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落下的声音传入耳后,紧接着便是一片死寂。
没想到听话蛊根种人心时竟如此疼痛,阮轻浣瘫倒在地,睫毛翕动,呼吸急促。她心知不可坐以待毙,于是缓慢起身盘坐,准备调动灵力调息。
可就在此时,她感受到身体的异样,体内仿佛有两股相冲的力,尤其是右臂上最为明显。
她睁眼,掀开衣袖,右臂上的暗红色纹路竟泛着微弱的红光。察觉不对,她凝神,隐隐感觉到一股泛红的光影正气势汹汹地驱逐听话蛊。
须臾,听话蛊仿佛如吃了瘪似的从伤口处落荒而逃。它的百足如有了各自的思想般不听使唤,僵持在手腕上。
阮轻浣趁机施术拔开蛊虫,并隔空将其捏碎,蓝黑色血浆霎时间四溅开来。
外来者的威胁消失后,暗纹的微光消失,恢复如初,那块被听话蛊咬碎的血肉也被慢慢修复。
阮轻浣轻声一笑,感叹这神秘的蛊虫竟如此霸道,以为摘除听话蛊还需费些心思,没想到居然被它直接逼了出来。
这不知名的蛊说是会带来与日俱增的痛楚,却迟迟不见动静,反倒是一致对外护起了她,也不知是福是祸。想来可能是因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罢了。
手中的香囊已被汗湿,掌心染上浓浓的铁锈味。
即将作为祭品,却还要求祭司信守承诺,简直愚不可及。
不过,她相信槿汜现在一定是好好活着的。槿汜是谁?他可是仙域崇梓山最具天赋的修炼奇才,聪慧过人,本领通天,怎会被一个老头给绊住?
所以眼下最重要的是弄清海患之事,然后趁祭祀大典去会会所谓的海王大人,看看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祸害村民。
阮轻浣起身,沿着走道溜达一圈,发现另一边是死胡同,连通外界的只有石壁上方的小窗和石门。
在仙域的那些日子里,她仗着过人的学习天赋,在剑法,术法,符箓,阵法和结界上均有涉猎,甚至是一些不知名的落灰小札也翻了个大概。
可惜,她唯独没学习槿汜的化形之术,否则早就变作小鸟飞了出去。
果然,术法到用时方恨少!
本想向槿汜秘密传讯,了解他的具体情况,可又怕坏老头将讯息截了去,到时她恐会暴露灵力未封,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阮轻浣确认无人打扰后,将那缕藏起的记忆取出,挥手间便如电影般投影在石壁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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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幼童的视角里,拥挤的屋子摆放着渔具和桌椅,一家四口正和睦的准备上桌吃饭。
这时,大门外进来几人,粗壮黑黄的腿挤进幼童的视线,将本就不宽敞的地占了大半,让人感受到了压迫的窒息感。
“村长,这是什么意思?”幼童母亲惶恐不安,下意识的将两个儿子藏到身后。
幼童躲在年长他几岁的哥哥后面,怯怯地观察着眼前的村长,村民,以及黑袍祭司。
村长习惯性的先垂眸一笑,然后意味深长的解释道:“是这样的,前些日子仙域的仙君们平海患时触怒了海王大人,所以特遣祭司大人前来主持祭祀大礼。”
夫妇面面相觑,半信半疑。
“我原本侍奉在海王大人身侧,前些时日协助仙君和海王大人将作祟的海妖尽数屠尽,可这劳什子仙君竟有意伤及海王大人,导致大人受伤闭关。”祭司微怒,黑杖上的银铃被风刮得“叮铃”作响,
“海王大人闭关前特地派我前来崖湾,愿能得到崖湾百姓的帮助。往后的日子里,五年一祭祀改为一年一祭祀,保证海王大人的神躯尽快恢复,并佑我崖湾风调雨顺,海上顺遂!”
她听明白了,这是光明正大的来要人来了。
“可仙君离开时曾说海患已平,并不曾听她说惹怒海王大人啊。”幼童母亲紧锁眉头,诉出心中疑虑,“何况你要如何证明你就是海王大人派来的?”
祭司轻轻举起权杖,随着落地时碰撞地面发出“咚”的一声,门外忽地狂风大作,天空灰暗,从海面上传来幽幽的歌吟,众人立刻被吸引到门外去。
天生异象,众人心生畏惧,紧接着上空传来沙哑低沉的声音,一个虚拟的海王像显现,气势撼人。
见状,众人皆跪倒在地,口中皆是敬重的言语。
那声音三两句复述了缘由,以证得祭司的由来。得到证实后,众人返回屋内,对其毕恭毕敬。
几人无言以对,幼童父亲愠恚道:“什么救苦救难的仙君,竟敢对海王大人不利。海王大人护佑我们远航平安,如今需要我们付出,定当竭尽所能!”
“他爹!”幼童母亲将手搭在他结实的臂膀之上,想要找到挽回的余地。
他将手覆在她手上,安慰:“他娘,咱们靠海吃饭,唯有得到海王大人的庇佑,才能一生平安,我们又怎能学他人那般自私自利?”
幼童母亲知晓他话语中所指是谁,于是不再挣扎,低头掩泪。
村长转身接过村民递来的发黄的名册,卷边的封面上写着“崖湾村祭”。他布满老茧的粗短手指捻开纸页,眯着眼翻找着什么。
突然,他放大瞳孔,指尖一顿,像是找到什么,随即将名册翻折后徐徐道:“按照崖湾祭祀顺序,这次轮到你们家和三柱家。”
幼童父亲并无怨言,任凭村民带走最小的儿子。
“娘亲,我不想离开你……”幼童不明所以,不肯跟着村长走。
他娘亲蹲在他面前,含泪安慰道:“娘知道你最乖了,你要好好听村长和祭司大人的话,好好侍奉海王大人。”
幼童点头,替娘亲拭去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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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的画面结束,阮轻浣将其挥散。
崖湾村总共也就那么多人,五年一祭祀还能接受,若是一年一次,不出半百崖湾必定无后消亡。
“嘿?”阮轻浣扶额,质疑自己,活人祭祀本就是落后偏远地方的陈旧迂腐的思想,是需要摒弃的糟粕,怎么会有想要接受的想法呢?
那个祭司出现的时间也太过于巧合,一个虚拟影像就将这些目不识丁,管窥蠡测的村民唬得一愣一愣的。
崖湾村信奉海王,愿意为此倾尽所有,跟中了听话蛊似的将这思想观念根种在心,已然形成本能的思维定势。想来,祭司便是抓住这一把柄,将其拿捏玩弄。
可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他要这些献祭的小孩作甚?
难不成是想修炼什么禁术,从而获得长生?
可认真修炼也可达到这样的目的,为何剑走偏锋,冒此大险?
练渔歌嫉恶如仇,思垣沉稳正直,不可能会搞错对象,误伤所谓的海王大人。
从记忆中可以看出祭司并不喜仙域之人,莫非是想对仙域不利?
可能性太多,阮轻浣百思不得其解,唯有亲自去看看,才能得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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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里,村长安排人手在海王庙前搭建祭祀的高台和建造送行的木船,祭司则偶尔来做监工。
铁娃戴罪立功,村长也给行动不便的他谋了个差事,专门负责打理海王庙。
这两日庙前忙得热火朝天,他煮了茶水凉着,为他们提供饮水处。
不过人间四月天,南岛已经气温高涨,烈日灼心,空气中的水分跟蒸干了似的,吸进去的热气不断灼烧着鼻腔和咽喉。
村民们穿着薄马褂,肩上搭着擦汗布,头顶戴着竹编帽,黝黑的皮肤表面不知是流出的汗,还是炼出的油?
就这大热天的,祭司依旧戴着密不透风的面具,披着厚重的黑袍,仿佛能自动隔绝外界热浪,形成了一套自我冷藏系统。
祭司走路无声,整个人轻飘飘的,一眨眼便出现在庙内,差点和铁娃撞了个满怀。
铁娃被吓了一跳,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平静地端起一杯茶,恭敬地递给他:“祭司大人请喝茶。”
祭司身量不高,看起来不过高出铁娃两个头,况且上了年岁便佝偻着身子,显得更矮小了。
“尸体呢?”祭祀并未接过茶杯,质问,“埋在何处去了?”
铁娃顿了顿,目光下移,像是想到了怎么回复他的话,先是自然的“哦”了一声,缓和气氛。
他放下杯子,从容道:“脏了我的屋子,直接拖去海里喂鱼了。”
祭司不语,总觉得这话里掺了几分假。
作为临阵倒戈的墙头草,铁娃自然是清楚祭司的疑虑。他带着几分不耐烦,伸出手指了指自家门口到海边的那条道。
“祭司大人若是不信可以自己去瞧瞧,那条道上还有断断续续的血迹。”铁娃抬眉,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话锋一转,“可能靠近海边的那一段不好找出血迹,毕竟拖到那时都快流干了。”
铁娃收回手,半睁的眸子里露出一丝不屑,像是在挑衅,又像是在故意展示他那经得起推敲的真诚。
祭司沉默,面具后的薄唇上扬起微小的弧度,不禁感叹眼前这个几岁的小娃娃竟如此心狠手辣,办事干脆利落,深得他心。
他那双眼睛与天真烂漫的小孩的双眼相比是天差地别,深邃却浑浊,深藏着阴谋与算计,稍加掩饰就会因为产生同情心而被他的外表所欺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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