连吃都吃不好,我很穷的啊,所以只能给您做碗寿面,聊表一下心意了。”
不一会她又眼睛亮亮地自夸道:“不过可不是我吹的,我做的面可好吃了,以前在宋家,宋家的阿爹阿娘还有奶奶都夸不停的。”
闵天澈还是觉得这姑娘忒聒噪,在他身边忒吵,他就不喜欢吵闹的人,所以皇子府不管走到哪里,下人们一律安安静静,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的。
“月娴她不如你能说。”他很诚实地扔下一句。
赵长翎看着他已经率先从廊道中段穿过去,往梧桐树下去的轮椅时,笑得愈发灿烂道:“那是!赵月娴整天只知端着她的闺秀架子,食不言寝不语的,说话也蚊子似的,哪有我会说!”
“我那是夸你吗?”闵天澈见这姑娘又要自顾自地说下去,皱着眉冷声想制止她道。
“是夸啊。”赵长翎眼睛闪闪亮亮道,“殿下我跟您讲,嫁进来之前,我还以为您这人一定脾气很暴躁、怪癖,兴许我说什么您都不会搭理我的。可我还真没想到,其实您这人挺健谈的。”
“而且,您对不耐烦的人,都直接——”长翎表情很夸张地突然做出割喉翻白眼的动作,“但您明显对我...”
赵长翎沾沾自喜,话刚落,梧桐树上未来得及变黄落下的叶子突然成串儿掉落,木轮椅在没有石砖的黄泥地空转了几圈迅速移到她身边。
赵长翎只来得及微弱地惊呼一声,就已经被人用石子击到了膝弯,那轮椅再一转,便转到了她身后,她刚好摔落稳稳地坐到了身后轮椅上那男人的废腿上,被他劲瘦得看得见青筋的手臂箍紧了纤腰和脖子。
她脑袋抵在他胸膛,喉咙被箍得说不出话,喘不过气,有点难受,一双小爪拼命地挠着他箍她喉咙的臂,没能挠得动,再挠他箍腰的手,也形如钢铁般挠不动。
赵长翎急得眼眶都红了,就是掉不出泪,手胡乱在身上扒着便伸进了怀里。
这时一个阴森森的声音抵在她耳边,用着令人惊颤不已的声调道:“对不耐烦的人...当如何?嗯?”
怀里的夹心糖终于扒出来了!赵长翎趁着男人不注意,一把塞进了口。
辣味呛进喉咙,眼泪大颗大颗地滴落下来。
闵天澈感觉到手臂处凉凉的,松了臂用力掰着她的肩膀扭过来一看。
好家伙,哭得眼泪鼻涕都糊在了一块,抽抽搭搭像被暴雨打落的小花。
“我就是...煮了碗面...贺...贺殿下生辰罢了...殿下嫌弃就直说嘛,还不让人说话...还要掐人脖子...疼...呜呜...疼...”
看着她泪眼模糊的样子,闵天澈表现出了平日难得一见的慌乱,眉头皱得很深很深,紧箍她腰肢的小臂也松了下来,深沉的眼神现出了一丝难以言察的无措。
“疼...好疼啊...”赵长翎坐在他腿上,眼泪像决堤,哇哇大声哭了起来。
闵天澈有些惊怔。
“哪疼了?”他从阴戾的鼻子里哼出一记轻轻泛起的血腥味。
小姑娘眼泪白花花,“腰疼,脖子疼,肩膀...肩膀被您掰得可疼,可能都落下印子了,您要看吗?”
说着,她作势要去拉肩膀上的衣物。
“不!不用...”闵天澈连忙压住她的手制止她。
“那要怎么样才不疼?”他眉头纠结,深吸一口冷气都觉得胸腔里郁燥得快炸开,偏偏又发作不得的感觉。
赵长翎一听,忍住了胜利的喜悦,继续皱着眉头,往他肩膀轻轻一揩,将被辣心糖辣出来的眼泪鼻涕全糊在上头,又抽搐着双肩,泪痕未干可怜巴巴道:“其实长翎要的不多,只要殿下您不再怪我吵,并且对我咧开唇灿烂地笑一个,我就不疼了。”
从未大笑过、即便笑都只会阴戚戚笑的闵天澈,脸色顿时比开花的脑袋还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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