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若当真如此,你方才又为何要那柳仙来救你夫君?”
这句话说出,她的疑问已然提出,可嘴却未停,反而幽幽道:
“难道,不更该杀了他吗?”
话语落地,她眉目一肃。
作为在法治社会长大的好青年,顾渊很少会说出如此简单暴力的话。
这话……是无度会说的。
方三娘听到这话,却浑身猛一哆嗦,如被戳了尾巴的受惊兔子。整个人又抱住腿试图缩成一团,沾满泥泞的细瘦胳膊间隐约可见青紫淤痕,仍执着不懈地试图去抓地上的蛇神像。
“没有,我没有!!”她仿佛忘了手上淤青是谁打出的,哀啜着哭求道:
“柳仙,柳仙,把我夫君还来呀……”
一双洁白的云履踩住了那尊泥雕的蛇神像。
接着,像踩住一片烂菜叶那样,轻巧嫌恶地往下一碾——
咔嚓
方三娘愣愣看着,她好像突然才从梦中醒来,猛然爆发出一阵凄厉尖叫,手足并用地扑上前去,用发紫的手指疯狂将神像碎片往怀里拢。
纤尘不染的鞋尖踩住了她的手。
“这个……”顾渊弯下腰来,捡起灰褐瓦块间的一片白色。
她夹在指尖,冷笑着冲她晃了晃:“这就是你的柳仙?”
这个世界,存在修仙者,自然也真的存在怪力乱神。
从听到这女人说第一句话时,顾渊心中就起疑了。
方三娘的丈夫被洪水卷走,即便她信神求神想要丈夫生还,说的也该是“让”她夫君回来。
而她用的,却是“还”她夫君回来。
没有失,何有还?
但既然是有神通的神,无论神通大小,断没有随意帮信徒做事的道理,更罔提像她这样,光靠一张嘴对着尊普通泥塑哀求。顾渊的猜测因而中断,可现下她指间的这片白鳞,却极大程度上证实了她的猜测。
这片白色蛇鳞足有半个手掌大,光洁如玉,流动着七彩光晕。离开蛇身的年岁有些长了,蕴于其中的灵力变得微弱,捏在手里才会感觉到明显的波动,却仍和原身有一定联系。
“你只求了柳仙杀死你的夫君吗?”顾渊笑道:“那怎么其他人,也都不见了?”
老胡头震惊地看向方三娘,听这位仙子的意思,方家这场灾竟是方三娘求来的!
那姓方的把方三娘打成这样,死了也是罪有应得,顾渊并不打算管,只一心要救回自己父母。但也许是在无度身体里,她一开口,对这刚死了丈夫的女人连一丝怜悯也无:
“你夫君死不死,与本座无关。”
“有一对夫妇,几日前从四方镇来你们方家,也于洪灾中失踪。告诉本座,他们当时在哪。”
方三娘原本也不知道塑像里有鳞片,此刻见到这东西在顾渊手里,也猜到这才是蛇神像能对她的祈求做出回应的真正原因,竟发了狠朝顾渊扑来,张嘴就要咬。
顾渊利落一挥指,直将她打得横飞出去几米,跌坐在掌深的淤泥里。
要方三娘开口,其实也简单。只要哄骗她自己会一并将她丈夫找回,这女人多半什么都说了。
可仿佛被某种力量阻碍着,顾渊竟然无法说出这话,连想一想都觉得莫名恶心。
活像去水里捞宝贝,还得承诺别人会把她家大粪一起捞回来。
她只得换种法子,将蛇鳞横卡在两指间,稍一使力,蛇鳞顿时便弯起来,发出快要折断的细微咔咔声。
“本座不喜威胁人。”她笑:“可这东西,耽误了本座时间,实在可恨。”
说完,两指一夹,作势要将蛇鳞捏碎。
“不不不不不!!!”方三娘在泥沙里尖叫起来。
“去药仓了!夫君领他们去药仓了!快还我!!!”她不知死活地又往前扑来。
顾渊毫不留情又一弹指。
“领本座过去。”她对摔落在地的女人轻飘飘道。
*
金碧辉煌的楼阁内。
弥漫的铁锈气总算淡去一些,掺杂在浮动的甜腻熏香间,像是某种掺了血的冥香。
有华收回被血润湿的药绵,秀气的眉难以察觉地蹙起。
他已遵着尊上的意思,简单处理了这人身上大部分伤。现下,只剩了心口这一处还未曾凃药。
这人双手被吊绑在床头,任他上药时怎样刻意去挤压伤口,脑袋只一动不动垂着,看起来和死了没什么分别。
有华方才看到他的脸,原本还算能看的一张脸上全是喷溅的血迹,和那些被尊上斩下的头颅一模一样。
心口的那处伤主要在身后,这人双手又被绑在床头无法翻身,若要处理,只能贴近去涂药,可不处理,又怕他真死了。
没关系的,有华告诉自己。
不就是一个连灵力都用不了的废人吗?
之前自己押着他过来,踹了他那么多脚,也不见他能反抗一二。
更何况,自己腰上还别着尊上赐下的短刀呢!
尊上居然就是被这个人伤到一度沉睡,不可饶恕!
他定了定神,勉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凑近秦屹川掰住他的肩膀,右手向他后心伸去。
——
异变突生。
一道劲风狠而准地击中了他的下腹。
有华修为虽不高,灵力无法离体太远,反应却是极快。即使腹部受击剧痛,相贴瞬间,他几乎本能地催动了灵力。
这招是尊上教给他的,在近身又没有武器时直接用灵力攻击对方。虽然对尊上那般境界的强者不值一哂,但对付这种没灵力的莽夫百试不爽!
轰!
胜负转瞬即分。
……
良久,两道死寂的人影中,终于有一道动了。
他吃力地用脚勾住掉落床畔的短刀,勾回短刀后磨蹭半晌,不知在做些什么。
终于,他摇摇晃晃爬起身,向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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