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慢慢爬上郁沅白皙的面容，晕开了他眼尾的一抹晕红。
他骨子里是一株植物，最喜欢和煦的冬日阳光，可是此刻他却像是被雷击了一般，惊颤着睁开双眼，一双琥珀色的眼中满是惊恐。
床单散乱，房间里暖气开的很足，新风系统发出轻微的响动，丝绸床单裹在郁沅身上，掩盖住他白皙皮肤上的一片狼藉。
似乎是见他惊颤打个没完，一双肌肉线条分明的有力臂膀将他捞进了怀里，干燥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挑弄着他的发丝，像是安抚炸毛的小狗崽。
天命之子身上熟悉的松香味儿混合着一点儿麝香，铺天盖地地将他包裹起来，让郁沅浑身僵硬起来。
昨夜发生的一切如同陨石一般，将他的神识砸得七零八落。他被吮的红彤彤的唇渐渐失去了血色，在脑海中疯狂呼叫系统：
“这不应该...天命之子不是有婚约在身吗？人类和妖物不同，他们不是信奉忠诚和名节吗？昨晚是怎么回事？”
他的一颗唇珠哆哆嗦嗦的，几乎失去了血色，脑中犹然浮现出昨晚自己拼命挣扎，却被命运之子狠狠征伐的场面。
那不比被剥皮拆骨好上多少，实际上，郁沅从没有体会过这样的事。他吓坏了，他知道人类管这叫做鱼水之欢，许多魔修沉迷此道，甚至发明出了一些独特的功法，辅助双修，让参与双修的人修为得以进益。
可是这些都和目下无尘的人类少尊主，正道魁首傅云洲没有关系。傅云洲太过正直，即便是情到浓处，也是温和得体，进退有度，不曾跨过雷池一步。
郁沅当然见过妖族双修的场景，可是世人都道鱼水之欢是为堕落放纵，和修者所求的大道截然相反，因而郁沅也从未想过会与傅云洲发生过这样的关系。若是如此，他岂不当真成了世人口中的心怀不轨，引正道魁首堕落的罪魁祸首？
郁沅虽然弱小，但他是个要脸的小妖，他不做这样的事。
可是昨晚，他却做尽了那些寡廉鲜耻的事。郁冰辰或许是为了羞辱和惩罚他，用尽了招数，让他几度濒死，被半步天堂半步地狱的观感吓得肝胆俱裂，不断求饶，却换不来一丝一毫的怜悯。
“那天，沅沅是怎么勾引洛云洲的？他对你做了这些事吗？”
他什么都看不到，耳边却传来郁冰辰的逼问，他伸出无措的手指攀附他的肩，祈求道：“没有，没有！他什么都没做！”
“是吗？”
可是无论他怎么求饶，郁冰辰都没有放过他，就像天命之子不会放过那些做了恶事的邪魔外道一样。
“他没有吻你吗？”郁冰辰说着，折磨着郁沅红肿的唇，又按揉他的腰：“还是没有这样抚摸你？他没有像我这样摸你吗，沅沅？”
最后，郁沅已经什么都说不出了，只能颤抖着啜泣，软着手脚露出柔软的肚腹，任凭天命之子做一切他想做的事，施展一切惩罚。
有好几次，郁沅觉得自己会被郁冰辰撕开肚腹，搅动内脏而死。他哭着问系统，任务是不是算完成了，但系统一直没有回复。
“请宿主少安毋躁。”
系统的声音不知为何听起来很疲惫，也很困惑。这很奇怪，因为系统原本是天道的化身，它不奉行人道准则，无情无感。
但是此刻，它听起来越发像个人了。
“天道无法操控命运之子的行为。”它解释道：“但命运之子为匡扶正义，维护天道所生，命运之子所为即为正义，请宿主无需担忧。”
它说完，似乎也能感受到郁沅所受的身体和精神的重创，犹疑片刻，近乎安慰地说了一句：
“命运之子所说的惩罚，可能和宿主预期有所不同，但宿主按照剧情破坏订婚典礼，惹来命运之子的怒火和报复，完成了任务。恭喜宿主，离小世界完成度更进一步。”
听完这些话，郁沅不仅没觉得被安慰，反而红了眼眶，整张脸苍白得几乎透明。他到底和人混的时间更长，况且他即便是妖，也比大多数人要更有人性，他不觉得系统的安慰是成立的。
他时至今日仍然不了解天道之子，但他觉得天道之子这样的人，不会用这样的方式惩罚敌人。
但他又能说什么呢？说自己费尽心机折腾了这一通，甚至没有被郁冰辰放在眼里？还是说自己前世今生加起来，仍然在郁冰辰眼里像个拿来揉捏的小玩意儿，仍然让郁冰辰把他养在身边玩弄，像是吃饱了的狸猫戏弄老鼠？
郁沅不能这么说，他也不能这么想，他不能让自己显得更可笑。他只能默认了系统的话，默认昨晚的荒唐真的是郁冰辰对他别出心裁的惩戒方式。
他努力憋住眼泪，伸手去摸掉在地上的手机。他要跟何芮报平安。
可是手机页面刚一点凉，长篇累牍的消息就冲进了眼底，何芮打来了许多电话，后来又发了很多语音信息，而联系他更多的，竟然是洛云洲。
就在此刻，又有几条洛云洲的消息弹了出来：
“郁沅，你在哪儿？”
“我希望你尽快和我联系，我很担心你。”
“不需要担心郁家和洛家的事，我会处理好这些。”
.......
“我能请你共进午餐吗，郁沅？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郁沅头疼欲裂，伸出僵硬的手指想要点开消息记录，他的手机连同他自己就被一双大手捞回了床上。
“沅沅，你要和谁共进午餐呀？”
郁冰辰声音低哑，尾音戏谑地上挑，却立刻让郁沅打起了哆嗦。昨夜，他就是在郁冰辰这样一句句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咄咄逼人的质问中丢盔卸甲，尊严不负的。以至于他现在一听这样的声音，就已经怕得不能自己。
他也顾不得别的了，又悲惨又沙哑地说，声音几乎在昨晚的折磨中低不可闻：
“我不敢，我再也不敢了。我错了，我不跟你抢云洲...洛云洲了，对不起...”
他的眼泪又滑下来，抱着他的男人沉默片刻，过了一会儿才单手捏住他布满吻痕的双腕儿，说道：
“沅沅不怕，哥哥怎么会怪你呢？沅沅喜欢什么，哥哥不能让给沅沅呢？但是洛云洲这样没有心的东西，沅沅真的喜欢吗？”
郁沅不敢说话，怕得头晕目眩，心里认定郁冰辰嫉妒他和洛云洲的关系，恨死了他纠缠洛云洲，若是他胆敢说一句喜欢，恐怕会有更可怕的事情等着他。
比起被杀死，郁沅更害怕昨晚那种几度濒死，被郁冰辰玩弄于掌心的感觉，仿佛他的世界只剩下了郁冰辰，而那是他最恐惧的梦魇。
他只想离命运之子远一点，再也不当郁冰辰的玩偶和猎物。
“我不敢喜欢了，我不敢了，求求你...我想回去。”
郁沅哭道，他知道这样很丢脸，可他除了哭和颤抖，没有力气做任何事。郁冰辰再度沉默片刻，才揽住他，像个真正的哥哥哄弟弟那样哄道：
“乖乖，不哭了，哥哥带你去吃午饭，好不好？”
他温热的手抚弄着郁沅的背脊，规矩又温馨，仿佛昨晚在郁沅全身上下印满红印子的人不是他一样。他又露出那种伤怀中带着一点儿指责的神色，仿佛郁沅对洛云洲的深情再度伤害了他。
郁沅知道他又在哄骗自己，他不能信，可是他的身体还是渐渐平静下来，耳边又充斥了郁冰辰那些好听的话。
他说，下周带郁沅去见亲生母亲林芳，又说，等郁氏的局势平稳下来，他带郁沅回家见他们的母亲陈伯和。
郁沅是相信命运之子的能力的，他知道他做得到这一切，他是天道的宠儿，轻而易举的拥有所有郁沅想都不敢想的东西，甚至还能从指缝中施舍一点儿，就能让郁沅欢欣鼓舞了。
可他又不能信，因为他知道眼下的一点儿优待都是为了将来更加绵长的折磨。
他原本以为天道给他的任务是一种过分轻易的馈赠，此刻才知道他还是想得太简单了，对于他这样的小妖来说，世上哪里有免费的晚餐呢？
天道要借命运之子的手将他诛杀在一个个小世界，可是命运之子却也不好糊弄。他乐于玩弄、搓磨郁沅，或许真到了自己玩够的时候，才会出手满足天道的愿望。
而郁沅又怎么捱得过命运之子的玩弄和恶意？
想到此处，郁沅深棕色的眸子渐渐冷了下来。他感受到了世界对于他这样微不足道，死不足惜的妖物层出不穷的恶意，本就千疮百孔的心也再度冷下来。
什么时候才是尽头？等他在小世界受尽折磨，一次次被命运之子杀死后，他真的能逆转时空吗？
到那时候，他的神识，他的记忆，真的还撑得住吗？
他的眼里生出一股戾气。妖是天生地养的物种，他们命如草芥，也不受天道垂青，活到今日，全是靠他们的顽强和永不停息的生命力。即便是郁沅这样软糯，几乎没有脾气的妖，为了自己的朋友也会对天道拔剑相向，凶相毕露，舍弃性命在所不惜。
他们或许好骗，愚蠢，天真，但他们从来不缺执着和勇气。
郁沅凭空生出一股力气。他不能任由郁冰辰摆弄他，他不是天道之子的玩具，天道之子不能这么做，这个世界有法律，也有公道，即便天道之子终究战胜一切，他也不能就这么——
“沅沅，给何芮回个消息吧。她是最关心沅沅的朋友，是吗？”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从头到尾将郁沅的斗志灭了干净。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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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假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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