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手不同于演员和爱豆,歌手为公司带来的收益有局限性。能够开巡回演唱会的歌手一般有自己的独立公司或者工作室,像楚焕枝这样,出道三年,不上不下,又不愿意跨界演戏积攒人气的,公司能稍稍捧着点已经是怜爱他。
应该说,怜爱他的人是潘颂,当初潘颂为楚焕枝争资源。向公司说,我们不能只看商品化爱豆唱口水歌、演网剧带来的收益,我们也需要有唱功会创作的歌手。
最终还是潘颂据理力争,这样的歌手可能不太挣钱,可一旦有粉丝了,那可都是死忠粉。
然后,果真如潘颂所言,楚焕枝的首张原创专辑发布后获得了惊人的反响,在这个一切都推崇简单、快速、易懂的年代里,几乎麻痹人类审美的,换汤不换药的歌曲遍布大街小巷,楚焕枝的专辑《限时疯癫》不啻为一股清流。
加上他“露水小公子”的外貌条件,脱离了上一个内里腐坏的经纪公司,来到蔓可后几乎一夜爆红。
此时,这位“只喝露水的小公子”已经化完妆,和广告女主角站在一起,摄影正教他们站位。
路鸣舟不远不近地看着,他和高中的时候好像没什么变化。他永远那么得体,干净,礼貌又乖巧。
仿佛换个背景环境,把校园换成空山,他背个书篓,便会有修炼成精的狐狸啊,蛇啊,来勾他似的。
他坐在食堂吃饭的时候腰杆直溜溜的,像根小竹子。路鸣舟总是远远地看一下就离开。
眼下,青年带着恰到好处的妆容,接过工作人员手里的巧克力样品,然后和女主角一起听策划对广告的描述。
摄影棚不大,一把长椅摆在绿幕前面,他们准备开拍,旁边的风扇营造出轻盈的微风,BGM的气氛也刚刚好。
然而路鸣舟似是猜到了似的,对于自己旁边走来的人没有任何惊讶。
裘峰锦此人还有两年才四十,这个岁数在行内有如此成绩,外人眼里堪当一句年轻有为。但知晓这位裘老板内情的人,有人知晓其喜好往上贴,惹不起的绕着走。
不过最怕的,还是被他盯上。
“路教练。”裘峰锦朝他伸手。
“裘老板。”路鸣舟和他握了握手。
裘峰锦的表情不太好,似是强行镇定,他打量了一番路鸣舟。摄影棚里很热,路鸣舟的羽绒服外套脱了挂在化妆台那儿的椅背上,身上只有一件黑色短袖T恤。小臂上的文身赫然泛着寒光。
“路教练,借一步说话?”裘峰锦说。
路鸣舟戴着口罩,露一对仿佛裤腰别着枪的眼睛。
“不借。”路鸣舟说。
这让裘峰锦微微一怔,他们站的地方是摄影棚门边,进来的小姑娘颔首先和裘峰锦打了个招呼叫裘总好,裘峰锦不得已扯着嘴角笑笑以示礼貌。
“路教练,裘某不知道哪里得罪教练,但是道上规矩,祸不及家人呐。”裘峰锦压低了些声音,“孩子才五岁,路教练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稚子无辜,况且还是个小姑娘。”
路鸣舟一声哼笑,的确,他元旦那天给裘峰锦女儿送花的时候,连个鸭舌帽都没戴,就是故意让他老婆孩子跟裘峰锦形容自己的长相。
“道上规矩?”路鸣舟一个不咸不淡的疑问句,“哦,可能我跟你不是一条道上的,我走的这条道,比较古典,不及家人的祸,那能叫什么祸,顶多叫小打小闹。”
裘峰锦见识过大风大浪,但一双儿女是软肋。
“路教练,法治社会。”
“哦原来,”路鸣舟忽然一偏头,正眼看他,“裘老板知道这是法治社会啊。”
隔着口罩,裘峰锦看不见路鸣舟的全部表情,但那双眼睛不透任何锋芒却绵里藏针,委实让裘峰锦心里发毛。
忽然,另一边潘颂看了眼时间,对拍摄组的负责人说:“不好意思,楚老师今天的时间已经超了二十分钟,我们再来最后一条吧好吗。”
路鸣舟往那边看了一眼,转而视线又回来,放在裘峰锦脸上,说:“裘老板,我这人讲究礼尚往来。你动我的人,我就动你的。”
说完,他原本懒散着双臂环胸的站姿直起来,朝绿布拍摄的方向走过去,提高了些音量,“楚焕枝,时间到了吗?”
楚焕枝手里刚接过来一块新的巧克力,眨眨眼,先看了眼潘颂。潘颂多精明的一个人,赶紧开口,“是的呢,楚老师今天还有别的安排,要不今天就先到这里?”
“不好意思啊,我们不加班。”路鸣舟跨过一地的设备连接线走到化妆台那儿,先抓起自己的外套,然后拎上楚焕枝那个鹅黄色的帆布包,“走了。”
楚焕枝犹豫着看了眼手里的巧克力,捏太久有些化了,犹豫片刻还是放回托盘里,朝拍摄组和女主角微微鞠躬,“抱歉,辛苦大家了。”
进电梯后,楚焕枝试探着问,“你跟他在那说什么了?”
“少打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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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假后,综艺节目回归拍摄,同时亚洲职业杯将在第三天开启第一轮线下小组赛,32进16。
职业杯前的训练非常严苛,为了配合主队训练,综艺的拍摄时间集中挪到上午八点到十一点,十一点后队员训练,整整十二个小时。
这样一来,本身就住在基地的楚焕枝拥有了相较其他人更多的睡眠时间,三楼路鸣舟隔壁的大卧室采光极好,电子琴就摆在床头柜旁边,每天晚上琢磨一会儿新歌转身倒头就能睡。
躺下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和三年前一样,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向路鸣舟伸出了手。
其实娱乐圈是什么样他自己固然明白,商品化的艺人,定制的洋娃娃,各类风格,各有所长,如果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起码样貌卓绝。
然而出头之路就那么几条,金字塔越往上爬,能供人站立的地方越狭小。从业三年,他自然听说过哪个企业家包.养了同行谁谁谁,哪位同事喝了多少换来了什么剧的配角。
人各有志,从前潘颂也明里暗里的问过他,比如今晚和谁喝酒,随意的局,要不要来玩玩。他一干都拒了,这才落个被裘峰锦盯上无处可躲无人可靠的局面。
还是那样,如果说在这个圈子必须要有座靠山的话,那他要这个帅的。
元旦假后的第三天,旺财扒拉在窗户台上目送路鸣舟喝队员们。
他们去体育中心开始PUBG新赛季的第一场保级赛亚洲职业杯,体育中心在云江市郊,恰好和基地一个在东一个在西,要几乎横穿整个云江市。往返加上赛程,如果当天去当天回,过于舟车劳顿。
总部和路鸣舟商议过后,决定在赛场附近住酒店,免去路上的奔波。
这样一来,路鸣舟会有一个礼拜不回基地。这一个礼拜,综艺由二队教练和青训队教练轮流参与。
第三天一早,路鸣舟临出发的时候拍摄组在化妆,主队出去打比赛的时间里他们可以在别墅恶补一下综艺正片。其中包括艺人直播四排打PUBG,和一些独立创作、配合创作的过程。
原本路鸣舟自己开商务车,汪晟自告奋勇替他开,让他路上休息保持体力,第一场线下赛在下午一点半。
路鸣舟在副驾驶,发微信叮嘱楚焕枝,晚上睡觉锁好门窗,遇事先让旺财上。
楚焕枝回复他: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把路鸣舟问迷糊了。
好在他只迷糊了片刻,指尖顿了顿,回复:比赛打完就回。
后座的队员们有说有笑,和路鸣舟年轻的时候一样,毫无遮拦地聊着哪个队的谁菜得要命。
路鸣舟回头看了眼梁灿,见梁灿的精神状态还不错,遂收回目光。
“你们分在A组?”汪晟问,“韩国的Fury是不是也在A组,还有老杨他们队,今年A组死亡小组啊。”
路鸣舟漫不经心地随便应一声,“还行吧,没一个能打的。”
此话一出,后面的队员跟着笑。
比赛打完就回。楚焕枝还没来得及回复,潘颂催促他去录他的单人部分。一个小采访,大致是询问他们接受职业战队的体验。
没再收到回复的路鸣舟戴上耳机靠在座椅里休息,汪晟也不再跟他说话,专心开车。
耳机里放着楚焕枝的歌,楚焕枝的《你想念的谁》。
粉丝评价楚焕枝的音色是治愈系,路鸣舟觉得很恰当。
如果说三年前稀里糊涂的一夜情是个意外,那么再往前推,推到七年前的云江市一中。
如果那个小竹子一样的少年还记得自己,那么现在会不会是完全不同的结局。
可惜当初高三时候的自己一次都没有鼓起勇气去试图认识他,如果认识了,交换了联系方式,三年前同在北美的时候就不会让他孤身一人经历那种事。
这么想着,车开上了绕城高速,趋于平稳,他靠在座椅里昏昏欲睡。
那抹白月光如今就住在自家里,他却什么都不敢问,什么都不敢说。
他像是站在夜空下,端一盆水,那盆里映出月亮,他不能动,他胳膊酸痛到浑身颤抖都不能动,不能放下。
因为那是他离月亮最近的办法。
他必须保持理智,不能问出口。理智告诉他不能问,不能问为什么三年前做完不辞而别。
冥冥中路鸣舟能感受到,自己会无法接受楚焕枝给出的理由,或者他自己根本不会想去面对。
他病态的,觉得把那抹天边的白月光锁在自己的别墅里,一两天也是好的。
途中堵车,一个半钟头后抵达赛场,路鸣舟醒了过来。
“走,”汪晟说,“抽根烟去。”
路鸣舟嗯了声,回头对队员们说:“你们去签到,然后去休息室。”
市体育中心已经有几支队伍的车到了,他们去吸烟区的路上和认识的同行打了招呼。
汪晟太熟悉路鸣舟现在这张脸上的表情了,点上烟,“你这么多年,和那大美人一点联系都没有?”
“……有吧。”路鸣舟吐出一口烟。
汪晟来兴趣了,“那你问了没,为啥丢你一个人,自己先跑了。”
“没问。”
“嘶……”汪晟不理解,“你耿耿于怀三年,为什么不问问呢,你被人一枪头了你不看看死亡回放?”
汪晟接着说:“老路,人可以死,但人要死个明白。”
“……没必要。”路鸣舟把烟叼上。
两个人沉默地抽完烟。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你活烂?”汪晟忽然问,“一个猜想,不一定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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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少打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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