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这么不知死活，敢在他的眼皮子低下搞这种花样？
他迅速用魔气屏蔽这种劣质的味道，目光逡巡着，片刻，落在了他身旁穿着绯色鲛纱的少女身上。
少女此时安静地趴在他身旁，似乎是睡着了，长睫覆下洒下一片细碎的阴影，配上她那张艳绝的脸，属实好看到了极致。
此时，少女紧紧地闭着眼，如云般的发丝顺着脸颊落在了胸前，遮挡着她半张脸，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感。她安静地睡着，一只手枕着自己的头，另一只似乎是握着一碗汤。
殷无书看着她，目光中没有太多变化，他只知道那股勾人的香气是从她身上传来的。
真是不安分……
他心中微冷，动作有点粗暴地摇醒了裴星摇，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朦胧惺忪的睡眼，冷淡道：
“本座不喜欢不安分的人，你也别想费尽心机和本座耍什么花招，若是惹怒了本座，你这张脸可不能保你安然无恙到一个月以后……”
裴星摇心中没有掀起丝毫涟漪，甚至毫无所动，对他的威胁熟视无睹。
少女像是才刚醒来地那样，揉了揉自己惺忪含情的双眼，然后乖巧地将手中的醒酒汤端到他的胸前，软着声说道：
“城主大人，这醒酒汤还未冷，你且趁热喝吧。”
殷无书看着少女虚伪做作的模样，心底没来由地升起了一丝烦躁，他将醒酒汤甩开，语气冷落寒冰：
“本座说的你没听到吗？不要试图在本座面前耍什么花招，不过是白费心思。”
“城主大人，瑶瑶只是仰慕于你关心你醒来以后会头疼难忍，才会让人为你熬一碗醒酒汤，瑶瑶并未想过在城主大人面前耍什么花招。”此时的裴星摇便已然是那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性子了，面不改色的从口中吐出一大段花言巧语。
殷无书冷笑一声，修长的指尖掰过裴星摇纤瘦的下颌，猩红的瞳孔凝视着她的眼，问道：
“没有耍花招？那你身上的催情香是怎么回事？不是想勾引本座，难道你是觉得这个味道很好闻，自己用着玩玩的吗？”
说完，他清冷的目光落在少女脖子上那还未消散的暧昧的痕迹上，有些厌恶地松开了手，用锦帕漫不经心地擦拭着碰过她的指尖。
他在嫌弃她脏，各种意义上。
裴星摇也猜出来些许他的想法了。
她微微阖眼，将所有的情绪埋藏在眼底最深处，用听起来丝毫没有情绪的语气，撑起一抹无辜可怜的笑，温和地解释道：
“城主大人，这香不是因为我觉得好闻，而是我的上一任主人觉得好闻，他给我下的……”
“城主大人，你高高在上惯了，你并不知道我们这种人并没有选择的余地，如果有选择，谁愿意穿着这种衣服卖笑，被那些人下了这种情香，还被指责不安分勾引人呢？”
殷无书的目光落在少女无辜可怜的脸上，若有所思……
他真的误会了？
裴星摇对上他迟疑的目光，心中掠过一丝胜券在握的冰冷情绪。
最难以区分的谎言便是真真假假虚中带实。
这情香确实是她的上一任主人为了发泄他那恶心的**给她下的，但是却是她故意没解开的。
今日她的上一任主人想着都要分离了，想把她身上他下的所有药都解了，都被她笑着以日后还想靠着这种感觉会回忆他这种荒谬的理由，一一拒绝了。
反正不解开也死不了，万一留着还能博取同情呢？顶多那药发作的时候，确实有些难受难捱罢了。
裴星摇感受到身体深处隐隐约约传来的空虚的**，微微垂眸，心中极为冰冷地想着，确实难熬，幸好不是烈性的，不然她自己都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控制住自己。
不过殷无书终究是个无恶不作的魔，不会被她悲惨境遇所打动，也不会在乎她口中有关人权的论述。
他只是觉得，面前这少女，有点意思……
他不是很相信自己对她的第一判断出错了，他觉得她应该就是在装模作样的演，只是他也确实不能确定。
少女的眼眸就像是琉璃那般，清澈而无辜，倒显得他当时看她第一眼，她眼中隐隐约约的恨和虚伪像是错觉。
“本座不相信我们一面之缘你就会仰慕本座的鬼话，说吧，你想在本座这里得到什么？”
殷无书细细地描摹着她的眉眼，试图用这个问题从她的眼中找出破绽，试图用这个问题来证明面前这个人虚伪又做作。
“瑶瑶毫无所求，只是想活下来。”她这般回答道。
殷无书没有从她神情中找到丝毫的破绽。
可是，他不相信她费尽心机地勾引自己，只是为了活下来，财富权利地位总有一个想要的吧？
“哪怕是低贱得，活得宛如一条狗，你也愿意吗？”殷无书语气略带恶意和威胁地说着，仿佛她要是答是，他就会让她活得不如狗。
他见过太多被权利美色迷惑了眼的人，她说自己只是为了活下来，他一个字都不相信。
如果一个人活着只剩下苦痛，他不知道这样活下去的理由是什么，还不如死了算了。
然而，少女的回答还是让他惊讶了——
“瑶瑶愿意。”
殷无书眯了眯眼，语气冰冷至极，再次威胁道：
“你确定你要给本座这个答案，你再说一次你愿意活得跟狗一样，你信不信本座真的让你以后的日子活得不如狗。”
然而，面对他露骨的威胁，少女只是淡淡地阖上了眼眸，语气带着一种机械性的温柔，重复道：
“城主大人，瑶瑶真的愿意。”
犀利而冰冷的目光在少女的脸上放肆地打量着，他试图从她的脸上得到一丝说谎的痕迹，然而，什么都没找到。
他只是看到了她像是委屈一般，强行撑着一抹笑，眼角却渗出了一丝莹莹的泪。
冰冷的，晶莹剔透的眼泪顺着她脸颊，一点一点滑落到了她纤细的下巴处，再一滴一滴地落下。
砸在他的心底。
脆弱到了极致，也美到了极致。
银发青年看着她的泪，心中莫名升起了一丝烦躁，他别开眼，递给她一张素色手绢，“别哭了，本座只是说说，没想真的让你去当狗……”
就像是命中注定那般，他还是对她的泪毫无抵抗能力，心底的防线只一瞬间就溃不成军。
少女乖巧地接过他的手帕，擦掉那些毫无感情的眼泪，掩下眼底的冷漠，重新端起那碗醒酒汤递给他，弯着眼柔柔道：
“城主大人，再不喝就冷了，冷了就不好喝了。”
银发青年怔怔地看着少女那双清澈无辜的眼，抿了抿唇，随后接过那碗醒酒汤，一饮而尽。
少女见状破涕为笑，那双漂亮至极的眼眸眼波潋滟，宛如盛着万千星光摇晃，璀璨到了极致。
殷无书的心跳蓦然漏了一拍。
他垂下了眼眸，眼中的光闪烁着，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似乎是不想让这些情绪影响自己，他转过身，拂袖就想离开。
却感觉到一只温烫的手掌轻轻拉住了自己的手腕，像是不舍那般，伸出柔柔的手挽留着他。
这小姑娘真是胆大包天……殷无书正欲离开的身形一顿。
明明都已经屏蔽了那股情香的味道，可是依稀间，他还是能似有似无的闻到那股味道，勾人的宛如一根极轻的羽毛一点一点撩拨他的心弦。
“……除了活下来，你还想要什么？这最后一个月本座都会尽可能满足你。”
他只是保证了不会让她活得很低贱，但并没有答应她会让她活下来。
或许，他自己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异常，但正是因为察觉到了，所以才更加不想留她一条命了。
他想要的是一个能全然符合他的心意的人，而她，已经脏了。
她脖颈间锁骨处无数的暧昧地痕迹，都昭告着她被别的男人碰过，甚至被碰过不止一次，甚至身上还留着别人下的催情香。
“城主大人，瑶瑶什么都不求，只想要活下来。”裴星摇哑着声固执道。
她不理解他的想法，她明明就感觉到他心底应该是有一丝触动的，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会拒绝自己。
她只是想活下来，罢了……
但她不知道，魔就是这样的，就是这样的扭曲，而病态……明明心中对这个新玩具十分满意，却因为被别人碰过脏了，就恨不得将这个玩具彻底毁掉，眼不见心不烦。
殷无书垂眸轻轻地看着她，轻声说道：“祭典是在一个月以后，这一个月你就跟在本座身边，试试能不能让本座回心转意吧。”
虽然嘴上承诺的是给她一个机会劝自己回心转意，实际上他想的却是，让她跟在自己身边，用这个月看透她虚伪谄媚的本质，厌烦了她再杀了她，就不会有点遗憾了。
毕竟确实是个有趣的玩具，倒是可以先留着玩一玩再扔掉。
裴星摇的眼中掠过一丝失望的情绪，随后她重新整理起自己的笑容，说道：“所以城主大人能告诉瑶瑶喜欢什么样的人吗？瑶瑶会努力成为那样的人，让城主大人你满意然后回心转意的。”
喜欢什么样的人？这个问题殷无书自己都不确定……
大概会喜欢一个单纯无辜，顺从自己，满心满意都只有自己，只是为了存在的女孩吧？
人总是趋利避害的，殷无书从不认为自己会喜欢一个和他一样心机深沉手满血腥的魔，身处黑暗的人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向往光明，他希望自己的恋人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女孩。
至少无论如何都不会是面前少女这种虚伪狡诈，只是为了活下去就可以不择手段想要自甘下贱的人。
他轻笑了一声，看向裴星摇的目光带了些许的蔑视，道：“至少，无论如何都不会是你这样的人。”
裴星摇面对他语气中丝丝的嘲讽，心中毫无波澜，面不改色固执道：“没关系，城主大人，瑶瑶可以学。”
殷无书看着她，思忖了片刻后，像是要让她死心了一般，回答她：“足够纯真善良，事事以我为中心，在我需要的时候，依赖我陪伴我？”
裴星摇：“……”有点过于符合她对男人的刻板印象了。
还未等裴星摇开口说话，殷无书哂笑一声，接了句：“瑶瑶姑娘，你觉得你和善良纯真有半点关系吗？”
语气中带着轻视和不屑。
裴星摇唇角的弧度丝毫未变，眼瞳清澈，“城主大人，或许，我可以滴水不漏的伪装成你想要的模样。”
殷无书移开眼，没有理她。
在他心里，赝品终究是赝品，就算是装得再像，她也永远不可能成为那样的人。
*
殷无书带着裴星摇回到了自己的卧房内。
其实他是不想的，但是他一抛开她，她就会露出那种可怜而无辜的表情，依依不舍地看着他，看得他心中略微烦躁。
裴星摇被人推着，好奇地看着殷无书解开门上设置的禁制，问道：“城主大人，为什么你的卧房内都要设置禁制，难道里面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殷无书闻言，眸光微冷。
他觉得自己还可以加一条——
他不喜欢过于聪颖的女孩，那种蠢笨的好糊弄的是最好的。
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问到某些禁忌的问题了，裴星摇有些无辜地眨眨眼，适时的闭了嘴。
殷无书看着她这狡黠而可爱的模样，眼眸亮晶晶的宛如星辰，忽然觉得聪明的姑娘也不是不可以，至少相处起来会比较轻松愉快。
回到房内，殷无书便开始提笔处理城内的要事和产业。
虽然天枢城内的事务说不上太多，但总还是要处理的，不过殷无书并不喜欢处理这些繁琐的事情。
似乎是看出了殷无书处理这些事情的不耐，裴星摇努力地推着轮椅向他身边靠过去，直起身子伸长脖子看着那些卷宗，看看自己能不能出什么主意。
第一个卷宗便是有关于——蓬莱裴家覆灭后，天枢城分割到的一部分灵脉山该如何进行开发。
裴星摇眼眸一黯。
……她还是不参与了吧。
随后她默默地缩回了脖子，安安静静地坐在轮椅上看着殷无书，看殷无书打算怎么处理。
殷无书看她这个作态，好笑的问道：“看不懂吗？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裴星摇不想和这个令她难过的问题扯上关系，面上毫无破绽地撒谎道：“城主大人，对不起，瑶瑶不识字看不懂，恕瑶瑶不能为城主大人排忧解难了。”
殷无书只是有些将信将疑的问道：“你没有修炼过吗？”
人间可能有不识字的文盲，但修真界真的很难有，毕竟要看那些功法，解开那些秘境，要是文盲基本上就不用再修真界混了。
他用魔气稍微感知了一下少女体内的灵气流动，出乎他意料的是，面前这个少女似乎真的只是**凡胎，从未修炼过……他此前还以为，她只是修为被封了罢了。
看着少女身上穿着的薄薄鲛纱的长裙，如雪的肌肤若隐若现着，鬼使神差地，他关心了一句，“你不冷吗？”
“冷，也没那么冷。”少女如是回答道，一边说着，一边将掌心覆上殷无书冰冷的手背。
瞬间，他就感觉到了少女掌心传来的不自然的温热，语气说是温热不如说是一种不正常的烫。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因为热而汗湿的掌心。
少女手心柔软的触感让他眼眸一黯，绯红的眼瞳宛如粘稠的血液一般开始流淌。
少女装作没有察觉到他的变化，自顾自地继续解释道：“城主大人，那催情香就是这个作用，城主大人应该不会不理解吧？”
她胆大妄为地凑到殷无书的眼前，清亮的桃花眼中逐渐浮现出一丝蚀骨的媚态，在他耳畔吐气如兰道：
“所以，城主大人，你愿意当瑶瑶的解药吗？”
少女此时太美了，美到了勾魂摄魄的地步，眼眸潋滟着情愫眼尾泛着情潮一般的红，一身绯色的鲛纱勾勒着若隐若现的身材，整个人就宛如专门以吸食人精气而存在的妖精……
呼吸交缠间，她清晰的感受到了殷无书的呼吸快了一瞬。
但是出乎她意料的是，殷无书还是冷硬地推开了她，甚至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将眼眸默默移开了。
她的心中掠过一丝疑惑，有些不解，难道自己真遇上贞洁烈男了吗？这都能拒绝，总不会是……不行吧……？
“再做这种伤风败俗自甘堕落的事情，你也不用安稳地活到下个月了……”殷无书威胁道，语气冷到了极致，隐隐还能听出来一丝厌恶。
裴星摇：“……”
裴星摇之前遇到的都是急色之人，她没有和殷无书这种人相处的经验，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知晓自己被厌恶了，她面上的神情也没有太多的变化，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轮椅上，半阖着眼假装休憩着。
黛眉微蹙，看起来十分的脆弱。
见少女终于不作妖安静了下来，殷无书转过头蹙眉凝视着她，目光落在她脸颊上明显不太自然的酡红处，疑惑地问道：
“所以，你不用解药了吗？”
话音刚落，少女猛然睁开眼，凑过来漂亮的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问道：“所以，城主大人是要当瑶瑶的解药吗？”
少女的眼眸很漂亮，这样专注地看着一个人的时候，就像是漫天星辰落入眼里，再配上本就多情缱绻的桃花眼，直叫人心跳都漏了半拍。
殷无书看着少女突然凑近的头深吸了一口气，食指戳着少女的额头，毫不留情地将少女戳开。
绯色的瞳孔中似乎压抑着什么复杂的情绪，但他还是淡漠而厌恶地说道：
“你被多少个男人碰过你自己心里应该有数，所以你也别异想天开幻想着本座可能会碰你，方才，本座说的解药就是字面意思的解药。”
这话里话外，就差没有直截了当地说嫌弃她脏了。
裴星摇的脸骤然一白。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明白了为什么殷无书对自己心里分明有悸动还是毫不留情的拒绝自己，也明白了走攻略他这条路根本走不通。
她可以伪装出他喜欢的性格，喜欢的模样，但唯独她这在各种意义上都已经残破的身子，再也回不去了……
裴星摇心脏止不住的颤抖着，心底骤然升起一种难言的绝望和无力。她强行撑起一抹苦涩的笑，半躺在轮椅上，阖着眼眸任由眼泪从眼角一点点滑落，装作休憩着，自始至终没有再说一句话。
房间内是长久的寂静。
一直没有等到裴星摇的回应，殷无书莫名有些心烦意乱，他转过头想看看她在做什么，却看到那素来厚颜无耻的少女此时正阖上眼眸装作在休息着，眼泪却是如雨而下止不住的掉。
知晓自己方才说的话伤到了她，殷无书心底突兀的升起一种莫名愧疚，闷闷的，像是压了一座巨大的石头，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银发青年似乎是有些紧张，竟然一时间连自称都忘了。他有些生硬地解释道，“本座方才不是那个意思，其实，本座也知道有些事情不能怪你。”
听着他的解释，少女仍旧是一句话都没说，甚至没有掀开眼皮给他一个眼神，只是偏过了头，继续装睡着，对他不理不睬。
殷无书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敢给他脸色看的。
他有点想给她点颜色瞧瞧，让她知道他着天枢城城主草菅人命的称号不是浪得虚名的，但是看着她这垂眸无声哭泣着脆弱至极的模样，还是莫名地软了心肠。
思索片刻，他还是站起身来，倒了一杯水，然后走到裴星摇的身前，拿出一枚万解丹放到裴星摇的唇前：
“解药本座给你了，你自己吃下去。”
他以为自己都已经主动示弱了，这小姑娘总该给自己一个面子主动接下吧。
没想到，裴星摇仍旧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反而是将唇抿得死死地，甚至主动侧过了头。
殷无书：……看来还是太给这不止天高地厚的小姑娘脸了。
心里虽然觉得被一个小姑娘落了面子气得不行，但看着少女的模样又确实狠不下心肠给她点颜色瞧瞧。
殷无书眯着眼，恶狠狠戳着少女酡红而柔软的脸颊，生硬地威胁道：“难道，你是要本城主屈尊降贵主动喂你吗？”
不知为何，总感觉这前世写得有吃正文设定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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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前世今生（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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