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景明几日,紧接着一声春雷响起。
琉璃抱着一枝梅花,挑了门帘进来,“小姐,惊蛰了,以后天气会越来越暖了。”
顾曦垂眸细致地作画:“是啊,日子越来越暖了,咱们找个日子去趟顾府。”
“嗯嗯,他们这回要是还不许咱们进府,咱们就闯进去。”她将梅枝插入花瓶,叉着腰凶巴巴地道,“把夫人和少爷都抢出来!”
顾曦闻言手下一抖,一幅腊梅临春图平白多了一团不协调的红。
她索性放下笔,笑道:“听着,像是山匪进村?”
琉璃慌张欲解释,她真的只是气不过,不是有意要吓小姐的。还未开开口,又听得顾曦若有所思地道:“你说得倒也不错,不过,若是抢人,得准备几十个好汉……”
若真能将母亲和弟弟抢出来,她不介意用这样的法子,只怕母亲惦念着父亲,不肯离开父亲长大的院子。
“别别别。小姐……我就说说……”琉璃摇着她的袖摆,“好小姐,别打趣我了。咱们要真带几十个好汉过去,只怕夫人要怪婢子带坏小姐了。再说了,顾府不是他们一家的,咱们老爷也有份儿!”
小姐和离后,和以往大不一样了,连这种坏事都愿意纵着她做了。心跳加速,小脸通红,琉璃觉得又要出去透透气才好。说完最后一句,她连忙扭头往外走。
顾曦从她手里接过剪刀,给梅枝造了个型,倒不曾注意琉璃模样,语气平静地道:“就算不请好汉,也要请个合适的掌柜。你去仔细挑挑。”
一抬头,发现琉璃已经走到了门边,回头朝她俏皮地答应一声。
楚国民风并不算太开放,一个女子开店做掌柜并无不可,可那是寻常百姓家,富贵人家的女子鲜少抛头露面的。雇个掌柜的不过一个月一二两银子的事,没必要摊上自己的名声。
楚秦瞧着她们去了铺子,转身进屋,行到书桌后,看到腊梅图上红墨,像印在心口一般,飞速下了几笔,一个身着嫁衣的绝色女子赫然显现。
他勾了勾唇,微一思量,在旁边落下一首诗后,便将画卷了塞入袖中。
正要离开,听到前面有铺子里声音不大对。
书肆里这几日生意渐好,买书的人言语举止都甚是客气,但有一人进来嫌弃地嗤鼻。
顾曦在柜台后扒拉着算盘,听到动静抬眼,一眼便认出来那人是沈羿母亲杨氏的贴身丫环映西。她朝琉璃使了个眼色,便继续垂头扒拉算盘,假装不曾瞧见,只是扒算盘的动作硬了几分。
映西,是杨氏最信任的贴身丫环,似乎与顾曦是天生的敌人,从顾曦嫁入沈府的那天起,就总是故意与顾曦作对,打着杨氏的幌子,让顾曦在将军府里处处受排挤。
顾曦起先只当是杨氏讨厌自己,后来才知道,这里面少不了映西的功劳。以至于在书册原本所记中,映西成功如愿成了沈羿的暖床丫头。
映西也瞧见了顾曦,正要开口,面前被一个长相明艳的女子拦住,“客人,是要买书还是买纸笔呢?”
琉璃磨着牙盯着映西,语气倒是控制得和很得体。
映西一愣,甚是意外琉璃对她会态度,随即笑道:“琉璃呀?怎么,不过半个月,就不认得我了?我是映西。”
“啊,原来是映西姑娘?我记心不好,不是什么重要的人,自然记不住。不知映西姑娘是要给谁买东西?是买科考的书册还是买嬉皮戏呢?”
她的语气声音可不似顾曦那般温柔、不带多余的情绪,话一出口,铺子里所有的人都听出了她话里的奚落之意。只怕这映西姑娘来买嬉皮戏的居多。
几个拿着话本子的读书人面色微僵,见四下无人注意,悄悄将书放回去,转到四书五经的位置细细翻找。
映西在大将军府里耀武扬威惯了,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无视过,火气噌噌噌上冒,一时间忘了这会儿不是在大将军府,抬起手朝琉璃脸上搧过去,“小贱蹄子,敢不把我放在眼里,看我怎么教训你!”
“你以为现在还是在大将军府呢?”琉璃叉着腰,拿头顶着她的胸口往外推,“你倒是打呀!大家都瞧着呢,大将军府老夫人身边的婢子比大将军的排场还大,说话比别人放的屁还臭,把整个京城都当成是她家的,闯到别人的地盘上又要闹事又要打人的。”
她扬起头,在映西反应过来前,对着她的额头一撞,将映西撞了个七荤八素,直接退出了珍宝阁。
映西气得脑袋发空,指着琉璃不敢置信地道:“贱人!你竟然敢对我动手?!”
“谁看到琉璃动手了?”
顾曦提着一幅对联出来,对围观的客人温和一笑,立时有人附和,“琉璃姑娘说话客气,不曾动手。”
琉璃眼睛一亮,叉着腰补问映西,“你哪只眼睛看到本姑娘动手了?!”
她不仅没动手,连脚都没动呢!
“你!”
映西正要回嘴,却见顾曦招呼琉璃,“来,把对联贴上去。”
在对联展开的瞬间,客人们便被上面的字吸引了过去,没心思再理会映西,甚至不自觉地念出声,“谈笑间鸿儒洒墨,往来时国士挥毫。”
“好字!好联!”
顾曦浅浅一笑。她的小字是一手好看的簪花小楷,大字却延袭了她父亲的潇洒飘逸,两幅行草摆出来,引得好书的客人们称赞不已。
映西并不觉得这字有什么好看的,但见众人都捧着她,冷哼一声,“又不是她写的,有什么好的?!”
“这你就错了,这一手字,我从小看到大,还真就是我家小姐写的!”琉璃得意地使人搬来桌笔,利落地铺上一层红纸,“小姐,你就当场写个横幅给大伙瞧瞧!”
顾曦原是写了横幅的,再写一张也不打紧,但心念一变,不再是“贵客临门”四个字,而是“重德重才”。
琉璃铺纸添墨的动作流畅干脆,一看便是长年做这样的事情的,客人们当即信了大半,再看顾曦动笔,自然全信了,赞美之词不要钱似的朝顾曦送来,把映西隔得远远的。
“你等着!”映西被挤出人群,愤愤地跺脚离去。
此时,人群中有人认出了她的字体,“敢问顾姑娘,这可是远鹤先生的字?”
此言一出,周围都安静了。
不知道远鹤先生是谁的人看大多数人的反应,不敢发问。
片刻的安静过后,有人回过神来了,“对!这就是远鹤先生的字!顾姑娘,您就是远鹤先生?!”
顾曦眉眼笑着,似有一层雾盖着,看向最初问话的男子,“这位公子,为何一眼便笃定这是远鹤先生的字?”
她对这男子有印象,身上衣裳洗得发白,却干净整洁,这几天每天都来,站着看书,一看就是一两个时辰,琉璃瞧他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好几次想要把他赶出去,到得面前,见他看得认真,又忍住了,转回来自言自语说下次再赶。
顾曦都看在眼里,知琉璃起了怜悯心不会真赶他,便没再过问,而此时,她很意外他能认出远鹤先生的字。远鹤先生一字千金,不该是他这样穿扮的人能买到的。
男子脸色涨红,“我……我有一幅……”
原本,他也是想问顾曦是不是就是远鹤先生的,只是瞧着顾曦的容貌,再想到自己对远鹤先生的喜欢,觉得直问太过地唐突,这才转了个弯。
他将背在身后的小包袱取下来,里面细细地包着一幅字,“我是宁乡人,来京城赶考,三年又三年,没脸回去,更不敢与家人联系。银子都花光了,眼看还有一个月就要科考了,实在没法子,想把这幅字先抵出去换些俗物……”
他越说,脸越红,声音也越小。
当着远鹤先生的面说要拿他的字换俗物,实在失礼,就算他再怎么强调自己喜欢远鹤先生的字,也没人会信了吧……
顾曦盯着那幅字看的时间略长了一些,男子越发不安,“我……我会赎回来的……”
“你愿意把它卖给我吗?”顾曦睁大眼睛看向男子,等着他的答案。交叠在身前的手不安地收紧。
父亲出事那日,书房被烧,他的字画没留下几幅了,她的字写得与父亲的字再像,那也不是父亲的字。
不待男子回答,有人接话,“卖给我!”
“远鹤先生的字画哪有自己买回去的道理?我买!”
男子一急,紧紧抱住字画,“不卖,我不卖了。远鹤先生,我不是真心要卖画的,只是想解一下眼前之急,等我考上功名,就能把它赎回来了。”
“你都落榜两回了,万一这次要再没考上呢?”
路人说话随意,直刺在男子心上。
顾曦瞧那人一眼,唇红齿白,头戴玉冠,锦缎加身,腰间禁步亦非凡品,目光真诚而殷切,当真对远鹤先生的字喜欢得紧。
她正要解释自己并不是远鹤先生,却见人群中挤出一人来,扬起巴掌朝她脸上搧去,“我说为什么大将军好端端的要休了你,原来是你不知检点,在外面勾人!”
你的白月光,他的朱砂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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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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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书一副对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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