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恪一瞬间愣了,露出明明听清了却又不信的神情,恍惚地问:“他说……什么?你去的时候,长安宫在做什么?”
秦中不忍道:“禀陛下,君上当时在睡觉。”
“睡觉?”
“是,老奴到的时候,长安宫只有宫门口与正殿外照路的小灯笼亮着,侍卫向内通传有圣上口谕,大将军出来跪接。君上……睡得沉一些,等了一时不见人,大将军亲自去喊了片刻,君上方才醒来。”
睡得沉一些。
喊了片刻。
季恪拳头攥紧,眸色极其晦暗。
他知道,“一些”、“片刻”都是秦中刻意往轻里说的,事实必定是姜宣睡得宛如死猪,即便天子口谕也对他毫无威慑。
这世上无论什么都没有他好吃好睡来得重要。
包括白玉弓对他的威胁;
包括他们帝后之间的关系;
包括……自己这个他曾口口声声说过“最喜欢”的夫君。
乌云遮住明月,夜风停了,夏夜闷热,季恪的火气噌噌地往脑袋顶上冒。
他一甩袍袖,转身进了寝殿。
明威殿内宫灯如常、摆设如常,殿门一关,记忆汹汹而来。
不久前就是在这里,就是在这个时候,姜宣乖乖地等着他,巴巴地凑上来道歉,还自告奋勇伺候他。
如今他依然记着他们的旧情,而姜宣却已经呼呼大睡了。
怒火中烧,他随手一甩,绚丽的花瓶落在地上,“噼里啪啦”瓷片碎了满地,吓住了端着面盆从侧门转出来的白玉弓。
二人相对,眼神交汇,季恪又恍惚了。
那日姜宣也是这样……
不,他不能再想姜宣了。
他原本就不喜欢他。
他喜欢的是白玉弓,曾以为是死别,如今发现竟是生离,好不容易重逢,他不能再对不住他。
季恪上前拉住要捡瓷片的人,说:“当心手,这些事无需你做。”
白玉弓抬眼道:“陛下,我知道您近日不快……”
季恪一怔,接着笃定地牵起白玉弓的手:“有你在朕身边,朕怎会不快?来,朕今日要与你把酒言欢。”
二人坐在桌边,金壶小杯无比精致,消起愁来却十分不够。
季恪平时甚少饮酒,今日实在憋不住了,一杯接着一杯,反复斟酒、执杯、仰头,偶尔劝一劝白玉弓,也不在意他究竟喝不喝,好像只需要那里坐着个人就行。
酒过三巡,昏劲儿上来,他的话也多了。
“阿玉,朕曾经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旁人不知道,但你知道,父皇视朕如仇,母妃又……朕真恨不得自己只是贩夫走卒之子……不,朕真恨不得自己不要出生。”
“怎么会有那样的父母呢?难道父母不都爱自己的孩子么?”
“如果、如果朕日后有了孩子,朕绝对绝对不会那样,朕会好好爱护他,不让他难过,不让他伤心,不让他流一滴眼泪,不让他……再经历朕经历过的。”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却一味地要求朕,从来没有人替朕想一想,除了你……”
“只有你在那时对朕好,只有你把朕当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所以朕当然喜欢你,阿玉,朕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呢?朕若不喜欢你,那朕成什么人了?”
“你不要担心……但你也、也要理解朕,君后和大将军毕竟也为朕付出了许多……阿玉,你一定要……理解朕。”
他的酒量一般,这次又是喝闷酒,满肚子怨气与怒气一激,很快就醉了。
他一边委屈地说着,一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白玉弓连忙扶住他,夺了酒壶,踉踉跄跄走去榻边,一起歪七扭八地倒了上去。
突然,季恪翻身将白玉弓一压,白玉弓“啊”了一声,酒壶脱手,掉在地上发出咚咚响声。
季恪一愣,想到了曾经类似的情景,一把将白玉弓抱住。
白玉弓双手攥住床褥,表情十分复杂。
重逢以来,虽然一直同住同食,但季恪最多也就是牵牵他的手,摸摸他的头发,连摸脸都很少,更不要说像现在这样。
他一直疑惑,一直纠结,如今总算……
嗯?
醉酒的季恪忽然睁开双眼,茫然地盯着他,好像想在他脸上找东西。
“……陛下?”
“阿玉。”季恪喃喃道,“你是阿玉。”
“是,陛下……”
片刻后,季恪又闭上眼睛,撑着身体的双臂一松,整个人倒在了床上。
白玉弓眼神空洞地躺着。
许久之后,身边的季恪唤了一声“宣儿”。
声音很低,却很清晰,足以令他听得清清楚楚。
-
黎明。
姜宣穿着中衣抱着凉被,光脚走到姜守的寝殿外。
“哥哥哥哥,我不舒服,我好难受。”
他一脸委顿,姜守开门一看就慌了:“宣儿?快进来,哪里难受?”
进了屋,姜宣抱着凉被歪在床柱旁,说:“头晕恶心,腰酸无力。”
姜守仔细地摸姜宣的脑门儿和脉,他出身草莽,又从军多年,普通的病症都会看。
突见他脸色一变,姜宣顿时怕了。
“怎么了怎么了?我生了重病么?!”
姜守的表情十分复杂,接着两眼一红,背身走向一旁:“宣儿你没有生病,你只是……”重重一叹,“有身孕了。”
姜宣:!!!
他眼睛睁着嘴张着,双手惊得松开,凉被从身上滑落。
他像个木头人般向后直挺挺地倒去,呆了一会儿突然又一个打挺坐起来,抓住姜守的胳膊,满怀希望地问:“哥哥你会不会看错?”
姜守便又捏住他的手腕,片刻后严肃地摇了摇头。
姜宣就匪夷所思了。
“不可能!我是白虎体质,要二十岁以后才能有孕!我现在才十九!”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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