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2 登山

微风起,叶簌簌,桃花飘落,一派好风光。

谢清隽赶到时,姜柏枝与李昭陵正在僵持。一人站在低处,一人站在高处,均不发一言。

他们之间流动着古怪的气氛,姜柏枝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谢清隽从她不耐的眉眼看出,她快要生气了。而李昭陵,谢清隽辨不出。

但,帝王若怒,伏尸百万。谢清隽不敢赌,也赌不起。他不能拿心上人的安危,赌皇帝表弟的喜怒。

“弯弯,我来了。”

谢清隽急急说道。

毫不犹豫的,他快步走到姜柏枝身边。谢氏子再如何金相玉质,也只是个文臣,比不得武将的体魄。他额头有汗,显出一两分的狼狈。

他既来,姜柏枝心中便再无旁人。顾不得责怪,她取了帕子为谢清隽拭汗,凝眉道:“谢郎,你这是怎么了?”

“弯弯,你莫恼我。”谢清隽按住姜柏枝的手,稍加平复,笑着解释来龙去脉,“我乘马车前来,快到寒山脚下时,马车坏了,我没法,只好小跑过来——”

谢清隽突然停顿,余光看向了李昭陵。

哪能这样巧合?

他前脚被困,后脚李昭陵已至此地。

谢清隽明白了。

这是李昭陵的手笔。

只是不知,他要作甚?他是否不喜弯弯,想为难她?

谢清隽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但帝王微服,他也只能若无其事地为二人引荐:“弯弯,真巧——这是我的旁支表弟,排行第九,人称九郎。他与我身形相仿,同穿月白,玉佩亦成对。或许……你将他错认成我了?”

姜柏枝知道,谢清隽是在她二人之间斡旋。既是亲眷,便是误会,且本是她错认在先。

思及此,姜柏枝侧身行礼,顺势接下:“郎君见谅,是我唐突。我与子霁约定在先,我久等不至,心浮气躁,又见郎君也穿月白,这才错认郎君。”

姜柏枝敛去疏离,唇边挂笑,是位进退有度的淑女。

谢清隽微微忐忑,好在,李昭陵似乎没有计较。李昭陵言简意赅,将此事揭过:“无碍。”他的话音一落,谢清隽松了口气。

来不及深究帝王心思,便听李昭陵不容置喙地补充:“既然相逢,不妨同行。”如此平淡,如此随意,却毫无转圜余地。

谢清隽无可推拒,姜柏枝无有不可。于她而言,谢清隽来了就成。至于多一人还是少一人,并不重要。

“请。”姜柏枝道。

交谈间,几人已快到寒山寺。

姜柏枝与谢清隽并肩走在最前面,侍女朝朝稍稍落后。李昭陵与他的侍从破军在最后,看似赏花观景,实则,他的目光,不曾有一刻离开姜柏枝。

而姜柏枝对此,毫无所觉。

也许,在灵魂深处,她最真实的自我,本能地颤栗了一瞬。那是为她即将失去却无可挽救的自由,发出的一声痛苦的、预见性的悲鸣。

她同时悲泣:身后的恶兽,为何你黏腻而冷酷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发誓要将我的一切,都摧毁。

此时此地,她神采飞扬,自在洒脱,身旁是两情相悦、两心相许的情郎。她这一生的缱绻美梦、浩荡山海,都即将实现。

她是名门贵女,却不眼高于顶;她体贴入微,还有余力关切着身后的侍女。

李昭陵敏锐地觉察到,姜柏枝的身影微动。他侧头,却时刻留意前方的动静——

姜柏枝转过身,目光流转,光彩熠熠。她笑意盈盈,道:“朝朝,快些呀。”那一刻,李昭陵的心猛烈地跳动了起来。心脏为人所控,不再属于他。温热的鲜血开始游走于四肢百骸,令他复苏,让他沉沦。

长眉连娟,微睇绵藐,色授魂与,心愉一侧。①

李昭陵不愿意承认。

可事实如此,由不得他辩解。唯有在这一刻,他才真正知晓这句话的意味。也唯有在这一刻,他才真正地活着。作为一个雄心壮志的帝王,作为一个大权在握的君主。

他终是明白为何美人总在君王侧,也终于有些明白,为何先帝如此执着于他的母亲——欲罢不能,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却又不忍杀之。

原来,是如此感觉。

说不清,道不明。

他未在后宫五妃中感受过,也从未在其他女子身上遇见过。

姜氏女的容貌不是最出众,性情也不是最柔顺,家室更不是最显赫。却偏偏,处处合了他的意。他此生前二十年都不曾遇见,往后的千秋万载岁月,也不会遇见。

难以想象,他心潮如此动荡的原因,仅仅是因为,一个错误的、朦胧的画面。姜氏女在对着他笑,在同他说话,在叫他,昭昭。昭昭日月,光耀四方。这,是他名字的含义。

李昭陵的心中,发出了餍足的喟叹。

该怎样描述此情此景?

好似过往这二十年,他是残缺有憾的。直到今日,遇见姜氏女,他此生,才终得圆满。他不知道姜氏女有何吸引他的地方,亦不知她的性情几何。他只知道,在见到她的第一面,心中的那头野兽就冲破牢笼,不断叫嚣着——

“她合该在帝王身侧,生而同寝,死则同穴。”

汹涌的**达到顶峰,咻的下坠,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挫败感,是一浪高过一浪的摧毁欲。

她并不是在叫他,而是在叫那个蠢笨的侍女。

瞧,那蠢笨侍女,听到呼唤后,欢天喜地跑了上去,亲亲热热地揽住了主人的胳膊,全无半点为奴为婢的自觉。可以窥见,素日里,她的主人有多么溺爱她。

李昭陵目光阴沉。

若与帝王同音可获死,这婢女,顷刻间就不在了。只可惜,本朝并无此律法。这婢女,虽同音,却不同字,想必是朝三暮四的朝,那怎比得过昊天孔昭之昭?

李昭陵没有忘记。

这姜氏女,是谢清隽的心上人,未来的谢家主母。

可,那又如何呢?

他的母亲,不也曾是旁人的未婚之妻?

……

李昭陵的思绪中止,不知不觉间,几人已经走到山顶,站在寒山寺门前。

这一路上,有他这个外人,谢清隽与姜氏女并未讲话。但紧紧相握的手,足以构成一堵高墙,谁也进不去。

“珺璟如晔,雯华若锦。”

蓦然,姜柏枝没头没尾地蹦出了这么一句话。这一路上,她都没怎么说话。但登上山顶,许是眼界不同,她很想与身旁的情郎说说话。她想告诉他,在她眼中,他永远光华璀璨。

谢清隽听到了。

于是,他凝视着姜柏枝的双眼,直视她眼中泛起的情愫,以及那份笃定,对婚事的胸有成竹。一时间,他竟什么都说不出口了。他将姜柏枝的手握得更紧,难得垂头,愣头青似的,讷讷道:“……在我心中,你亦如此,弯弯。”

姜柏枝被谢清隽逗笑了——扭扭捏捏,像个头回上轿的大姑娘。她遗憾外人在场,若不然,她还能掐一掐谢清隽的脸。

碍眼,真碍眼。

李昭陵站在几步之外,面沉如水。

若有人破坏这一幕,就好了。不曾想,真有人从寺内出来。来人,李昭陵还很熟悉。正是他的胞妹,寒山寺清修的雍都长公主,李云微,字琴瑟。

琴瑟和鸣,是先帝对宸妃的期许。当初,李云微是最得宠的皇女,位在诸皇子之上。比起他这太子,有过之而无不及。怎料,范殊案后,先帝震怒之下,将爱女赶去做了道姑。

枝头的花儿,经过雨打风吹,跌落在地,再不复当初的妍丽。

“……子霁?”

李云微看见了神色不悦、多年不见的兄长,也看到了芳心暗许却佳人在侧的表兄。犹豫再三,她还是轻声唤着谢清隽的表字。

姜柏枝的反应最快。

她循声望去,就见不远处静静立着位青衣女郎。身后跟着两人,亦身着青衣。那女郎道姑打扮,一身素衣,并没有佩戴任何饰品。乌黑的青丝,仅用了一根通体发黑的木簪固定。

她年岁不大,却并不明媚,像是郁结于心,多愁善感。

姜柏枝向谢清隽投去询问的目光。

谢清隽飞快地看了一眼李昭陵,见他置身事外,又再看向姜柏枝。他无奈,既不想骗姜柏枝,又不能透露这对兄妹的真实身份,只好含糊着:“这是九郎的亲妹,在这小住,快要回去了。”

姜柏枝看向李昭陵,又看向李云微,最后看向谢清隽。她收起笑容,没有言语,许久才慢吞吞地说:“原来如此。”

她又补上一句:“我知晓了,想必是做兄长的担心妹妹,所以来这。”

李昭陵拨弄珠串的动作一顿。

谢清隽则是弯了弯眼,附和着:“也许是呢,弯弯冰雪聪明。”

姜柏枝挑眉,不置可否。

谢清隽的目光转向李云微,坚定非常。他清了清嗓,郑重其事地、满怀柔情地向李云微陈述姜柏枝的身份:“表妹,这是姜太傅的孙女,姜柏枝。她是清姝幼时的密友,亦是我的心上人。我与她,不日便要成婚了。”

注:①上林赋,司马相如——李昭陵就是见色起意见色起意,而且心里有种对神权的向往,所以才会对“桃花仙”姜柏枝(误以为的)一见钟情且不放手。看啊,你口口声声这么爱她,还不是一口一个“姜氏”“姜氏女”

1、请注意,请注意,是女主视角,恶意掠夺性质,禁止代入。这一章着重描写李昭陵的动心,渲染得很美好,但其实属于侧面描写。他的爱对于姜柏枝来说,是致命的,是摧毁性的。所以,他想得有多美,姜柏枝就有多不幸。目前呢,还没有进入到姜柏枝的线。

2、姜柏枝与谢清隽是初恋,至少在现在,是真爱。谢清隽是姜柏枝喜欢的类型,但李昭陵不是哦。李昭陵现在是有点上头,所以恋爱脑100%,下章会稍微好点,隐藏一下子,但总体来说,是恋爱脑 狗皇帝。

3、欢迎收藏评论留言,本文应该比较狂野,注意小心脏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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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02 登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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