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道歉

一望无际的大森林中,温念沿着汩汩流动的小溪向前走,小溪尽头是座小木屋,像是小时候妈妈给他讲的童话故事中会出现的。

温念一蹦一跳的到了屋前,敲了敲门,可惜并没人给他开门。

温念有些不高兴的撇撇嘴,围着小木屋左看右看。

眨眼的功夫便看着木屋整个倾倒,竟直直朝他砸下来。

“额……”温念脑中一阵天旋地转,身后的墙好像真的塌下来了,他迷迷糊糊的就赶忙从地上爬起来,揉揉眼睛再抬头时刚好和开门的宋时宴对上视线。

他这才想起来昨天宋时宴睡着没有给他开门,他没地方可去,竟然就靠在门上睡了一晚。

这一晚睡得温念满身酸痛,看起来一点精神都没有。

像是还没睡醒的样子,头发乱糟糟的,呆呆地站着也不说话。

宋时宴看他这可怜样子,心中觉得好笑又心疼。

宽厚暖和的大手抓住温念的手将他往屋里拉,另一只手还有些不安分的揉了下温念乱成鸟窝一样的头发。

“不是回家了吗?”宋时宴低头看着这张满是疲惫的小脸,有些恶劣的打趣他,“是迷路了吗,所以才又回来了。”

“我……”温念鼻子一酸,说出口的话都带上了哭腔,心中那么多的委屈,最后也只是避重就轻的朝他抱怨。

“我把手机摔坏了,没钱回家,就想回来找你,可是你已经睡着了。”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顺着通红的鼻尖滴到宋时宴拉着他的手上。

“都怪哥不好,让我们小念受委屈了。”

宋时宴把他搂进怀里,轻轻拍起着他的背安抚他。

难过的人最怕安慰了,温念也不是第一次受梁程煜欺负,从前他再难过都忍在心里不会吭一声,然后找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偷偷哭,而面对突如其来的安慰,温念只感觉不知所措,这份难过在一瞬间被无限放大了,他脑中一片空白,只想溺在这份怀抱中哭个痛快。

宋时宴感受着怀中人颤抖,胸前的衣服都被浸湿了。

这房子只有两间卧室,一间被改成了书房,宋时宴只能把温念安置在自己昨晚睡的床上。

温念哭得脑袋晕乎乎的,就这么被宋时宴摆布着按进被窝儿里,最后筋疲力尽的睡过去。

这下轮到宋时宴不知所措,看着温念躺在床上,哪怕都睡着了鼻子还是一抽一抽的,他心中有说不出的滋味。

宋时宴在原世界并没谈过恋爱,那时他很忙,终日被生活的苦难压得喘不过来气,消失的爸,病重的妈,宋时宴像是不知疲倦的机器,每天睁眼就只想着赚钱。

后来生活变好了,宋时宴好像也在日复一日被生活的锉磨下死去了爱人的能力,或许不该怪生活,他只是天性感情就淡漠,对于一个可有可无的伴侣,宋时宴从未肖想过。

直到穿来这个世界,在了解了原主人生的爱恨情仇后,宋时宴只觉得人各有各的苦,可偏偏他最倒霉,以前受生活的苦,现在又要受爱情的苦。

宋时宴有苦说不出,可对于这些感情纠葛,他一项都不想参与,荒唐的情事,宋时宴对此只有敬而远之。

所以从最开始他就没有想过按照剧情走,他不想和梁程煜有过多接触,可偏偏温念成了那个不确定因素,他和温念的关系有些超出他的预料了。

替身和白月光,哪怕不是剑拔弩张,起码也应该形同陌路呀。

宋时宴今早出门本来是打算买早饭的,看到温念在门口着实也给他吓了一跳,温念嘴上说是手机摔坏了,宋时宴又不傻,坏个手机哪里至于哭成这样,八成又得跟梁程煜脱不了关系。

盯着胸口那处未干的泪痕,宋时宴心中有股没来由的烦躁。

换了件衣服,看着温念睡熟了,宋时宴才敢出门。

他不知道温念的口味,就每样都买了些。

回来时温念还睡着,宋时宴没叫他,他把早餐放在餐桌上,坐在椅子上安安静静地等,等温念睡醒两人一起吃饭。

等到冒着热气的豆浆变凉,等到油条变软,时针指到了十一点,温念还是没有醒。

宋时宴轻轻推门进去,温念还维持和他走时同样的姿势,身体裹进被子中,只露出半张小脸。

他似乎睡的并不安稳,呼吸很重,眉头也扭在一起,像是做了什么噩梦。

宋时宴想叫他起床,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温念。

“温念。”

“温念,醒醒。”

温念似是很不舒服,嘴里发出了不成曲调的呜咽声。

宋时宴后知后觉地把手放在他额头上,果然很烫。

“宋哥……”温念在梦中喊他,手从被子里探出来,想要抓住些什么。

宋时宴紧紧握住那双滚烫的小手,“没事的,哥在呢。”

宋时宴把他从床上整个抱起来,盖上了件自己的外套,从家到医院的门诊,他一路抱着温念,直到把人放到病床打上点滴才松了口气。

宋时宴急的出了一身汗,刚想去洗把手,就被医生叫过去了。

是刚刚给温念检查身体的医生,四十多岁的中年女性,金丝框眼镜下的眼神中满是怒气,她眼睛上下扫视宋时宴。

“你是他男朋友吧?”

“?”你们狗血文里的人都这么先入为主的吗?

宋时宴都来不及解释,就被劈头盖脸一顿骂。

“年轻人懂不懂生活要节制,就算想玩点花样也不能这么折腾人呀,光顾着自己玩的爽,一点不考虑别人,这么大男人了一点责任心都没有,谈恋爱要互相尊重,既然在一起了就要好好对人家。”

宋时宴只能连忙点头说是,哪怕和他一点关系没有却还是表现出了内疚的神色,就这么把罪名认下了。

于是宋时宴便真的像一个认识到自己错误的渣男,耐心的等着小男友打点滴,还贴心的买好了粥等他醒来吃。

吃了药输了液,宋时宴摸着温念额头,温度已经降下来了。

宋时宴这才敢抽空去趟卫生间。

回来时温念已经醒了,呆呆的坐在床上。

温念见宋时宴,脸上带着感激,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湿润。

“谢谢你,宋哥。”

“醒了啊,要吃点粥吗,还热着呢。”

“不了不了,真的太麻烦你了。”温念说的情真意切,连忙摆手拒绝,他是真的觉得自己太麻烦了,都不顾自己手还扎着针。

宋时宴一把握住他的手,从新放回床上,生怕他给自己弄回血了。

见温念气色好些了,又开始忍不住逗他。

“刚刚还窝在我怀里哭鼻子呢,这会儿怎么还开始见外了。”

温念被说的有些脸红,低下头不说话了。

宋时宴揉了一把他的头发,坐到床边的椅子上便要拿起粥来喂他。

温念面对凑过来的勺子,本能的想往后躲。

“张嘴,再躲就撒身上了。”

温念顶着张大红脸,听话的张嘴吃了。

“宋哥,我自己来吧。”边说边要伸手把勺子接过来,却被宋时宴不着痕迹的躲了过去。

“你手不方便,我来吧。”

就这样喂了半碗,在温念再三保证自己已经吃饱了时,宋时宴才把碗放下。

既然吃饱了,那就要办正事了。

宋时宴的确不想掺合进剧情中,不管是疯批男主,还是倒霉替身,他对此只想尊重他人命运。

他也并不觉得凭自己就能改变什么,原世界的他为生活奔波太久了,这次他只想过好安稳的后半生。

可温念似乎打破了他的规划,从什么时候开始呢?或许是他忙了一下午给自己收拾屋子,或许是早上躲在他怀里哭,也或许是那晚的接风宴上的第一眼。

有些事就是说不清的,可他的确对温念起了恻隐之心。

他不记得太多剧情了,温念是为什么要做替身呢?

为了钱?还是有什么别的难言之隐呢?

“你不是本市人吧,怎么假期都不回家呢,家里人不会担心吗?”

宋时宴尽量把声音放缓,把自己粉饰成一个知心大哥哥,他希望温念能对他坦诚相待。

温念手绞着白色的被罩,“我妈妈生病了,我要赚医药费的,这边打工的钱会更高一些。”

温念没全说谎,他刚跟在梁程煜身边的时候也还是照常一天三份工的干,只是后来梁程煜嫌他做服务生丢人,逼着他把工作都辞了,不过温念现在也还是会偷偷做一些零工的。

“很重的病吗?”

“嗯,很严重的。”

谈起妈妈的病,温念有些难过,对于突如其来的疾病,任谁都束手无策。

宋时宴心像是被揪了下的痛,他像是从温念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

“是梁程煜强迫你吗?”

温念像是受惊的小鹿,连忙摇头,“不是的,不是的,我……我很感谢梁先生的。”

宋时宴在这一瞬间泄了气,他太清楚温念要的是什么了,病重的人就像是无底洞,砸进再多的钱都无济于事,可爱她们的人心甘情愿。

他觉得自己很失败,想当救人于水火的救世主,却忘了自己几斤几两。

他想安慰温念,可却先等来了温念的道歉。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温念头埋的很低,身子止不住的发颤,声音中带着哽咽。

“我不是故意的,我……我知道您和梁先生的事,可我没办法了,我……我真的很需要钱。”

温念越说越崩溃,眼泪顺着脸滑下来,像是个十恶不赦的罪犯在忏悔,“对不起……对不起宋先生……都是我不对……”

宋时宴眉头紧皱,他不想再见温念哭了,他想抱住温念,就像早上那样,告诉他,这不是他的错,也从来没想过怪他。

“别动了,液都输空了。”路过的护士赶忙朝里喊,进屋把针拔了。

温念没了束缚,从床上下来,跌跌撞撞便往外跑。

他觉得自己没脸再见宋时宴,宋时宴对他这么好,而他却不知廉耻的和人家的爱人纠缠在一起,还妄想讲出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来祈求原谅,温念觉得自己恶心透顶。

宋时宴伸出去的手还僵在空中,看着温念落荒而逃的背影,最后徒劳的放下。

还想带他去买手机呢,他就这么跑了,这次能去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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