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齐王府上下都知道了王爷遇刺一事。
因为府里对这件事毫无避讳。
王管家甚至还特地交代后厨，王爷身上有伤，需要做一些清淡的、补气血的食物。
大厨老范将手中的刀重重砍向砧板：“清淡？还要补气血？行吧。”
嘉言在一旁听着，暗自猜测，也不知萧遇受伤到底有多严重。
都需要专门补气血了，难道失血很多？他以前不是自称很能打吗？到底怎么受伤的？
待王管家离去后，老范指一指嘉言：“清炖乳鸽汤会做吗？这个补，你来做吧。我再做个黄芪山药炖羊肉。”
嘉言下意识摇头：“他不吃这个。”
老范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听谁说的？王爷能吃羊肉。只要做得好，不腥膻，王爷不排斥的。”
“不是说羊肉，我是说他不吃山药。”
“王爷不吃山药？”老范眉毛跳了跳，“你听谁说的？”
“我没听谁说，我，我自己瞎猜的。”嘉言含糊一句。
她记得好像是这样。
老范瞥她一眼，有点不信邪，一边备菜，一边说道：“你自己瞎猜？我还猜王爷爱吃呢。”
嘉言没再说话，心想，那你试试也行。
老范果真做了黄芪山药炖羊肉。
嘉言瞧了一眼，老范的厨艺自不必说，汤汁浓郁，鲜香扑鼻。
她也做了一份清炖乳鸽汤。
两样食物放在一起，让人食指大动。它们连同其他菜式一起，被送到了前院。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残羹冷炙被撤了下来。
老范掀开食盒一看，只见那份黄芪山药炖羊肉，几乎一点未动。
他脸色微变，轻轻“咦”了一声。
“你知道的不少啊？居然对王爷口味都清楚。”
嘉言摆手：“哪有？我也不知道听谁说的，没想到他真的不吃。”
今时不同往日，她不想让人以为她和萧遇很熟。
当时那句脱口而出，完全是不想让老范白忙活。
而且她自己做菜，也有意沿用老范教的方法，而非她的旧日习惯。
老范本欲再说两句，忽然想起这姑娘的身世来历，寻思着可能是其兄长透露的。到底是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说一句：“记下了。这道菜以后不给王爷做了。”
他又瞧了瞧食盒里的碗碟，清炖乳鸽汤少了大半。
老范哼了一声，酸溜溜道：“你做的王爷倒是爱吃。说不定再过两天，我这大厨的位置就该让给你做了。”
“哪里哪里？这清炖乳鸽汤还是范师父你教我做的。”嘉言随口应道。
不过从食物消灭的情况来看，萧遇伤势应该不重。
毕竟真深受重伤昏迷不醒的话，吃不了这么多。
嘉言悄悄松一口气。
她想，他那么讨厌，她才不是担心他。只是目前不想改变现有的处境，不想有太多变数罢了。
齐王萧遇接连数日都没出门，手下的人却没闲着。
因着他遇刺一事，朝中又有不小的变动。
外边风浪四起，而处于风暴中心的齐王，却每日在家养伤、下棋。
孟大夫时常被拉过来一起对弈。
对此，他愤愤感慨：“我的棋艺，都是你逼出来的。真不明白，我一个大夫，为什么还要学下棋！”
萧遇像是没听见一样，只出声催促：“该你走了。”
孟大夫冷哼的声音更大了：“你就不能找别人！”
“不能。”萧遇的回答简单极了。
孟大夫深吸一口气，对自己说：“不能生气，气坏了容易生病。”
萧遇不由得弯了弯唇角。
他想起一事，随口问道：“你和那个声音好听的姑娘怎么样了？要是彼此都有意，可以早些把事情定下来。”
孟大夫连忙摆手：“哪有怎么样？我就是觉得她声音好听，人也有意思。哪就到定下来的地步了？你可别胡说，毁人家姑娘清誉。”
萧遇嗤的一声轻笑，不置可否。
他与孟大夫在边疆认识，相交也有五六年了。还不知道他那点子心思？
不过对方既然不承认，那他先不提就是。
好不容易结束了与齐王的对弈，孟大夫松一口气。
他寻了个机会，找个理由匆忙告辞。
虽说他是王府府医，可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哪能一直在王爷很前耗着？
——
今日膳食送到了萧遇跟前。
芙蓉鲜虾球，牛肉丝，蒸蛋羹，清炒时蔬，还有一份鲫鱼豆腐汤。
萧遇尝了几口，就低声道：“这个鲫鱼豆腐汤，不是老范做的。”
送膳的小刘闻言，心里一慌，忙问：“可是哪里做的不好？”
随即，他又忙道：“王爷英明，确实不是范师傅做的，是那个周姑娘做的。范师傅近来很重用她，经常让她做菜。”
萧遇微微皱眉：“也没不好。”
一道简单的鸡蛋羹，并无特殊之处，几乎每个厨子都会做。但不知怎么，总让他想起记忆中的味道。
他并不想借助别人来怀念过去。
尤其还是周景云特意送过来的人。
知道这个女子可能无辜，但不迁怒她，肯容她留在王府，已经是他破例心软了。
“把这道菜撤下。”萧遇补充一句，“以后本王的菜，不再由她来做。”
“是。”小刘匆忙应下。
——
结束忙碌后，嘉言做了一份浓油赤酱的红烧肉和一份苋菜鸡蛋。
——她早年在宫中，为了保持端庄娴雅，在饮食上颇多注意。
颜色浓一点的，稍微有味道的，稍稍油腻一点的……基本不吃，每天以清淡食物为主。
如今在后厨打杂，她的忌讳少了很多，饮食的习惯也逐渐向真实喜好靠拢。
比如红烧肉，也挺好吃。
老范则做了肉丝面。
徐嫂子做了枣泥千层卷。
……
众人待在一处，共同用膳。
正准备开吃，小刘拎着食盒回来了。
“周姑娘，王爷让撤下你做的蒸蛋羹，还说……”
仿佛很难启齿，他不再说下去。
嘉言一怔：“怎么了？说不好吃？”
她是根据他的喜好做的啊。怕被认出来，还稍微做了一些改变。
难道她厨艺有这么差劲？
她原以为，她在厨艺一道很有天赋的。
老范神色凝重地打开食盒。
他把控过菜品，知道这姓周的丫头手艺究竟如何。
取过筷子，老范尝了一口，慢慢品尝。
简单的食物，不简单的美味。
这份蒸蛋羹的火候、口味都刚刚好，挑不出毛病。
虽说凉了，可丝毫不影响其口感啊。
“挺好吃的？王爷哪里不满意？”老范想到一个可能，“难道说，王爷不吃蒸蛋羹？”
这个是简单了点，但不至于直接命人撤下啊。
小刘摆手：“王爷没说不吃蒸蛋羹，只说以后不吃周姑娘做的菜。”
“啊？”在场诸人俱是一怔，同时又有不解。
“王爷没说为什么？”
“没说。王爷只说，以后王爷的菜不再由周姑娘做。哦，对了。王爷只尝了一口蒸蛋羹，就知道不是老范师傅做的。可能王爷更喜欢老范师傅做的菜吧。”
老范“嗯”了一声，骄傲自豪之余，又有遗憾和惋惜。
他看向身边的徒弟，只见她双眉微蹙，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徐嫂子出言安慰：“妹子，可能王爷就是吃不惯。我觉得你做的挺好吃的。”
“是啊，是啊，我也觉得你做的好吃，不比老范差。”高婶在一旁附和。
连老范自己也宽慰：“每个人口味不同。王爷不喜欢，不代表你做的不好。还记得荔枝肉吗？王爷不喜欢我做的，偏就喜欢你做的。你忘了？”
嘉言应声回答：“没忘。”
她只是一时想不明白。
前两天她做的清炖乳鸽汤，他不也吃的挺好吗？
难道是因为那次模仿老范，这次个人特征有点明显？
算了，不做就不做。
因为有这么一桩事，嘉言红烧肉都吃的不香了。
不过她的情绪，一向调整得快。
他不吃，她还省事呢。省得她每次都要琢磨，怎样才能既好吃，又掩去个人特色。
刚刚，她居然还因为他不愿吃她做的菜而震惊失落了一会儿。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她真把自己当成齐王府的厨娘，连正经事都忘了么？
嘉言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别想乱七八糟的，攒钱离开齐王府，才是当下需要认真考虑的。
这么一想，她心里那点子不快消散得一干二净。
老范此人，粗中有细，又着实心疼这个徒弟。怕她被打击坏了，特意给她放了两天假。
“你好好休息两天，歇一歇。”
嘉言抬眸：“不用我备菜了？”
“会备菜的又不止你一个。”老范翻了个白眼。
“扣我月钱不？”
这是嘉言当下比较关心的。
“不扣，说了给你放假还扣什么月钱？去去去，你再不走，我可就反悔了啊！”老范极不耐烦。
“好好好，我走我走。多谢范师父啦。”
平白得了两天假期，嘉言不想浪费。
难得睡到自然醒，连早饭都不吃了。
尤月清不在西侧院，留了个小纸条，说是去找孟大夫讨教美容养颜妙招。
嘉言微微一笑。
她知道，这两人最近走的近。
根据经验来看，尤月清半个时辰内不会回来。
趁着没人，嘉言也不再另找地方，就在院中练习武艺。
换了身体，从头练起极为不易。
明明知道该怎么做，可惜身体就是做不到位。
一招“鹏程万里”，她练了三次，都不满意。
正要进行第四次时，嘉言一回眸，见身后不远处屋顶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齐王萧遇目光沉沉，一字一字地问：“谁教你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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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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