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吗？
在不久之前，陈秋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于他而言，烈焰帮是他除了故乡待得最久的地方。如果不出意外，他还会待很久。
但意外还是出现了，现在的他想要活命，想要离开这里。
“嗯，我想离开这里。”
陈秋低下头，声音轻不可闻。
烈焰帮的大门宽敞幽深，金红两色的门楣犹如嗜人的猛虎张开血盆大嘴。
门外站岗的帮众已经看到两人，现在就是想走也来不及了。陈秋的面上不由泛起苦色。
其实对于自己能否真正离开金陵城，陈秋并没有十分把握。他同样明白，就算自己能侥幸离开金陵城，只要方世冲把他药族的身份公布出去，此后余生恐怕也只能在担惊受怕的躲藏中过活。这样的人生并不是陈秋想要的人生。
但是，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陈秋的眼睛不自觉地看向身边的郁辰，眼神中有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希冀，像是在看着骆驼被压死前的最后一根未落的稻草。他像是在拒绝那根稻草的落下，又像是在等待最终的命运审判。
郁辰心里叹了口气，他对这样柔软又坚韧的陈秋总是没有抵抗力。
他摸了摸陈秋头顶柔软的发丝，轻声道：“今天天色已经不早了，委屈你再住一晚，我们明天就出发。光明正大地离开。”
感受着头顶的温热，陈秋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郁辰。然而郁辰的脸色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陈秋的心似乎乱了，连带着声音都有些颤抖，“郁辰，你的意思是……你要带我走吗？”
郁辰再次摸了摸陈秋的发丝，回道：“先进去，好好养精蓄锐一番。明天的路不好走。”
说罢郁辰牵着人像早上刚出来时一样，毫无惧色地一起往前走。
陈秋感受着手上的温度，咬咬牙还是选择相信身边的这个男人，与他一起走进烈焰帮大门。
烈焰帮庆典自然不是光吃吃喝喝而已，众多武林人士齐聚，免不了要比武较量一番。尤其是那些小门派的人知道郁辰的到来，更是想要好好表现以期得到宗师的青睐。当然若是能得到一些指导，那就更好了。所以不少人都在演武场，作为东道主的方世冲更是不可缺席。
此时场上有两个少年正在切磋刀法。方世冲面带微笑地观看，心思却早已飘远。
旁边千刀门的何门主凑过来，笑问道：“方帮主，你看我这徒儿表现如何？”
方世冲心神回笼勉强看了两眼，以他的眼界，堂下两少年的表现简直错漏百出。不过他还是笑道：“令徒年纪轻轻，刀法已近大成，倒是颇有天赋。”
何门主抚摸着胡须，脸上泛起红润的光泽，谦虚道：“哪里哪里，他年纪也不小了。像他这个年纪方帮主都已经在江湖上走动了，那才是年轻有为。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
花花轿子人抬人，方世冲自然也是一阵谦虚道：“何门主过奖了。如今想来，在下当时属实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经历多次生死危机，全靠在师门学得一身武功自保。当然还有各位江湖朋友给面子，否则哪有烈焰帮的今日。”
何门主笑道：“方帮主不必自谦。虽然天山派的武学渊源，但方门主自身的天赋努力更加重要。否则也进不了天山派。”
何门主说着叹了口气，指望别人来接下一句，奈何在场的都是老狐狸，没人接话，都在一旁看着。
何门主只好继续说道：“说起来我这徒弟天赋也不错，就是缺少高手指点。老夫毕竟眼力有限，总有力有不逮的时候。这时小徒若是能得高人指点一二，肯定会有青出于蓝，胜过我这个师傅。”
何门主说着眼睛直往方世冲身边看，明显是醉翁之际不在酒。
方世冲的脸色有点僵，心里烦躁得很。他知道这些人都是想见郁辰，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不说郁辰此时根本不在府里，就算是在，以他的脾气，也不屑应付这些江湖中人。
见方世冲没有说话，另一个门派的人是个急性子，直接问道：“听说郁宗师来了，怎么没见到人？”
见有人直接问出来，顿时场上大部分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方世冲身上。他勉强保持住平静，淡定地说道：“虽然受在下相邀，小师叔来到金陵城。但是小师叔一路舟车劳顿，应该好好歇息一番，在下作为弟子应该体谅。”
见众人脸上难掩失望之色，方世冲又说道：“不过在下也清楚各位朋友的期望。这样，之后在下再去找小师叔说说情，看看他有没有时间来演武场指导一下。”
在场的众人顿时感激道：“有劳方门主了。”
同时演武场上的比试更加认真了起来。
应付完这些江湖人，方世冲的思绪再次飘远。
早上看到郁辰拉着陈秋一起走出去，方世冲就恨不得自己也能跟着郁辰一起走。他心里最想要的还是能够把陈秋取而代之，能和郁辰并肩而行。
但是他不敢。
方世冲在天山派学武几年，也曾想讨好郁辰，但一直被忽视。更有甚者，若是打扰了郁辰的修炼，直接被打出去都是常有的事情。
所以，郁辰一直是方世冲心中那抹只可远观的高山雪莲。虽然美丽，更是冷得伤人。
但如今郁辰却对陈秋和颜悦色，实在是让方世冲想不明白。论容貌，论武功，论手段，他哪一点都比陈秋强。郁辰怎么偏偏对陈秋态度不一样。
想当初陈秋只是个山野村夫，还是他觉得脸型有些像郁辰才带回金陵城的。虽说后来他又觉得不像，而陈秋的天赋又太差，便渐渐冷落了人。但改不了陈秋最开始只是作为一个替身存在而已。若是没有他，陈秋一辈子都只能待在那个破落村庄里，哪里还能来金陵城过好日子。
只是方世冲万万没想到，郁辰来了之后，一切都变了。这个上不了台面的替身最后倒是和他想碰不敢碰的郁辰有说有笑。
压下心中的烦躁，方世冲暗道郁辰不会久留金陵城，倒时陈秋还是要落在他手心里。至于陈秋会不会逃跑，方世冲丝毫不担心。只要陈秋还有点脑子就知道，要想他药族的身份不被别人知道，还是乖乖留在这里比较好。
方世冲自诩正派人士，就算要陈秋的血也只会慢慢来，不会那么快涸泽而渔。其他人可就不一定了。毕竟落在他一人手里总比落在一群人手里要体面些。
这样想着，方世冲觉得一切还在自己的掌控之中，顿时心里轻松了些，也有心情重新看演武场上的比试了。
等丁昌一出现在演武场外，方世冲就发现了。想着了解关于郁辰最新的消息，方世冲便借故暂时离开一下。
等到无人处，不等方世冲询问，丁昌立即一五一十地把今天跟着郁辰和陈秋的所见所闻全都说了出来。
方世冲刚开始脸色还好，等后来听到郁辰解决了苏家纨绔的事情，眉头便皱了起来。他倒不是担心和苏家的关系，当初搭上苏家也是看中了苏家的财力。不过如今烈焰帮家大业大，区区苏家也没那么重要了。
方世冲更看重的是郁辰居然出手教训别人。郁辰向来最是冷静自持，习武重在修炼己身，对于争斗毫无兴趣。
郁辰帮陈秋出手是到底是因为看不过去苏家的恶劣行径，还是帮助陈秋？
方世冲的内心居然有些不安起来。
另一边，许是被方世冲吩咐过，两人进府后，来往的帮众见到郁辰都是恭敬有礼。连带着在郁辰旁边的陈秋也受到了不少注目礼。尤其是陈秋在烈焰帮待了几年，认识他的人不少。此时见陈秋与郁辰关系亲密，都是吃惊不已。
尤其是有些烈焰帮的老人，他们知道陈秋是方世冲带回来的。而且他们还见过刚开始陈秋和方世冲两人之间的亲密行径。只是后来不知怎么两人的关系就疏远了，所以他们也就忘了。只当陈秋是个普通的烈焰帮帮众，任由人使唤。
如今咋然一看，陈秋与郁辰走在一起。一些以往使唤过陈秋的帮众，不由有些心虚起来。
旁人的目光自是不会让郁辰动摇，但陈秋显然没有那么好的定力。他低垂了头，肩膀也有些瑟缩，两人握紧的手冒出细汗。
郁辰扫视了周围一圈看过来的人，把人惊地连忙收回视线。然后捏了捏陈秋的手，问道：“你之前住哪里？”
陈秋有些不解道：“什么？”
郁辰解释道：“那里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起打包收拾一下。”
陈秋顿时明白了意思，眼睫毛颤了颤，双脚老实地走向一个方向。
烈焰帮是金陵城的大帮，帮众自然许多。在后院有专门的住处供帮众休息。陈秋因为入帮几年，算是老人，所以分了个两人小屋。
走到后院，看着眼前有些杂乱的环境，与郁辰的形象实在不搭，陈秋立即说道：“郁辰，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收拾一下很快就好。”
可能是来往人比较多，许多房子挨挨挤挤的在一起，周围环境也不太好。知道陈秋就住在这里，郁辰的心里有些不快。
不过面对陈秋紧张的样子，郁辰轻笑道：“不能进去吗？难道你的房间里有野男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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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江湖武林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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