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不必理会,但他们请来的壮汉的后事是要好好处理的,琉璃忧心此事,无心回去睡觉。提了提气,见顾曦端坐在软榻上看着明川出神,顿时心里一酸,什么违她意的话都不愿意说出来了。
顾曦的温柔和娇美是融入了骨头里的,只随意坐着,便美得动人心魄,好似稍一惊扰就能碎了一般。
“那……小姐,我给你点上安神香。”
琉璃轻声细语,见顾曦没有反应,不敢再说,悄无声息地点了安神香便退出房门。
关上时,她突然想到,现在他们都已经长大,留顾曦和明川两个人单独在一室,不太妥当。可这个念头只升起一瞬,便被她拍开了。
那一年明川被小姐救起时,他们三人哪有那么多忌讳?只要她不说,便没人会知道!以后还要靠明川保护小姐呢!
那些什么话本子里不是说各种暗卫不是贴身保护的吗?
顾曦出着神,全然不知琉璃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更不知她想了什么,就这么盯着明川的面具看。
若不是明川回来,今日她恐怕真的要折在这,明川却也因此受伤,这种时候,她怎么还能迂腐地顾及着男女大防?
相比起来,倒是沈羿……
顾曦忽地站起身,走到床边从枕下取出书来翻看。
长而柔的发丝轻轻垂下,从明川颈间滑过。
她心中着急,不曾注意到明川身侧的手倏然收紧,便坐在床头的杌凳上,更是不知面具下的眼悄然睁开。
少女长白的颈微微倾着,似引颈清高的天鹅,却散发着柔和忧郁的气息。
她还如曾经那般,一看起书来便浑如身外无物。
他喜欢瞧着她读书的样子,喜欢瞧她的每一个细微的神色变化,这是任何一个人都模仿不来的。
“大将军负伤归家,被映西撞破,本欲杀之,不想映西垂泪担忧,细心照料,隐兮可见几分顾氏的温柔小意,一时情动,成就好事……”
前十六字尚是血色,而后便转成墨黑,到得“一时情动”四字时,半黑半灰,引得顾曦心中犯呕。
到门外压着声音干呕几声,声音被雷电声盖住,经混着血与泥的气息一冲,心里清明了几分。
她不是书里的那个自己,已经成功离开了将军府,不会一次次地压低底线忍让,甚至不会与他有什么交集!
回身还欲细看后面的剧情,却不知为何,头重脚轻起来……
明川接住她,将她放到床上,掖好被角,鬼使神差的,手指从她的发间滑过,将落时,他伸手一抓,见她蹙了蹙眉,连忙收手。
扫过摔落的书册,见空无一字,明川疑惑地拾起翻阅。
顾曦能将它藏在枕下,当是极为重要的东西,怎么会空无一物?
然而,确实一点墨迹也无。
耳廓微动,神色一厉,明川匆匆将书册放回枕下,摸起长剑闪身而出。
一人飞身入院,靠着墙壁四下打量一瞬,正欲向前,便见一人执剑飞来,杀意凛然。
“好重的血气。”来人明明已经吃力,动了动鼻子,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是这珍宝阁里有问题还是你有问题?”
明川闻声,动作微微一滞,随即发出更加凌厉的招式。
“你可知我是谁?大楚的贤……”楚清没得到回答,反而在还没来得及把家门报全时差点被揍,不敢再马虎,可还是连连败退,直到被打出珍宝阁,对方也没给过他一个字。
黑暗中看不清楚,但他可以确定,对方连一个眼神都不曾给过他!
明川将他打出珍宝阁后便不再理会,抱着剑以守护者的姿态站在院墙下。
楚清从来没有被人这么蔑视过,气得头顶炸毛,“我武功没差到你一个字都不想和我说吧?我说,你受伤了!不治会死的!这样,你和我说句话,我给你治伤!我在江南可是……”
他话未说完,就见眼前人虚影一动,自己张开嘴却出不了声,连动也动不了了。
明川把他摆成抱剑守卫的姿势,眼里总算有了一丝笑意。
顾曦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唇边带着笑意,只一瞬,便又收了回去。
美梦散去,昨夜种种悉数涌入眼中。
她猛地坐起,“琉璃!”
琉璃早就在外头候着了,听到声音,立马端着盆走进来,自觉地一进门就把门关上,“小姐,明川……”
还未把话说完,便见着了屋里的情景,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悄声问,“明川呢?”
顾曦抓着身上带着血气与余香的被子若有所思。
明川身上总是有淡淡的龙涎香气,却又不是她寻常闻到的那种龙涎香,碰过的东西也会带着那股独特的香味,再加上琉璃的话,她可以确定明川的出现不是做梦。
琉璃重重地放下水盆,“他又走了?!”
她显然比顾曦情绪激动得多,“又不辞而别?!”
顾曦垂着眼睑,微微摇头,“别说了。我们都大了。”
一句话便把琉璃的怨气给压了下去。
是了。
他们都不是小孩子了,明川及时离开才不会影响小姐的名声,可她还是觉得不舒坦,“什么人嘛?咱们是亏待他了还是欺负他了?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一句话都不交待。”
顾曦细想着昨夜的事,刚要抓住什么,被琉璃的话打断,不由得笑道:“你舍不得他?”
“当然……”琉璃呼吸一窒,红着脸急辩道,“小姐你胡说什么呢?我怎么会舍不得他?只是觉得他说走就走,对不住小姐的好!”
她心里,顾曦永远都是最重要的,排在第一位的。为什么明川就不能做到呢?
“谁说他走了?”顾曦笑意更深,起身走向琉璃身后,朝他行了一个小礼,“你还受着伤,本该我照顾你……”
明川赶紧扶住她,摇头,另一手打着手语,“我一直都在。”
待顾曦起身,双手缓慢而郑重地又打了一个手语,“永远。”
顾曦歪头盯着他瞧,不可否认自己因为他的这个承诺而有了一丝触动,但她已经不是曾经的小女孩了,笑着打趣,“永远是有多远?沈羿也说过会永远对我好,可……”
她说着,顿了音,化为一声似叹的轻笑声。
她的语气是温柔而平静的,明川揪疼地别过眼,正犹豫着要“说”点什么,琉璃却将他们隔开,用力推他一把,“你还好意思说你一直都在?在哪呢?还永远?!我呸!小姐在沈家受委屈时,你鬼影子呢?那天差点被沈羿欺负时,你在哪?!小姐以为你和老爷一起死了差点哭成傻子的时候,你在哪?!”
“琉璃!”顾曦沉了沉音,将琉璃爆豆子一般的埋怨堵住,“都过去了。”
被沈羿欺负的过往是她不愿意提及的难堪,光想想都觉得恶心。
明川呆了片刻,不敢置信地看着顾曦,目光里竟有几分喜意,又夹着几分涩意,急切地打起手语,“抱歉,当初出了些意外,我……我回来时,你嫁人了,我以为,你是喜欢他的,我……”
他的手僵住。
他想表达出他的醋意妒意与怒意,又怕吓着顾曦,反而让她离得远了。
半晌,他道:“我毕竟是个男人。”
顾曦垂眸笑了。
这一笑,不似先前那般把握好尺度,而是由心而发的轻快笑意。这从捡到那本书册后,觉得最轻松的一次。
“算你还有点良心!”琉璃差点看迷眼,匆忙转过头,虚点着明川道,“那从现在开始,你要寸步不离地保护好小姐!我还要去赔人家银子的事!昨天才把人招来,一晚上就全死了,这么多人命,还不知道要怎么着呢!你说要是你早一点回来,我们用得着花这笔冤枉钱吗?都是人命啊!”
她小嘴叭叭着,提到人命时捂捂心口,提到银子时又拍拍额头,也不知她到底更在乎哪样。直把顾曦逗得眉眼弯弯。
得,瞧着顾曦这样,琉璃更晕乎了,迈出的步子都是飘的!连明川给她打手势都不曾注意到。
“由着她去吧。”顾曦拧布净面,指着桌上送来的朝食,“她也就是说说,其实暗地里把你的饭食都准备好了。那件事情不小,够她忙的了。咱们已经很久没有一同用饭了。”
明川点点头,“昨夜贤王巡视,发现一群杀人越货的歹人,幸好得几位壮士搭救,制服的歹人,但那几位壮士受伤不轻,全了大义。此时,已经叫家人去衙门认领尸首。”
顾曦睁大眼,很快将事情串起来,“你……你醒来之后又去做了这个?!”
遇到麻烦时,重逢时,面对他一身伤时,她都稳着情绪,这一刻,似是将她装满情绪的盒子破开一道口,眼泪不受制地就涌了出来。
明川愣了。唇边略显得的笑意僵在嘴角,拼命打手势,可顾曦只顾着垂眸擦泪……
正在他急得手忙脚乱时,宋妈妈的哭喊声高高响起,“不得了了,出人命了!我苦命的儿啊!”
顾曦连忙擦泪走出,这一瞬,所有的软弱都消失不见,出门的那一刻,她又变回了人前三分清冷三分骄傲四分端庄又处处透着极致温柔的珍宝阁当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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