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郁沅洗漱休息时，收到了一条陌生信息。
【你被郁家赶出去的那天，是母亲帮你收拾的行李。小脏狗儿，你打开看过吗？】
对于小脏狗儿这个称呼，郁沅到没有什么被冒犯的感觉。他骨子里不将自己当作人类，自然也不觉得被称作脏狗算什么侮辱。
他早就打开过行李，却也没动过里面的东西。无非就是他的证件还有从小到大的一些奖状和几块儿他带过的表。
可是郁冰辰这么一说，他又想起郁冰辰落寞的神色，心中不知为何轻轻一颤。
他重新翻出了行李箱，在夹缝里找到了一个空白信封。
信封上没有只言片语，信封里也没有一封信。取而代之的是几份英文合同。分别是加州一处葡萄园及房产，信托公司的一份信托合同，还有国内他居住的这个平层。
他的心脏鼓动起来，身体和记忆都在发烫，泪水不由自主流了下来。
养大他的母亲，从没抛弃过他，也不是对他毫无感情。或许这些钱是买断他们不存在的母子关系，但确实是郁沅如今最强大的后盾。
他翻开那份儿信托合同，见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信托公司代理现金两千万美金以及陈伯和女士名下的几幅名家油画，将在郁沅先生二十五岁生日过后，全权转交给郁沅先生。在此之前，郁沅先生名下的房产和资产，由信托公司代理。
信封里还有一张哑光的银行卡。陈伯和没留下任何一个字，就仿佛是她在发现了郁沅不是她亲生儿子后一样冷漠无情，可这几份合同仿佛又道尽了千言万语。
郁沅哭了好几个小时，哭得身体都快要脱水。他的灵魂有些懵懂的感受着这么强烈的悲伤和感激，这具属于人类的血肉之躯是他曾经的灵体不具备的鲜活。
母亲是爱他的，他不会再有片刻怀疑这一点。
到了深夜，他才擦干眼泪，给郁冰辰发了一条消息：
【谢谢你。对不起。】
谢谢你，肯告诉我这些。也对不起，分走了你母亲的爱。
***
从那以后，郁沅十分努力地工作。从直播活动到剧组面试，甚至是商场的活动和综艺飞行嘉宾，他都积极参与。
他不想拿母亲的钱，他还要承担起照顾自己亲生母亲的重任，还要还清郁家养育他这些年的开销。
出乎意料的是，郁沅的事业运竟真的好了起来。好几个剧组都发来了面试邀约，几个赫赫有名的综艺出高价请郁沅去做嘉宾，甚至好多奢侈品牌都对他发来了合作合同。
何芮一个人忙不过来，又聘请了几个助理，成立了郁沅的工作室。
这次，工作室几乎和王氏集团旗下的星辰娱乐公司没什么关系了，纯粹是郁沅和何芮两人的控股。新工作室成立，花钱的地方可太多了，郁沅工作更是废寝忘食，终于在初冬的一个月末，给郁冰辰转了第一笔费用。
那虽然只有十万块，但是是他努力工作几个月的所有结余了。他将这笔钱转过去后，发了个消息给郁冰辰，显得既自大又讨打：
【母亲和妈妈亏欠你的，我还你就是了，不欠你的！】
这句话在区区十万块的衬托下显得尤为可笑，郁沅发着嚣张的消息，表情却忐忑的要命，头毛都耷拉下来，像个知道自己犯错的小奶狗。
“系统，要是天道之子被我气出个好歹来，我还能完成任务吗？”
“呵，天道之子岂是这种脆弱之人。”
系统不屑道。它自己还没发现，自从和郁沅在一起后，它开始展现出一些情绪了。
“那好吧...其实他也挺难的，他还在照顾我的妈妈，即便那不是他的亲生母亲。我以为天道之子的人生都是一帆风顺的。”
郁沅有些茫然。郁冰辰落寞的脸一直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在那次见面后，郁冰辰偶尔会发来一些消息，有时候是工作到凌晨的图片，有的时候是一句简单的问话，要求他分享一张照片。
郁沅本来是不想回复的，但是按照他的人设，他还得一边靠近命运之子企图回到郁家，一边努力用言语行为来引发命运之子的怒火。
他觉得自己每次的回复都怪嚣张的，在郁冰辰发来疲惫的工作照时发一张美美的自拍，或者在郁冰辰没空吃饭的时候发一张自己的剧组盒饭图片。
他不知道怎么郁冰辰还是愿意给他发来信息。
相反，洛云洲从来没回过他的消息。实际上，他的账号都被洛云洲屏蔽了，只有一个电话号码没有被屏蔽。
郁沅按照系统给出的行动指南，每天给洛云洲发10-20条骚扰信息。他虽然按照系统的要求去洛云洲那里讨嫌，但他还是有点阴奉阳违的。
他觉得洛云洲早就把这个用了很多年的私人手机号抛弃了，这才是他一直没被拉黑的原因。
但是相处时间变长，郁沅也发现了天道系统的一些漏洞。它似乎非常死板，也不能领会人类一些比较隐晦的情感。
这让系统对于郁沅的束缚是有限的。郁沅可以做一些不那么让自己难堪的事，去完成系统的任务。
因为不想见洛云洲，也不敢去郁冰辰面前招摇，郁沅选择用线上骚扰的方式糊弄系统，目前仍然运行良好。除了郁冰辰不知为什么仍然给他发消息以外，洛云洲是一点儿都不理他，想来已经厌恶他到了极点。
这么想着，他又没什么心理负担地对着“云洲哥哥”的号码打下一堆乱七八糟的文字：
【云洲哥哥，我工作好累，但我要早日还上郁家养我的钱。】
【云洲哥哥，我好想你。】
【云洲哥哥，我想你重新考虑一下和郁家的联姻。】
【云洲哥哥......】
例行公事地发了十条信息，郁沅放下手机，在葛导的剧组拍摄最后一场戏。
在这场戏里，白鹭少主在灭神之战中为保护凤凰族的神女陨落。凤凰一族是世间最后的神兽，掌管生命之火，在寂灭来临之时，大陆陷入浩劫，凤凰神女的神火拥有驱散寂灭之力。
与此同时，新生的教派和觊觎神力之人也在寂灭之时对凤凰神女下手，抢夺神火，丰盈自己的力量。各方势力争抢神火，而白鹭少主眼里却只有失去神火，重伤濒死的凤凰神女。
神女失去了神火，看着浩劫将至，她的拥趸和朋友却被其他势力屠杀，她燃烧神血护卫四方，而那不过是饮鸩止渴。
她回眸对白鹭少主一笑。
“小白鹭，我没能成为拯救苍生的神女，还要死了，真是对不住你一路相伴。”
神血从她的七窍之中流淌出来，又化作金光消失在空中，而白鹭少主护卫她左右，看着飘渺的金光和无尽的晦暗，突然开口道：
“你就是神女。”他还是像往日一样执拗，一张清丽的面容上有一道血痕，让他的俊朗中掺杂了一丝潋滟。
“鸟族向来以愚鲁著称，但良禽择木，从未有悔。”
他说完，抬手揩去唇角的血水，化为一道鸿光朝天而去。
他原身是一只白鹭，修习水系灵力，本是不该靠近神火的，可他这次拼命向神火而去。
神女手下最忠心的侍卫随他而去，道道鸿光冲向抢夺神火的魔族和人族，不惜自爆换回神火。他成功了，被迫化作了原形，雪白的羽毛被神火烧伤，甚至露出了惨白的胸骨，他就这样回到了神女身边，已经无力化为人形，反而化作一个半人半鸟的怪物，跪伏神女身边。
他漂亮的双翅此刻七零八落，胸膛几乎被神火烧穿，灵力四散，面容却是人面，染血的唇灿如夜焰。
可是他面前，神女奄奄一息。她为了保护苍生，神血燃尽了。一生高傲，非梧桐不栖，非醴泉不饮的凤凰倒在尘埃里，站都站不起来。
鸟儿是不落泪的，凤凰更无泪。可她看着白鹭少主，为他落了一滴泪。
“人族，负我妖族良多。”
她对白鹭少主说道，一双神裔的金瞳看着他伤痕累累的身躯：
“而天道无情，偏私一族，招致祸端。今日我身赴鸿蒙，天降不存，任神火燃尽九州，荡尽耻辱和阴谋。”
她说着毁天灭地的狠话，却终究心系苍生，几次企图将神火吞入体内，再以其对抗寂灭之力。可她身躯残破，神血不再，早就无法驾驭神火了，只被神火灼烧血肉。
白鹭双翼残破不堪，他那漂亮如同水洗的黑色眼睛忠诚又不眨眼地看着神女，突然开口道：
“白鹭明白了。”
他明白，神女爱他，爱族人，恨天道不公，辜负苍生。
可她更爱苍生。
他催动灵核，燃烧所有生命和灵力，强行将神火纳入心脉，像一团火球一般冲天而起。
与神女不同，他不尝试催动神火，而是将生命和灵魂献祭给神火，以求来短暂的掌控。在极短暂的时间里，他就是神火。
他冲向寂灭之力，火焰吞噬了最后一抹白芒。神女仰天看着，长啸一声，凤凰泣血。
***
“cu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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