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嵇然奔走多处,忙活了许久,终于探得韩桐喜爱名家字画,从书斋里挑了许多出来。
次日,他早起拿了字画,被轿子抬去了韩亲王府。
今日的亲王府张灯结彩,满殿大红映人眼帘,灯笼一直挂满了大半个安平大道,大街小巷热闹非凡,悠长的队伍比肩接踵,都朝这王府大门聚拢,各个手捧贺礼,都是来贺喜的达官贵人。
韩桐身着大红喜服,迎着络绎不绝的客人,将人都拥入府内。
迎面之人笑意盈盈,身后跟着的小厮抬着长盒子,这礼物当属最重。
韩桐迎笑说:“嵇少尹有心了,快请到后院!”
嵇然送了礼,又贺完喜,挂着洋洋笑意跟了人去。
在他之后,呈上来的礼盒相比小了太多,韩桐并不在意礼物轻重,总归都是一番情谊,只是当他看见这位送礼的人时,心中一下子膈应起来,极不舒服。
并非来人长相不雅,反而正正相反,来人生了一张极为好看的玉面,白皙如雪,穿着浅色袍子,身如柳絮,格外清秀俊逸。
“呦,这不是尚书大人吗?”韩桐面上仍挂着笑。
李良珂通身打量了一番,夸赞说:“韩世子今日这装扮,还真有几分一表人才。”
凝薇抿嘴偷笑着。
韩桐嘴角未平,笑意却减至冷厉,低声说:“尚书大人既来之则安之,韩某感激不尽。”
李良珂含笑道:“韩世子说哪儿去了,前阵子韩公子升迁,下官没打听清楚,叫人送了易碎的破瓶子来,坏了大人的心情,实在有罪,这回下官可记住教训了,特意精心准备了一番,世子不与下官一般见识,还收下这礼,是下官感激不尽才是,况且,世子的感激下官哪承受得起呢?”
韩桐不想多说,招了招手,让人给带进了府。
李良珂进府来,才瞧见一直盯着他的韩昕。
“你跟我哥说了什么?”
“他背朝着你,你便只见着我说话了?”李良珂翻了个白眼,撇头望向府内。
韩昕用恳求的语气说:“你欠他的恩情还没还了,这会儿说些好听的话,一笑泯恩仇行不行?”
李良珂转过头来,蔑然冷笑,“韩世子的恩情,下官铭感五内、永世难忘,怎么能泯?”
韩昕温言道:“我会劝着他些,我哥不会无故恨人,在他眼里,你是个极恶的小人,他才会这样恨你。”
李良珂又撇头望向府内,道:“要你解释?我本就是个奸佞小人。”他疾步走着,将韩昕完全落下。
“我没那个意思,良珂?”韩昕心中疑惑这人怎么又生了他的气?
正堂内聚着的一干人鲜有陌生的面孔,这些人多少都给尚书府送去过礼。
“尚书大人!”嵇然如见神仙般唤着,门口几人立即安静下来,纷纷看向这边,起身行礼。
李良珂入座,众人才又坐下,原本热闹的气氛骤然停歇,旁的桌子说话的人也谨慎着怕说错了什么,这济济一堂的后院骤然变成冷落的门庭。
李良珂道:“这儿可真热闹,这泾城的人应当是全在这儿了吧?”
嵇然看去一周,说:“这一半的人或许是有的,要说全部,或许是没的。”
其实别说一半,就连十分之一的人都是没的,众人心里都清楚,可分清是谁说的这话,一些实话只能默默咽了回去。
李良珂盈盈一笑,“嵇少尹莫不是忘了,剩下的一半不都死在工厂了吗?算起来,可不就是整个泾城的人了?”
嵇然脸色发白,连连点头,“是、是。”
日照苍穹,正是吉时,满面红光的老爷与夫人端坐高堂,新人牵入屋来,丝竹声奏响。
左侧几人小声论着:“这信阳郡主身段好看,不知模样如何?”
嵇然道:“早就听闻是个佳人,一定不假。”
一众富家子弟商议着:“等会儿留下去闹闹洞房如何?以后哪儿还有这好机会?”
“咳咳”,一人咳了两声,这几人瞧去是谁,立即没再往下说。
李良珂夹在中间,朝右侧一瞧,才见是韩昕。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李良珂记得方才右侧明明没人,神不知鬼不觉多了一人就算了,还是新郎官家里人,不在高堂身下,怎么跑到他身边来了?
“这儿?”韩昕环顾屋子问:“我不在这儿该去哪儿呢?”
李良珂索性聊博一笑,也懒得回。
“哎”,韩昕离他极近,用胳膊戳了戳了他,问:“你知道成亲之礼吗?”
李良珂摇首,道:“下官去的多半是吊唁礼,这等喜事还是头次见着。”
韩昕两眼一黑,嘟囔:“你会不会说话?”
李良珂扬着下巴,“不会啊,怎样?”
韩昕又戳戳他,低声问:“怎么又生气了?”
李良珂没再理睬,可半晌,右侧之人又乐着说道:“这成亲之礼啊,分为几步,首先抬着花轿到门前,然后牵红绸、过火盆、跨马鞍,入喜堂后,新人三叩首、拜天地,再入洞房,揭盖头、喝合卺酒,最后再行结发礼,这样,礼就成了!”
李良珂见他这副欢欣模样,想着取笑一番,便问:“韩公子摸得这般清楚,莫不是想娶妻了?”
韩昕笑道:“良珂,你知道合卺酒怎么个喝法吗?”
“这我哪儿知道?”李良珂觉得这问真是新奇,他又没成过亲。
韩昕又笑着问:“那你知道喜帕流传下来的词吗?”
李良珂未理会,韩昕轻声吟着:“郎才女貌结姻缘,高烛拜堂醉乡眠。举案齐眉共琴瑟,海枯石烂日月天。喜秤一杆跳喜帕,从此称心又如意。怎么样?”
李良珂一愣,半久才反应过来,“这词,原来是成亲用的喜帕词吗?”
“是啊,你不知?”
五年前,韩昕抱他朗朗吟诵着的便是这词,他那时发着烧,听得糊涂,只问:“念这些做什么?”
韩昕说:“念给你听,你可一定要记下这词。”
“为何?”
韩昕那时温柔抱着他,笑着说:“等你病好了,我就告诉你。”
原来这说的告诉,竟已过了这么久。
韩昕眼巴巴等着这人夸赞,却见李良珂头也不转,道:“也有尚书大人不知道的事情,话说回来,关于这些你什么都不知,这以后若是嫁人了可怎么办?”他想了想,又笑着说:“罢了罢了,想着你一定也不知这词的意思,我告诉你可好?”
他虽是在问,却没等人同意就自行要说了。
“韩公子”,没等他说,李良珂终于做了理睬,冷声说:“下官不想听,也没必要听。”
此时新人已入洞房,他转身朝堂外去了。
新房里,剩几个丫鬟簇拥着信阳郡主,韩桐出屋去了后院。
满院子的客人觥筹交错,韩桐坐下没一会儿,门口处门朝两侧敞开,来了一干人,最左边的公公端着盒子,最前端的正是太子韩彦轩。
众人齐齐看来,旁侧公公道:“咱家是奉皇上命令,特送玉如意一对,锦缎两匹,由太子亲临,恭贺世子世子妃礼成、喜结连理!”
前桌的韩原差人收礼,请太子与诸公公入座,亲王府向来不过多计较繁文缛节,这位置大家随意坐了去,倒也没几分讲究,韩彦轩就贴在纪言身旁坐下了,低声问:“你前几日又去太傅府上做什么了?”
纪言半天反应过来,道:“没做什么,殿下又问这个,难道太傅那儿下官还去不得了?”
韩彦轩道:“尽量少去。”
“为何?”
韩彦轩劝道:“这几日流言蜚语四起,未免落人把柄,还是少去吧。”
纪言纳闷问:“什么流言蜚语?”
韩彦轩起身又朝对面的韩桐敬酒,坐下低声道:“具体的我也不知,你记着就行。”
纪言记了七八分,应下了。
韩昕转了一圈,终于找了桌子坐下,问对面那人:“方才我话没说完,尚书大人怎么就走了?”
李良珂抬眸看了他一眼,倒酒说:“下官不想听了,便走了,景兰君勿怪。”
韩昕始终笑吟吟地,可见对方一直丧着脸,笑容也渐渐淡了,问:“我自然没有怪你的意思,大人可是有什么心事?”
李良珂挤出笑来,“景兰君想多了,今日是大喜的日子,下官能有什么心事。”
嵇然听韩昕这样说,才注意到李良珂今日真的有些异样,打趣地问:“莫不是尚书大人也对信阳郡主几分倾慕?原来像大人这号俊美倾城的人物,也有倾慕的女子。”
韩昕闻言问:“嵇少尹这兜了一圈究竟想夸谁?难不成少尹竟是倾慕世子妃?”
嵇然敬上一杯酒,道:“这话从何说起?要说倾慕也该是倾慕尚书大人,可惜大人不是女子。”
韩昕看着李良珂垂下的眼睑,道:“难怪嵇少尹每次都离尚书大人这般近,原来竟是这个意思?”
李良珂狭长的睫毛暗下一层淡墨,清冷得让人无法亲近。
众人闻言都笑了一阵,唯有韩昕还瞧着李良珂心事重重的模样,心头也跟着生了层闷灰,他清楚这人并非嵇然说的那样,可又会是为何事所烦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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