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脉山岭，青云宗禁地，只有宗内长老及亲传弟子才有资格入内。
山高数万丈，层峦叠嶂，云雾缭绕似仙女飘带，崇山峻岭之上，奇花异木，鸟兽啼鸣。
世人仅窥见一角，便觉震撼，入口打开一线，浓郁灵气逸出，便觉神清气爽。
人间仙境。
进入灵脉山岭后，各宗门世家弟子四散开来，一边寻找同宗门的弟子，一边寻找灵脉之心所在区域。
这才刚刚开始，并没人急着动手。
姜之落在最后头，探查四下无人后，在树桩旁蹲下，在地上画了个圈圈。
“锈锈，锈锈。”小声呼唤。
她和百里锈本命契约，跨越空间和时间的禁锢，能感应到对方的所在。
姜之释放神识，她修为已是元婴，让本命剑飞过来找自己并不是问题。
忽的脑袋上有手掌压下，姜之紧惕抬头，对上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眼。
“怎么这么鬼鬼祟祟？”百里锈居高临下的摸了摸她的头。
看起来乖乖的，像是秋日雨后森林里新鲜的蘑菇。
“我怎么没发现你？”蹲的腿有些发麻，姜之踉跄了一步才起身。
“你心里没我呗。”百里锈伸手扶了下她，却敛眉看向别处，藏起心事。
她偶尔看他的时候，他知道她眼里的人不是他。
“有的有的。”姜之牵上他的手，“我们可是‘阻止魔头复活’，一条路走到黑的伙伴！”
“也就伙伴。”
“不然呢，你想当主仆吗？那我就是你的主人了哦。”
百里锈没有反对，只是轻轻啧了一声。
姜之趁机跳起来往他后脑勺摸了一下，算是摸了回去。
她问：“先是去找魅姝他们汇合，还是去找灵脉之心毁灭魔头印记？”
“你是知道魅姝他们在哪，还是知道灵脉之心在哪？”
姜之：“……”好像都不知道呢。
此地自成空间，罗盘不灵，空间术法失效，移形卷轴自然无用，只有契约感应尚能成功。
前方两座山谷，正当姜之思忖往哪走时，百里锈问：“灵脉之心怎么会在这里？”
“嗯？不在灵脉山岭吗？”姜之见他神色是难得的冷峻，大胆去猜。
“难道说青云宗拿灵脉之心当幌子，是在骗我们，真正的灵脉之心不在此地？”
“这里群山呈现锯齿状，山形破败，山脉具有压迫性，压迫凝聚极易产生崩塌。”
姜之领悟，接着他说：“山脉紊乱，山龙无气，不可能孕育灵脉。”
百里锈微微侧头，姜之察觉到视线，也望了过去，默契的相视一笑。
“那看来李前辈说的没错。”姜之道，“破军山不可能生灵脉，这灵脉山岭绝非自然生成，是人为。”
李长命说，青云宗是从离天宗抢来的灵脉之心，灵脉之心改变了崎岖枯山的风水，这才产生了如今灵脉山岭的人间仙境。
他说的是真的。
那他那些关于离天宗的话，也会是真的吗？
“走吧，不要再想了。”百里锈见她出神，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道，“千年过去，很多事情都变得无所意义。”
姜之透过手指缝隙看他，阳光被枝叶切割，细碎洒在他的脸上，将他的瞳孔映照的极浅，透出几分不设防的慵懒。
她抓上了面前的手，道：“我要想的，我是判宗宗主，要为宗门谋发展、寻出路。”
“千年过去，这山势依旧紊乱，总有一天灵脉之心会被耗尽。与其这样，还不如带它回家。”
“锈锈，我们带回灵脉之心吧！”
“当然，前提是先要把魔——”姜之犹豫了下，改了口，“百里九笙的印记毁掉。”
她不确定离天宗是否是十恶不赦的魔宗，不确定百里九笙是否是无恶不作的魔头。
根深蒂固的观念在一点点被颠覆。
百里锈看向被她紧握的手，体温交融，她的温度从手上蔓延，触及他内心的滚烫。
他对她动了心思。
牵手和拥抱，就好像前世的重逢。
可她从未有过任何旖旎。
牵手拥抱不过寻常，她只把他当做剑灵。
又或者，牵手拥抱时，她把他当做的是另一个人？
“走啦！”姜之牵着他的手往左侧的山谷走去，“观风水、探地势、寻龙脉，我能找到灵脉之心的所在。”
刚走了两步，姜之猛地想起：“那魅姝他们呢？”
“不必找他们。凭他们的实力不会有危险。”
“遇到他们的人才会有危险。”
“……说得好像挺对。”姜之犹豫了下，“但这也不是不立马去找他们的理由，魅姝知道会伤心的。”
魅姝在她心里都比他重要。百里锈不满的撇了下嘴，道：“这是你对她实力的认可。”
“……”
“你有办法确定方位找到她吗？”才不要叽叽喳喳的第三人。
“……”
“找到他们之后，我们要当着他们面，毁灭神魂印记吗？”
“……先找灵脉之心。”
清风拂过枝叶，重重树影间缀着奇花异草芳香，山谷幽静，却忽闻人声、打斗声。
姜之崇尚和平，并不想掺乎打斗，奈何这群人霸占了穿过山谷的必经之路。
“这才刚进来，就打起来了？”她拉着百里锈往树后躲了躲。
“没必要躲。”百里锈靠近她，轻声道，“这些人实力不过最高元婴，一招就可以扬了。”
“实力不过元婴…？”她抬眼，见他神态懒散，一看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姜之：“瞧瞧你说的是什么大话。没有灵力还天不怕地不怕的。”
“对付他们，不需要灵力。”
“锈锈，你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姜之仰头看他。
他面色如常，但这说的话怎么这么刺耳？
被她这么一眨一眨盯着，清澈的瞳孔里只有他一人，不是别人，只是他。
在关心他。
百里锈嘴角悄悄扬了起来，愉悦，发热。
于是俯身离她更近了些。
“你越发狂妄了，戾气那么大，还说要扬了他们。”姜之踮脚摸了摸他的头，“乖，你就待在这里，我去扬了他们。”
这才刚靠近，少女就似林间野兔一般蹿出，还随手折了两截树枝当做武器。
百里锈悬在空中想要抱抱她的手，默默缩了会来，视线看向山谷空地。
空地处草叶被踩得歪七竖八，一枪削平了灌木丛，八个穿着不同服饰的弟子正在围攻一人。
那倒霉弟子实在眼熟，上官无恙。
只是他今天怎么穿得如此低调？一身墨绿法袍，一点也不孔雀开屏了。
八人层层逼近，功法招式毫不保留，同时进攻，墨绿少年应接不暇，步步后退。
眼见着一排排符箓形成了面墙，就要在脑门炸开。
一抹乞丐黑加入了战场。
就像只乌鸦飞过，手上的两截树枝破空划出嘎嘎声。
面前的符箓被一截树枝串起，树枝灵巧的转了半圈儿，符箓被反弹了回去。
符箓飘飘洒洒，爆炸声响起，黄尘满天，打断了八人的进攻。
见那八人还没起身，姜之问：“怎么一进来就打起来了？”
墨绿少年没有回她，抬手擦了下嘴角的血渍，余光打量她。
他见过她，在入口。
神天宗的人想拉她入伙，他以为像她这样小宗门出身的人定然欣喜接受，没想到却拒绝了。
他听人说，神天宗的云稚真是人美心善，邀请个小宗门的人，她不识好歹，竟然拒绝。
见他不说话，姜之评价道：“青云宗的上官无伤，果真不爱说话。”
能穿的如此低调不苟言笑的，只能是上官无恙的哥哥。
她在入口时就注意到他了，有不少人向他伸出了组队邀请，皆是被拒。
他和她一样，是唯二两个没组队的人。
眼见着那八人又运转功法、拔刀拔剑的冲过来。
姜之往前一站，微微回头说了句：“你往后退一退。”
上官无伤往后退了一步，才后知后觉，自己竟真听话。
她只是一个小宗门弟子，怎么可能抵挡得住那八人的攻击！
上官无伤正欲提起长枪进攻，却见身前的黑影极速冲去，她手中的两截树枝寸断，化为了一根根锋利的‘针’。
暴雨梨花而过，刺中要害穴位，封住丹田，无法施展灵力，八名弟子动弹不得。
只是微楞的空档，这乌鸦少女竟解决了八人！
少年脸上震撼，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这样的实力，他只见过一人。
姜之朝不远处的树林招了招手，她看见少年斜靠在树下，阳光透过枝桠如碎金洒下，当真赏心悦目。
她小跑过去，少年的瞳孔里漾起了笑意。
姜之拍了拍手上的灰，这才牵上他的手，道：“走吧走吧，我把他们都扬了！”
“厉害，同时对付了一个元婴七个金丹巅峰。”
“那可不。”姜之得意的扬了扬下巴。
路过那八人，他们像是八个木桩被钉在原地，浑身能动的地方就只有眼珠子。
姜之牵着百里锈走过，他们愤怒的眼珠子能喷出火来。
“被看得有些不爽。”
“把眼珠子都挖了。”
“你人还怪好的，还以为你会说都杀了。”
“在你心里我杀心那么重？”
姜之刚要点头，只是微微一低，下巴被一只手抵住。
百里锈抬起她下巴，认真道：“我不随便杀人的。”
被迫望向他的眼，所有的烂漫都倒映在他眼底，从眼睛到鼻子到嘴唇，他好看到过分。
蓦地有些莫紧张，姜之避过视线，提议：“要不把他们都埋了？昨天集市结束，我刚好捡了把铲子。”
有些慌乱的从储物袋里拿出铲子，姜之连忙跑开，去挖坑。
紧张个什么呀，又不是第一次离这张脸那么近。
只是近看下，更像刮胡子的骷髅大哥了。
骨相，眉眼，鼻梁，嘴唇，就连鼻侧的浅痣都一模一样。
如果骷髅大哥能复活，和锈锈应该能成为好兄弟吧。
姜之一边悲伤的想着，一边吭叽吭叽挖坑。
结果，她听到了除自己外其它的挖坑声，朝旁边望去，百里锈正拿着天斩挖坑，上官无伤拿着长枪挖坑。
姜之震惊，你们这样对自己的剑、自己的枪，好吗？
察觉到她的目光，他们抬起头来。
百里锈率先邀功似的开口：“我挖了四个。”
姜之走过去，小声夸了句：“不愧是神器。”
“厉害的是我。”
“不愧是锈锈。”
另一边，上官无伤收起长枪，道：“姜之，我挖了四个半。”
他趁他们说话，又多挖了半个。
“四个加上四个半，埋他们绰绰有余。”姜之说着说着，忽然意识到，“等一下，你刚叫我什么？”
“姜之。”他声音带着点哑，嘴角微微翘起。
没有任何的阻拦，仅有几坑之遥，上官无伤看着她，一眼望尽，像是能看破伪装。
有时候最了解你的，不是仰慕你的人，而是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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