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五条明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也恰好赶上晚饭的时间。
看到几乎快一整天没出现的五条明，御合子才松了一口气，午饭时间没看到她，御合子有点担心，但也什么都没说，她很聪明的知道闭嘴。
想来是自最近开始长身体了，她最近的食量也跟着有所变大，虽然还是很少，和五条悟的相比也是少的可怜。
“你去了多久，这次居然这么久才回来。”五条悟问她。
“没去多久啊，就两个星期。”五条明拿下自己头上戴着的小老虎帽子，给五条悟带上，可爱极了！
五条悟任由她上下其手，在心里算着时间，两个星期，结果这边快一整天了；上次过去了一个月，回来也就过去了一个小时而已。
理好散碎的头发，新出炉的小老虎悟闪亮登场！
“我也不知道，但感觉两个世界的时间在逐渐同步。”不过这次她是主动回来的，所以无恙给的东西她都好好带着呢。
御合子敲敲门，晚饭是很平常的鳗鱼饭，配上茶碗蒸和天妇罗之类的，放下餐具，给他们递上装好漱口水的杯子，准备好装好温热的水的洗手盆，净手过后，他们就可以吃饭了。
跟着无恙蹲在地上吃了一个星期的饭的五条明感觉自己像个呆瓜……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吃个饭这么麻烦呢？在山上吃大食堂，正好那边赶上花朝节，人老多了。食堂里根本坐不下，无恙这个小孩自然就是带着另一个小孩打好饭出去吃了，抱着一个比脸大的碗，添好菜，哪舒服就去哪吃。
回家后，穿着迈不开脚的和服，不舒服的木屐，吃饭前漱口净手正常，但是一般来说，她吃饭前还要梳妆一番，也就是现在没外人，要不然……
而且据说那些个夫人什么的，晚饭吃的比她还少，为了维持体态轻盈。跪坐在餐桌面前，筷子又短又小，还是圆的，拿起来也是没隔壁的好用，吃饭时每一口都只能吃一点，还需要嚼个二十下，不能端碗，吃每道菜的顺序，甚至每盘菜只能吃几筷子都有规定。
五条明她悟了！怪不得在那边吃的那么香，原来都是五条家吃饭有毛病，搞这么多没用的规矩！这还是没有外人在场，如果是在宴席上，她几乎是吃不到什么东西的，还要一直保持微笑，这能吃下什么？就算是她胃口小，这样子吃的话肯定也迟早营养不良！
五条明几乎是摆烂的随意坐在桌前，她才不要跪坐呢，腿都麻了，脚也被压得不舒服。她想要椅子，像无恙家里的那样，明明可以正常的坐着，为什么还要这么折磨人的跪坐？第一次的，五条明生出了想要出去看看的想法。
饭后还要漱口，净手，然后换衣服梳洗干净才能见人。
天已经黑了，吃过饭五条明和五条悟在院子里散步，这一次，她想去这个院子的外面看看。御合子提着纸灯跟在他们身后，其实不提灯也没关系，因为到处都是石灯笼，每到傍晚，都会有人专门点上，然后蜡烛燃烧一整夜。
踏出外院，门口的两个侍卫尽职尽责的守着。
“悟大人，明大人贵安，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五条明有些不悦，因为她知道他们要说什么，果然，下一句就是：
“您们不可以随便外出。”
啧，烦……五条明看着他们，第一次想对他们发火，一直以来，五条明对下面的人都是漠不关心的态度，因为每一个都会不停的告诉她，各个方面需要遵守的规矩，尤其是从前她被视作累赘的时候。
“你们，是在命令我们？”五条悟解下包裹着眼睛的白纱，冰冷的眼睛看着那两人。
二人头低的更下了， “属下不敢。但是长老有令，您二位不可以随意出入，这里是整个五条家最安全的地方之一，您若是出个好歹，我们就是切腹自己也无法挽救了！”
五条明看着他们，良久叹了一口气，拉着五条悟回去了，他们的外院其实够大了。但如果今天真的出去了，明天就会真的见不到这两个人了。还是算了，他们来这已经一年多了，平时里也很少出现，还算是有眼力见，再换上其他的，也不一定有这两个好。
走回院子里，正巧碰到收拾碗回厨房那边的侍女，两个侍女看着也不大，可能比御合子还要小一点，在面对明悟二人的时候，她们也是规矩的退到一边，鞠躬行礼，等他们走开了，才会起来。
有点无聊，五条明想着，她把白纱拿在手里玩，反正再过不久就要睡觉了，五条悟也懒得再包裹住眼睛，那双漂亮的眼睛就露出来了。
仔细想想，自从有记忆开始，她基本上没怎么见到年迈的侍女，这个家里年纪最大的，就是那些长老了，还有他们的夫人。偶尔能看到夫人身边有一两个年纪大些的侍女，剩下的，反正她是没看到过。
像问御合子，但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没回答。
从前教导她礼仪的老师，倒是年纪大的老妇人，应该有五十岁了吧，反正已经有白发爬上她的脑袋了，脸上的皱纹也表示她不再年轻。她来教导五条明的时候，总是会随身带一把戒尺，平日里也总是一脸的严肃，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衣服也看不到一丝的褶皱。然后站在还是小小一团两岁的五条明面前。
穿好衣服，束紧腰带，不能露出太多的皮肤；小步的走路，不能让人觉得你轻浮；不要大声讲话，记得轻声细语；不要吃太多，那样会胖，不要吃太少，瘦的脱相男人不喜欢；不要直视人，你要学会顺服温柔；不要太要强，会伤到别人的自尊心；你身为五条家的人，五条家养育了你，你就应该回报家族，把你的一切都献上；你不需要认字，你只需要知道如何服侍人就好；不要发问，不要叫喊，不要不要……有太多的不要了……就因为她是女孩。
仅仅只是女孩。
如果没有咒术，那你就懂事点，早点自杀好了，把这么庞大的咒力还给六眼。
如果你没有出生就好了，省的现在这么麻烦。
不许勾引六眼，他对你这么依赖，都是你的错！
没有价值的东西…连配活下去的资格都没有。
……
“为什么悟不用学这些呢？”幼小的五条明天真的发问。
回答她的是一个掌掴。“你有什么资格和神子相提并论？能让你还活着并且留在悟大人的身边，已经是五条家最大的仁慈了。”
“……”
被扇到在地的五条明没有说话，脸颊红肿，只是捧着脸，她不明白，也不理解，她只知道很痛，很痛很痛。
那天她回去之后，被御合子抱着哭了好久，然后她又问了一遍她的问题，“为什么悟不需要和我学一样的礼仪呢？”
御合子只是沉默，她也没有答案。
五条明失望的低下头，御合子煮熟了五条明第二天的鸡蛋份额，给她消肿。
后来发生了什么？是五条悟上完课回来，看到了还没消肿的脸颊。他手里还拿着一只漂亮的珠钗，像捧着宝物一样跑过来送给五条明，然后脸色瞬间变的很难看。
当天晚上，五条悟牵着五条明的手，一路跑了好远好远的路，去找她的那个什么礼仪老师，然后还每天都在因为六眼难受的五条悟，第一次使用出来了术式顺转，炸了那个院子。尽管威力不大，但也炸来了来自长老们虚假的关心，然后驳回了五条悟处置那个人的要求，驳回了五条悟换老师的要求。
他们怎么说来着，那是女人应该的，是必须学的。
再后来，五条明发现自己的眼睛在长时间和人对视后，能听到对方在说什么。被戳中心思恼羞成怒的老妇人又扬起她的手臂，但那一巴掌最后还是没有落下来，因为五条悟来了。
第二天，从来没有出现的家主来到她面前，和她说她的礼仪老师之前打了她是非常失礼的事，他向她道歉。以后也不用每天到这边学习了，以后就和五条悟在一起好了。
……
五条明捂住眼睛，那么久远的时期，那时候她明明那么小，为什么会把这些记得这么清楚呢？
清楚到，那位老妇人的每根发丝的苍白程度都一清二楚的，小脑瓜，记住这些干什么？
“怎么了？”五条悟拉开她的手，担心的问她。
昏黄的灯光从他身后来，背着光，整个人都梦幻了起来，蓝色的眼睛更是被衬托的熠熠生辉，悟的眼睛，真的很漂亮啊！
五条明任由自己倒向他，把自己挂在他身上，“不想走路。”
五条悟想了想，把他扶正，然后走到她面前蹲下，“那我背你回去。”
御合子想说其实她可以抱明大人的，但是五条明已经趴在了五条悟的背上。像两只小白猫，然后给彼此舔毛，亲密无间，谁也插不进去。
月光和石灯笼的灯光交映，前方的路被照的亮堂，小小的五条悟背着小小的五条明，那么短的一段路，一眼看到头的路，他们却好像走了很久很久，久到心脏跳动了无数下，久到岁月开始轮转，久到四季发生变化。然后在一片荒芜之中，她看到了另一个小小的自己
禅院家重男轻女的特别严重，同样身为御三家的，肯定都好不到哪去。
总觉得出生在那种家族，就是一种悲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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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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