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澈的少年音流淌在金碧辉煌的厅堂里,回荡在那些昂贵的装潢和衣香鬓影的人群之中。
【这是我为你写的一首情歌】
【我说婚礼日将它唱给你听】
【可我等不到那天,亲爱的,我等不到那天。】
【你牵着新人的手走过光辉灿烂的阶梯】
【而我们只有街灯下的窄道】
【我不想耽误你,你知道我不想这样】
【亲爱的你听我说,我只是无法现在就放手】
【昨夜我又想起你,在十一月的寒夜里】
【你分我一半的围巾,还被我收在衣柜里】
【它有你的味道,像置身十一月的寒夜里】
【她们说,放手啊,放手吧】
【一切都开始在夏日,盛放在秋日,终结在冬夜】
【她们说,你是十一月的寒夜】
【我对他们说,我爱十一月的寒夜啊。】
【请给我怜悯吧,也怜悯曾经与我说爱的你。】
......
郁沅一句句唱着,他原本声音颤抖,心中充斥着许多杂音,可当他终于开腔后,他反而心中镇定下来。
这首歌是他写的,也是他出道后写的唯一一首歌。
他出道是家中安排的,原因也很简单,郁父并没有让他接手郁家的打算,陈伯和认为他应该有一些自己的爱好,他便签了公司,成了演员。而后的一切发展的太快,他没等上过什么舞台,更没有向世界展示自己的歌声。
而今日,他在这么诡异的时刻展开了歌喉。
歌声是世界通用语。在没有文字的时代,音乐也已经深入人心。无数双眼睛看向了郁沅,无数颗心脏和他的歌声而跳动,而那一瞬,灯光落在他身上,在场的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天籁之音”。
乐坛的群星时代已经久远,讨人喜欢的流行歌曲年年翻新,想要统一审美却只能粉丝买单。没有人期待郁沅这首歌,他放开嗓音的那一瞬间,所有人都是鄙薄的,瞧热闹的,甚至是满怀恶意的。
谁不知道郁家那点儿上不得台面的破事儿呢?养了个二十年的假孩子,真的一找回来,假的就被丢出门去。这无情无义的做派可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毕竟这年头,有钱人家谁不要脸面呢?
养个阿猫阿狗杨20年也要有点儿感情的吧?不给家业也就罢了,敲锣打鼓的赶出去实在大可不必,就算心存怨怼,关起门而来怎么处理假少爷谁又知道呢?谁也不能去他家装监控。
家里闹的不好看也就罢了,和洛家的婚约也上赶着换人。洛家少家主不想娶个假货也能理解,但郁家本来对这桩婚事可有可无,谁知道竟然变得比洛家还急,非得吧刚认回来的继承人塞到洛家去做少奶奶。
男男结婚虽然合法,但是高门大户里终究不讲究这些新潮,搞成这样大张旗鼓更是让人贻笑大方。
不过这死缠烂打的假少爷要是能下了郁家和洛家的脸面,他们还是乐意去看的。谁不知道这两家最近风头正盛,引领行业甚至有国家支持呢。看这么光鲜的人出丑,也是一桩美事。
这么多看好戏的眼神,这么多质疑和鄙夷,都在郁沅开口后烟消云散了。
有钱人是没有心的,资本来到人间的那一刻,从头到脚都流着肮脏的血。可这不代表有钱人没有感情——他们的钱和权力给了他们无数高于常人的错觉,但从没真正为他们塑成不败金身。他们的心也会随着音乐跳动,也会在听到缠绵的歌声时,耳骨酥软。
郁沅正在唱这样一首动人的歌。这首歌没有太多复杂的旋律,只有他提前在播音设备里设置好的伴奏,没有重金属,没有强节奏,它很干净。
干净得就像少年捧出的一颗心,被弃如敝屣,辜负错待后,碎也碎得晶莹剔透。
洛云洲本是不想与郁沅在大庭广众之下纠缠的。像他这样成熟稳重的人,从生下来起就把克己复礼融进了骨子里。他在郁沅说完话后,就已经示意工作人员将人带走,他的手甚至还与郁冰辰的手相握,对郁冰辰露出一个歉意中带着安抚的神色。
他永远都是那么得体,他也以为自己并不在乎郁沅的行为——他知道郁沅年纪还小,心又赤诚,不甘心也是预料之中的。今日他能闹出这样的动静,是安排布置的人没有做好本职工作,让他钻了空子。
洛云洲很快就完成了合理的归因,安排好了之后的惩罚涉事人员的决策。他不想与郁沅交涉,引起郁沅的情绪崩溃或者让场面更加难看。
他也是为了郁沅着想。郁沅还年轻,以后还要在圈子里混,今日的丑闻他也会帮郁沅压下去,只希望郁沅日后好自为之。
他想的这样周全,直到郁沅不领情的歌声响起。
“我爱十一月的寒夜啊。”
郁沅唱:“请给我怜悯吧,也怜悯曾经对我说爱的你。”
恍惚间,洛云洲清明的神志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蒙住了。他仿佛突然看到了一袭白衣的郁沅站在布满白雪的树下,对他露出一个笑容。
血水溢出他的唇角,洛云洲剧烈心悸,心脏撕裂般的痛楚从灵魂深处猛烈袭击,他瞬间失去了声音和其他感官。
他站在那里,眼睛只看得到郁沅,耳中只听得到郁沅的声音,连什么时候与郁冰辰松开了交握的手都不知道。
【我和你相逢在那十一月的冬夜。】
【我独自埋葬在那十一月的冬夜。】
歌声最后,郁沅放下了紧握话筒的手。他的手心汗津津的,面色也有些苍白。
一滴晶莹的泪从他眼角缓缓滑落,与此同时落下的是他对洛云洲——傅云洲仅剩的一抹眷恋。
他不再爱傅云洲了,连恨都疲懒。如果可以,他只想离洛云洲远远的。他看明白了,洛云洲这样的人不仅是天道给天命之子的安排,还是和郁沅完全不同的人。
他心里冷得像冰,一切都与利益和崇高的大道相关,其他在他眼里都是细枝末节。仔细想来,无论是前世的傅云洲还是小世界的洛云洲,在他们眼里情爱又算什么呢?一切都比小情小爱重要,一切都比他郁沅重要。
说到底,本就殊途罢了。
郁沅唱完这首歌,准备好接受下面的急风骤雨——他想过,养他的父母肯定会为了向洛家表明衷心狠狠斥责他,洛云洲会对他无比厌恶,宾客会对他投来嘲讽的目光,用戏谑的言语送他断送星途,从此被业内封杀。
而天命之子郁冰辰——
他不知道郁冰辰会怎么做。郁沅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是的,他从来都猜不透郁冰辰究竟想要什么,也不知道郁冰辰还愿不愿意玩戏弄他的游戏。
和他想象的不同,歌声落下,现场在一瞬间鸦雀无声,而后才响起了细细的交谈声,夹杂着啜泣。
因为他的那首歌,许多人落泪了。有年轻的男女借着昏黄灯光相拥在一起,也有人隐向角落,在黑暗中穿着华服跑向停车场。
“云洲哥哥,这是我写给你的歌。我知道...我不是郁家的少爷,可是我真的很爱你。”
他话音刚落,郁父已经走到台前,劈手夺过他手中的话筒。
大厅里发出一阵骚动。这本不该是郁父该做的事,这不仅让家人阋墙谇帚曝光人前,更毫无风度。但是不知怎么,洛云洲丝毫没有上前阻止,或者让场上侍者组织的意思,这让郁父不得不亲自动手。
他以为这是洛云洲被郁家下了脸面,所以伺机报复他的手段。
想到他如今的局势,和对洛家的需要,一生体面的郁父咬着牙摔了话筒,甚至扬起手就要落在郁沅脸上。
他曾经把郁沅当作唯一的子嗣,对他不算亲密也绝不算苛待,可是这一切都在郁沅身世曝光后烟消云散了。
那不仅是郁沅和他没有血缘关系的缘故,还因为当真相大白,他看着郁沅那张脸,不难看出郁沅究竟是谁的孩子。
——是那个被他陷害入狱,买通罪犯打死在监狱里的人。
——那个郁家大半产业真正的主人。
郁父眼中射出阴鸷的恶意,像雾气一样涌动。他宽厚的手掌眼看就要落在郁沅脸上,余光里,陈伯和那个贱女人猛然站了起来,露出急色,他心里反而燃起报复般的畅快来。
别以为他不知道,林芳是个极为柔弱的女人,绝无可能干出这种换孩子的事来。也只有陈伯和——只有陈伯和这样阴毒狠辣的女人,能心狠手辣地将自己的亲生骨肉送出去,留下一个野种当亲儿子养大。
荒唐极了!这种事说出去也没人会信!所有人都会觉得豪门独子定当全心全意保护,有哪个豪门会将自己真正的血脉和继承人,交换一个死了丈夫,走投无路的女人的孩子?
可突然间,他突然被自己刚找回来的亲儿子郁冰辰一把推开,那个巴掌打空,他的身子滑稽地转了个弯儿。
他看不见郁冰辰的脸色,只在急怒之中看到郁冰辰捡起话筒,对宾客道歉,而后独自离开的身影。
郁沅的目光一直追着郁冰辰的背影,看着他勉强提起??落下的唇角,看着他兀自挺起脊背,强撑镇定地离开,几乎无法挪开目光。
这或许是他的错。郁沅的心骤然酸痛,方才被护在郁冰辰身后,他没有被任何人伤害,此刻却觉得疼痛。
他好像...有点心疼郁冰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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