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景色不错，你应该看过很多次吧？都是和谁一起？”
郁辰的语气平淡又缓慢，好像只是简单的问一下而已。
他倚着船舷，背后是波光粼粼的水面，犹如画中仙人临世一般。
陈秋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郁辰是在问自己。他连忙收回眼神，感受着水流的颠簸，回道：“没有几次。我平日里忙着练功和处理一些杂事，只在有任务的时候经过河边见过。这正经坐船赏景还是第一次，在船上水中央看景果然与岸边不一样。”
陈秋一时被景色所迷，心情都变得轻松愉悦了起来，脸上也自然带了点笑。
郁辰注视着这一切，眉眼温和，心里却是暗暗给方世冲记下一笔账。他把陈秋带到金陵，居然都没有让他轻松的坐船看过景色。
船只飘飘荡荡穿梭在水面上，很快就到了最近的码头。这处码头对应的正是热闹的集市，大多游玩船只都在这里停下，刚好适合游人逛逛集市商铺。
临下船时，陈秋才懊恼起来，自己光顾着看人看景，完全忘了之前打算的顺水路离开的事情。虽然他知道离开的可能性不大，但也浪费了一次机会。
船靠近码头，郁辰先一步下船，然后伸出手向陈秋说道：“慢点，我扶着你。”
陈秋看着面前的一只手，想到之前被握着不放的感觉，默默地避开了那只手，自己从旁边一步跳下船头站在平地上。
随后陈秋又赶紧向前走了一步介绍道：“这边是金陵城里最热闹的街道了。各种店铺酒楼都有，我带您去看看。”
郁辰盯着人慢慢收回手，点点头回道：“好，就依你。”
不知是不是错觉，陈秋居然从这短短的几个字里听出了一丝不开心的情绪。摇摇头，他甩掉这种可怕的想法，默默向前走了两步带路。
出了码头右拐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繁荣的景象。大概是正逢烈焰帮的帮派庆典，来往之人除了平常的商贩居民，也多了些持刀拿剑的武林人士。
陈秋想着郁辰久在山上习武，对山下的情况应该不了解。于是碰到一些热闹的地方都介绍一遍，郁辰只负责跟在后面点点头应答。
两人走走停停，不知不觉就逛到了金陵最大的酒楼飘香楼附近。此时才刚到午时，飘香楼大堂已经坐了好几桌客人。
陈秋指着飘香楼说道：“这就是金陵最大的酒楼飘香楼了。他家的盐水鸭是招牌菜，皮白肉嫩，肥而不腻。每天限量出售，还要提前定，去迟了就没有了。”
陈秋讲到这里，不自觉想到自己第一次吃盐水鸭的时候。
那时他刚来金陵，跟着方世冲一起接待富商苏家之人，他也坐陪在一旁。当时他夹了一块鸭肉，顿时被其鲜醇浓厚的味道俘虏，不由多夹了两块。他只顾着吃，没有注意到席间其他人鄙夷的神色。
直到席间有苏家人嗤笑道：“方帮主从哪里带的人，这是没吃过好东西吗？”
陈秋当时还有些不明所以，连忙看向方世冲。
方世冲责备地看了他一眼，说了句：“陈秋是我刚从小地方带出来的，他刚到金陵，不懂礼数，让各位见笑了。回去我一定严加管教。”
陈秋这才知道原来他们是在嘲笑自己。他默默放下筷子，被逼着赔酒道歉。那天的酒干涩辛辣，瞬间就盖过了盐水鸭的味道。此后他再也没有吃过盐水鸭。
“那我们中午就在飘香楼用餐，顺便看看还有没有你说的盐水鸭。如何？”
郁辰的话让陈秋回过神来，看着郁辰询问的眼神，陈秋点点头。
两人走进飘香楼，店小二立即眼尖地迎了上来，“欢迎两位贵客光临，您看是坐哪用餐？”
一楼大堂此时已经被占了一半，人数一多，不免显得有些吵闹。
陈秋料想郁辰不喜欢这种吵闹的环境，极有眼色地先开口说道：“来个楼上雅间。”
店小二立即一甩肩上的抹布，躬身抬手间吆喝道：“二楼雅间两位。”
两人跟着店小二沿着楼梯向上，被引到靠窗的座位。
店小二殷勤地介绍道：“两位客官，这里位置极好，既能看到远处的秦淮河，又能看到楼下的街道。两位客官意下如何？”
见位置确实不错，郁辰点点头：“就这里吧。”
两人入座，店小二连忙端来茶水伺候着，“那二位客官吃点什么？”
郁辰开口问道：“听说你们这的招牌菜是盐水鸭，而且供不应求，现在还有吗？”
小二连忙笑道：“贵客您来得巧了，今日后厨的盐水鸭刚好还有一只。您要是来得迟点，估计就没有了。”
郁辰点点头回道：“那就先来只盐水鸭，还有什么其他的招牌菜吗？”
小二立即回道：“本店的凤尾虾也是一绝。都是每天新鲜捞上来的河虾，滋味鲜美，值得一试。”
郁辰看向陈秋，说道：“那就加个凤尾虾，你有其他想吃的吗？还是有什么忌口的？”
陈秋摇摇头，回道：“我都可以，您不用管我，按您的口味来就行。”
郁辰转头看向小二说道：“那就再加两个新鲜炒菜，最后再来个时蔬鲜汤。”
店小二记住这些，一边下楼一边唱道：“二楼雅间盐水鸭一份，凤尾虾一份……”
声音渐远，直到没入一楼后厨。
两人之间一时安静下来，远处河边的杨柳飘飘，楼下街边的叫卖声隐隐入耳。
两人靠窗分坐在两边，郁辰端着茶水问道：“你平日里喜欢吃什么？”
陈秋不妨被问到这个问题，抬头看着郁辰认真的表情，他想了想，最后摇了摇头。
陈秋幼时家境一般，吃食上更注重的是温饱。吃的也就是那几样，没有什么喜不喜欢。后来到了金陵城，在烈焰帮和弟子一起吃大锅饭，偶尔吃些新奇的东西，但也说不上喜不喜欢。再说他本就不是重食欲的人，尤其是被人训斥好没吃过好东西之后。
郁辰的眼眸暗了暗，在这个世界，陈秋也不过才二十岁出头，是弱冠之年，怎么会没有喜好。除非是过足了苦日子，才会压抑心中的情感。
不急，日后他会带着陈秋体验人间百味，总能找到喜欢的。不过这笔账他照样记在方世冲身上。
陈秋摇头之后才反应过来不妥，连忙找补道：“郁，郁辰你有什么喜欢吃的吗？而且听说你一直在天山派，那边是北方，金陵属于南方，这里的菜色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郁辰温柔说道：“我虽然一直生活在天山派，但出生在南方，饭菜口味都能接受。”
陈秋闻言，不由有些吃惊。他对郁辰的了解都是基于传言，什么最年轻的武林宗师，出自隐世门派天山派，为人清冷淡漠等。对于郁辰真正的情况却是不了解。
乍一听到郁辰出生于南方这种身世情况，陈秋心中不由好奇，那他是怎么到天山派的。不过这可能涉及一些隐秘，陈秋即使好奇也不敢多问。
郁辰看着陈秋那充满好奇的眼神，微勾嘴角说道：“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秘密，说给你听也无妨。我幼时随家人到北边探亲，刚好碰到师傅下山，他见我根骨不凡，便收我为徒。此后我便跟他在天山修炼武功。”
陈秋张大嘴巴，心中更是好奇不已，“您师傅是忘尘真人吗？我听说过他的故事，听人说他身高五尺，鹤发童颜，看人一眼就能断人生死。曾经皇朝想请他去当国师，他都没答应。”
郁辰难得有些哑言：“……这个，以后我带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刚好小二端着菜上来，郁辰连忙招呼陈秋吃菜。陈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人家徒弟面前说师傅的传言，实在是尴尬。而且江湖传言未必能当真，郁辰就没有传言的那么冷漠疏离。
几个小菜上得很快，盐水鸭冒着香气，凤尾虾白嫩剔透，几样时蔬小炒也是干脆清爽。
郁辰先夹了块鸭胸脯肉到陈秋碗里，肥瘦适宜没有骨头。陈秋看着碗里的鸭肉楞了楞神，一时没有动筷子。
郁辰疑惑道：“怎么？是不是不喜欢吃？”
陈秋摇摇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郁辰的筷子又伸了过来，作势要夹走碗里的鸭肉。
“没关系，你不喜欢吃的话，这块鸭肉我来吃。”
陈秋连忙在鸭肉被夹走之前，先一步用筷子送到自己嘴边。
“没有，我喜欢吃的。”
因为嘴里夹了鸭肉，陈秋话音有些含糊。但郁辰还是听清楚了。再次确认陈秋是真的喜欢吃后，郁辰挑了个大的凤尾虾给他。
“喜欢吃，那就慢慢吃。这些都尝尝，挑喜欢吃的吃。”
陈秋看着碗里的菜，再看郁辰的动作，似乎要把所有的菜都要夹到他的碗里一样，心中涌出一股暖流。
已经好久没有人这样关心他喜欢吃什么了。记忆中只有幼时父母健在时，他们会为自己夹菜。只是后来，自己一人生活，再也没有感受到那种温馨了。
想到这里，陈秋的眼眶有些发热，他连忙低头掩饰性地多扒了几口菜进嘴里。
飘香楼不愧是金陵有名的酒楼，饭菜口味出色。郁辰和陈秋两人把桌上的菜吃的七七八八，人也是刚好八分饱。
饭毕两人稍事歇息，各自喝杯清茶润喉。正准备招呼小二过来时，楼下传来一阵喧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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