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了早膳,才终于让赵长翎那难受的胃稍稍熨帖了些,掺了姜的蛋汤已经帮她驱了不少寒,但身子还是不时地发冷。
她想起了自己身上还有些夹心辛辣的那种糖,便想着用这辛辣味暖暖身子,随手掏出一颗塞进了嘴里。
然后,转着轮椅准备出门的闵天澈,便看见游廊这边,一个胡乱套着外氅,哭得带雨梨花,像是被人欺负惨了,在委屈落泪的姑娘。
和他一样身穿玄服的带刀侍卫走到一半,差点被停下来的轮椅绊倒,然后再低头看六殿下,发现他惯常云淡风轻的脸容上多了丝复杂的表情。
闵天澈今天要进宫见皇上,所以他必须由皇帝给他拨下的带刀侍卫押着进宫。
“殿下,只要您不与陛下直面冲撞,就不会叫您为难的,您与皇子妃虽阴差阳错成的亲,但属下能看出来皇子妃对您情深,有个痴情的人,殿下可要珍惜啊。”那带刀侍卫好意劝他道。
闵天澈瞥了他一眼,突然伸手往他左腹轻轻一击,那侍卫就顿时有种肝肠断裂的剧痛感,抱腹趔趄着栽倒下去。
他坐在轮椅上居高看着他,语气玩味道:“擅作主张监视我就罢了,只要默默地不发出声音,我能忍,谁让你废话多呢?聒噪!”
说着,他看见不远处宫道上来巡察的卫兵,立马又俯身用手抄起地上侍卫的衣襟,把痛得脸色都变了的人硬架在自己身上,作出一副自己让人押着走的模样。
身后以及旁边的侍卫面面相觑,只敢在心里暗叹一声新来的丑人多作怪,然后急急低下头来默默走自己的,既不敢给那自作聪明的侍卫求情,也不敢真的押着六皇子。
闵天澈见着皇上的时候,皇上正蹙着眉双手负背,站在书房的窗边看雪梅。
“澈儿,你来了。”听到车轱辘压过架在门槛木头坡道的声音,皇上转身过来,顺便让宫人们将书房的门带上。
“澈儿大婚,朕因忙于与东昭交涉之事,没能来喝上一杯,你母妃身子不好,也没能过去打点,实在遗憾。新婚一切皆好吧?”皇帝开始跟他混家常道。
闵天澈因为双腿不便,并不需要行礼,此时他沉寂在轮椅上,眸子森黑,过了会,他才淡淡吐气道:“儿臣新婚之夜,父皇也同乐了,好与不好,儿臣听父皇说便是。”
此言一落,皇帝的脸色差得已经不能看了。
儿子的新婚夜,老子宠幸了儿子的新婚媳妇,这搁在民间便是件家丑。
所幸皇帝有权势,醉醒知道犯了错,立马召了荣阳侯进宫,一律对外宣称,六皇子与赵家的婚约,一直是二姑娘,先前是外头的人误会了。
“这要怎么办呀?儿臣一直以为自己要娶的人是贵嫔娘娘的,大婚前一夜就将周大人放了。父皇您说,儿臣这样是不是不好,太心软,日后还能让人有机可乘呢。”
闵天澈明明在笑着,给人感觉起来却有些瘆得慌。
皇帝看着轮椅上的儿子,陷入了一种僵局。可事情不发生也发生了,他除了依着周太后的意思赐封赵月娴,还能怎么办?
“对了,今日一早,你的岳父也进宫了。他好像是有话要跟朕说,朕故意拖着他,想等你来了,再来听听他怎么说。”
皇帝此举,显然是在提醒儿子该防备谁。
闵天澈却失笑道:“若然父皇不是有私心,将儿臣贬谪到城西,外面那些惯爱高捧低踩的,又怎么会有这机会?”
说完他就调转了轮子,往屋外轧去。
荣阳侯被叫到皇帝面前的时候,发现他那个可怕的女婿也在场,哦不,应该说,现在连皇帝也成他女婿了。
“赵爱卿,你不是有事情上奏吗?是什么事?”皇帝笑着问道。
赵济青看了一眼轮椅上的闵天澈,不愿错过这次机会,便当着闵天澈的面禀告:“皇上,老臣今天来,主要是替周大人说话的。周大人他向来奉公严明、克尽己责、深受臣民爱戴,断然没有通昭卖国之事,是有人...”
“赵将军。”闵天澈突然出声打断道,“我有一要紧事,不知可否让我先行禀告?”
赵济青被打断,有些恼意道:“六殿下身为皇子难道也像那市井之人,不懂礼仪规矩?”
“是啊,天澈生下来没多久,就被废后带到荒芜的院子,一个人跑到马厩里喝马奶长大,等再大点的时候,就被带到了东昭的国土,喝人胯.下尿、遭轮番肆虐、入鼠窟,我就只学会了反咬人,学会先下手为强,除此以外,还真的一点学规矩的时间都没有呢。”
闵天澈说这话的时候,就像在谈论天气,脸上还挂着一抹浅淡的笑。
可旁人听了却说不出话来,似乎不管他到了哪儿,就总有本事让哪儿变得气氛凝重,让人不可忽视他给人带来的糟心感觉。
见没人再敢抢他话,闵天澈才不紧不慢地说了起来:“昨日儿臣陪皇子妃回门,刚好遇上贵嫔娘娘回来,儿臣念着与贵嫔娘娘相识一场,为祝贺她晋升了嫔位,足足送了三十八台的贺礼给她,却不料,那些贺礼中途被盗贼盯上了。”
听到这里,赵济青脸色僵了下去。
“所幸,儿臣半道因为不放心娘娘,派人前去护送她回宫,结果就遇上那帮恶贼,已经将贼首抓获了。”
赵济青心凉了个透彻,惧意从后背尾脊骨,一直攀升上来,手持的笏板“啪”一声摔在了地上。
“竟然发生这样的事?哪里来的盗贼如此明目张胆,敢劫持贵嫔?可事后贵嫔回来却并无跟朕禀告此事,不然朕一定下令彻查,这不是一件小事,得查清楚对方来历。”
皇帝皱眉,话里对并没有对六皇子送的礼上心,反倒是万事顺着他来似的。
“没关系,贼首儿臣已经抓了,正等着审讯出来呢。”闵天澈道。
“好了,我的事情禀告完了,该轮到赵将军了,将军刚才好像说到周大人什么的,将军请继续。”
赵济青愣在那里,半天回不过神来,闵天澈又催了他几声,他才脸色苍白地找回自己的声音,此时额间已经一片冷汗了。
“啊...啊?哦...哦...老臣...想事情岔神了,那...那个没什么事,老臣是想说周大人与我府中张娘子情投意合,老臣近日想让夫人与张娘子义结金兰好给她抬抬身份,嫁入周府。”
“陛下,老臣突然有些不舒服...想先行回去了...”
“周大人与张姑娘的故事在朝中荡气回肠,朕自然会给你们安排妥当。爱卿是哪里不适?待朕请太医前来诊治吧?”皇帝一脸关切道。
“不不用...老臣回去歇会就成。”
赵济青往回走时,步子异常沉重,他万想不到闵六这个疯子,竟敢公然向皇上透露自己对贵嫔还残余有心思,将送了三十八台礼的事情直言不讳说出来。
更想不到,他的人竟然是被疯六的人抓去了。
“岳丈大人。”
赵济青走到仪门时,闵天澈喊住了他。
“请恕小婿不能送岳丈大人回去,一会小婿还要去弥合宫见母妃呢。”
赵济青铁青着脸,并不想回他的话。
“岳丈大人刚才是想趁机给小婿一记棒槌吧?六皇子圈禁要挟朝廷命官,确实能将我那个已经够破落的皇子府一锅端呢。”
“啧啧,可惜了,难得证据都收集到了,却不能说出来,应该心里很憋闷吧?”
赵济青忿忿地一拂袖,转身想走。
闵天澈转动轮椅跟随其后,“可是,您老是忘了您的宝贝二闺女如今已经嫁入我皇子府了吧?皇子府倒下了,不是要叫您的二闺女一起蒙难,给我垫尸底了?”
“哦,是了。赵长翎向来不得您宠爱呢,不然您也不会让您夫人说服她替嫁,嫁给我这么个残废吧?”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