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素秋犹豫半晌也没有说出什么，郁辰也不再逗他，直说道：“你失约了。作为补偿，回答我几个问题吧。”
素秋立即回道：“郁公子请问，我一定知无不言。”
素秋以为郁公子还是和刚刚宴会上一样询问琴曲之类的事情。瞬间严阵以待，开始准备着。
郁辰像是没看到他的紧张，倚着车壁，问道：“你叫素秋，这是你的本名吗？”
这是什么问题？
素秋有些疑惑地看了看郁辰，回道：“我是幽萍巷里的人，那里的人见客用的都是花名。”
郁辰了然，还是问道：“那素秋就是你的花名了。你本名叫什么？”
素秋虽是好奇，但还是想了想回道：“我姓陈，因为是秋天生的，所以叫陈秋。”
“陈～秋～”这两个字在郁辰舌尖绽开，低沉的嗓音听起来别有一番意味。
陈秋大概是太久没有被人叫唤这个名字，一时间耳朵痒痒的，脖子泛红，感觉头皮都要炸了。
郁辰眼里闪过促狭，接着问道：“今年多大了？”
陈秋老老实实地回道：“十八了。”
“嗯？”郁辰不信，“真十八了？看起来这么小。”
听到怀疑，陈秋连忙解释道：“不小了，我只是看起来脸小，我都是馆里年纪大的人了。只要再过一个月我就十八了。”
一个月，郁辰嘴角翘了翘。
突然不知从哪传来一阵咕咕声，陈秋连忙低头压住肚子试图隐藏起来。他还是未时用的餐，之后就去游船上表演，一直没有进食。往常这个时候在馆里的话，他早就用餐了。今天没有按照规律用餐，肚子居然叫了起来。
郁辰见状，皱眉自责道：“怪我忘了你没有吃饭。饿了吧，先吃点点心垫垫肚子，等回去再吃其他的。”
郁辰边说边把马车里的小抽屉一一打开，露出里面的糕点。
陈秋看着他像变戏法一样，变出了枣糕，核桃酥，竟然还有热茶。他早就听说大户人家的马车都是很讲究的，要什么有什么，今日一见果然与他们馆里的普通马车不同。
不过眼前的糕点再好，陈秋还是婉拒道：“多谢公子好意，不必麻烦了，素秋等会回馆里就好了。”
郁辰直接拿着装枣糕的碟子凑到他面前，说道：“你不用回去，直接跟我回郁府。”
陈秋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向枣糕，听到这话，傻傻地“啊”了一声。
不待他想明白，郁辰又扔下了一个炸弹，“我帮你赎身可好？”
李兮来包了陈秋那么长时间却是依旧没有给他赎身，任由他在南风馆里被人调戏，辛苦弹琴为生。
现在郁辰来了，见到了陈秋，就不可能再把人放回去，自然是早早带回自己的地盘好好护着。
不过陈秋却是懵了，他和郁辰今天是第一次见面，怎么郁辰就要为他赎身。难道是戏弄，想到这里，陈秋也难免有些小脾气。
他低声回道：“郁公子莫要戏弄于我。素秋身份卑微，不值得郁公子这样大费周章。”
郁辰放下点心，抬起他的下巴，叹了口气说道：“我是真心的。为你赎身，你直接跟我回郁府，好不好？”
当然好，能够赎身是幽萍巷里每个人的愿望。如果今天是李公子为他赎身，陈秋肯定就答应了。但面前的郁公子身份尊贵，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存在，自己怎么敢答应。
幽萍巷里以往也有人被高门大户的人家赎回去，但结果都不太好。他们这类人即使被赎身了，仍是贱籍。在门第高的人家里也与奴仆无异，生死不能自控。所以他们被人赎身时，往往也会掂量对方身份，看看自己能否应付。
陈秋还记得有次幽萍巷里一个被侯府小公子赎回去的姑娘，不过三天就被侯府里的人寻个由头打死了。尸体直接被扔到了乱葬岗。后来还是大家一起凑钱托人买了副棺材葬了。
所以大家心里都清楚，越是高门大户越是难以应付。而陈秋更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无才无色，进了郁府，运气好的话失宠时说不定不是被发卖就是困在后院当个奴仆。运气不好的话，说不定过几天就被打死了。
所以此刻面对郁辰的问题，陈秋低下头眼睛转了转，轻声道：“公子还是不要开玩笑了。我与公子今天才相识，而且素秋自知并没有什么出众的地方，能让公子为素秋做到赎身这一步。”
郁辰看着拒绝的人，回道：“你不信我，是因为我们才认识对吗？若我说是因为我对你一见钟情呢？那你愿意跟我走吗？”
对于这话，陈秋更是不信了。一见钟情不外乎见色起意，而这恰好是素秋没有的。而且素秋看着面前这张面若冠玉的脸庞，心想应该很少有人比他自己更好看了。难道是因为郁辰自己长得好看，所以才对姿色平平的他感兴趣？
陈秋想了想，咬咬牙说道：“郁公子，你可能不知道，我是李公子的人，就是今天你见过的李兮来公子。”
郁辰听到这话，脸色顿时黑了下来。他心里犹如喝了几缸醋一样，酸得直冒泡。这个时候李兮来看起来风度翩翩，他们之间还没有经过后来虐身虐心的事情，恐怕陈秋对李兮来还真有着一份好感。就算这份好感还很浅薄，但依旧存在。
自己还是来迟了。
陈秋说完话之后，眼睛瞟了一眼郁辰的脸色，心里有些慌。不过他看了看外面的路况，还是开口说道：“我与公子不顺路，公子让马车停下来吧。我自己回幽萍巷。”
郁辰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是心急了，只好说道：“夜深了，你走在路上是想被金吾卫抓走吗？我送你回去。”
说完郁辰敲敲车厢，对外吩咐道：“去幽萍巷。”
马车外传来回应，随即拐了个弯走到另一条路上。
陈秋见状，心里松了口气，连忙说道：“多谢公子。”
郁辰淡淡地回道：“真要谢我的话，就把这些糕点吃了。”
陈秋看着重新摆在自己面前的糕点，想到今晚已经拒绝郁公子好几次了。而且郁公子也是好心，是自己不识好歹。现在他实在不好再拒绝，只好拿起一块枣糕小口吃起来。
这些枣糕虽然凉了，但入口依旧绵实软糯，有淡淡的甜味和红枣的清香。陈秋一尝，便被甜的眯起了眼，这比他以前吃过的何记的桂花糕还要好吃。
郁辰见他吃的开心，把装核桃酥的碟子往前挪了挪，笑道：“再尝尝这个。”
陈秋依言拿起一块核桃酥，入口一尝，这回的感觉又不一样。核桃酥没有枣糕的软绵，但却有干爽清脆的口感。而且上面还有核桃的颗粒，带来焦香的味道。
陈秋吃完核桃酥后有些干，刚好一盏茶出现在他面前，他顺手接过，等喝完的时候才想起刚刚是郁公子给他递的茶。而且之前只有自己在吃糕点，郁公子倒像是伺候自己的人。
想到这里，陈秋又有些自闭了。他觉得自己在郁公子面前总是失礼，实在是不知礼数。
郁辰见他停了，问道：“怎么不继续吃了？还是渴了？这里有水。”
他说完就要接过陈秋手里的杯子再去接水。陈秋连忙自己拿着杯子放在小茶几上，回道：“不用麻烦了，我饱了。”
郁辰微微皱眉，看着手指头大小的糕点，问道：“你吃两块糕点就饱了？还是这糕点不合你口味？”
陈秋连忙摇头说道：“不是的，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糕点了。我是胃口小，真的饱了。”
郁辰的眉头一皱，一个正常成年人的胃口不可能这么小，更何况他现在正是半大小子吃垮老子的年纪。但想到他以往过的日子，恐怕是常年如此，才会导致胃口这么小。
自己还是来迟了，让他受了这么多苦。
陈秋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吃的少还让郁公子不高兴了。他们南风馆里的人都是这样，为了保持身材，还有人比他吃的更少。
马车外传来熟悉的动静，陈秋偷偷往外望去，是幽萍巷到了。
他看着郁公子，提醒道：“公子，幽萍巷到了，我该下车了。”
郁辰看着他急切的样子，认真地说道：“今天是我唐突了，第一次见面就要为你赎身，你会感到怀疑也是正常。而且你在这里生活这么多年，总要让你和认识的人告个别才是。所以，我明天再来接你，为你赎身。你回去好好收拾一下行李，和认识的人告个别。”
陈秋听到第一句话时，表情还很正常，后面越听越是震惊。他动了动嘴巴，还没想到要说什么，就见郁辰解开身上的披风披在自己身后。
“晚上天凉，这披风给你挡风。”
陈秋感觉到身上的温暖，似乎还带着面前人身上的墨香。他想说就几步路，不用如此。但直到他下了马车，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马车停在巷子前面，只要往前走几步路就到了南风馆。陈秋走了几步路，回头看马车还停在原地，透过掀开的车帘还能看到车里的郁辰正在看着他。
郁辰见到他回头，笑着说道：“陈秋，明天见。”
陈秋眼睛亮了亮，欲言又止。最后却是没有回应，快速离开了。
郁辰直到看不见陈秋的影子，才拉下车帘对外吩咐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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