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明轩发现自从自己那天断片之后,严行秋就变得很奇怪。
也不是坏的那种奇怪,而是变得更主动了。
做事情不再闷声不吭,把事情都往心里憋,而是会主动地和刘明轩交流,尽管不多,但是林明轩已经很知足了。
他对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愈发好奇了。
其实原本自己没想喝那么多,但是刚好那天开心,聊起来后在氛围的烘托下,他看着一旁跟在自己身边的严行秋,舒适又惬意,不自觉就喝得越来越多。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林明轩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甚至还尝试找过那晚的司机,但是对方专门说了有人叫他守口如瓶,想也知道是严行秋吩咐的。
既然严行秋不想让他知道,那就不知道吧,也不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刚好林明轩也有事情要跟他谈,这下子算是有了资本:“既然不想告诉我,那就看看这个吧。”
他把手里的一个厚厚的大尺寸胶装本递给严行秋,严行秋一脸疑惑地正欲接过,林明轩又等他即将触碰到的时候,猛地收了回去。
“接了就不能拒绝了。”
“怎么还有强买强卖的道理?”
“我就是这样的。”
严行秋拿他没办法,可又的确好奇,想了想还是接过来了。翻开封面一看,扉页写着几个带着书名号的大字——《无限夏日》。
下面还有一行浅颜色的小字,写着:导演——尤泽。
这种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感觉让严行秋顿时想起了以前,他倏地变了脸色,瞧着面前依旧如常的林明轩:“剧本?尤泽?”
“是的,当时和干爸说的项目。”林明轩也料到了他这种反应,无所谓地继续道,“双男主,你男一,我男二。”
他虽然就说了几个字,但听在严行秋的耳里宛如晴天霹雳,这段时间所有的好心情都荡然无存,他突然明白了当时为什么林明轩会带着自己去见葛广白。
严行秋皱起了眉头:“我不接。”
说吧他把剧本砰地合上,直接丢在了两人面前的茶几上,震得上面的花瓶连带着花叶都晃了几下。
林明轩已经提前想好了应对之策,所以并不意外:“我已经接下了,也拜托你的经纪人接下了,现在不演也没有办法撤回。”
“林明轩,”情绪激动,严行秋忍不住叫了他的大名,“你不要开玩笑了,我哪里来的什么经纪人?”
唐卓已经走了,早就不是他的经纪人了,也从来没有听过自己有新的经纪人,因为公司已经把他雪藏很久了。
“唐卓,就是那个你很熟悉的唐卓。”
严行秋沉默了,他缓了真的很久很久,房间里进的只有钟表发出的嘀嗒声。
“你为什么老是要揭我过去的伤疤……我已经放过别人,放过自己了,我不想再回忆了,就此遗忘不好吗?”严行秋的嗓子有些哑,“我每次觉得自己好了一点的时候,我的痂就会被揭开,真的很痛苦。”
“可是你不揭开的话,他只会化脓,不会愈合。你的痛苦还在,不是假装遗忘就能遗忘的。”
他的皮下发了炎,放任不管只会更严重,那不是痂,而是伪装的永远也好不了的疤。
在演戏上,严行秋那么有实力和天分,因为一个荒谬到不能再荒谬的恶作剧,就要葬送自己的所有前途和努力,这未免太不公平了。
他根本什么都没有做错,只是坚守了自己的底线,可罪恶的枝丫却要将他牢牢锁死在暗无天日的地下,把他困在内心昏暗的一亩三分地里,爬也爬不出来,一碰就鲜血淋漓。
这让林明轩怎么能忍受?
他该是那个骄傲的、向上的严行秋,而不该是现在这副模样。
林明轩讲着道理:“我会帮你,有干爸做指导,不会出差错的。”
迎着严行秋抬起来的眼,他坚定地许诺着:“过去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可我不敢去赌。”严行秋回复的声音很小,他没有任何底气,仿佛低到土里。
更不敢拿你去赌。他在心里不停地念叨着,但说不出口。
“这怎么算赌?这叫打有把握的仗。”
他把那本剧本塞进严行秋的手里,掰开他的手指,让他牢牢地握着。
“这是我给自己争取来的男二号机会,你就当是为了我重新复出,好吗?”
严行秋红了鼻尖,没有再动作。
这个人讲话怎么这么没有道理。
开机时间定在两个月后,接到这个烫手山芋一般的剧本,严行秋花了几天时间才有勇气打开它,浏览自己角色的人设。
故事设定在国外的一个沿海边。来此旅游的男一、男二偶然撞见,十分投缘,交谈之后发现双方都是在环球旅行,于是决定一起前往下一个国家。
买好的火车票因为暴雪而停运,两人被迫在景点山脚下的小旅馆逗留了一夜,凑在仅剩一间的小房间里,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白雪,交付了真心。
原来男一并不是真的是为了环球旅行而来此,这个地方本是他旅游的最后一站,他打算在这里结束自己的生命。
渴望着汹涌又有朝气的大海,看着阳光洒在碧蓝的潮水上,他突然觉得有意思的东西还有很多。世界这么大,没必要困在原地,困在过去。
男二就是在这时候出现在他眼前的,踩着冲浪板,在起起伏伏的海浪中破水而出。
他没有惧怕因天气而冰冷的海水,也没有惧怕藏着无限未知可能的深海,而是迎着阳光,在其间放肆奔跑。
浪在哪儿,他就要踏着浪在哪儿。
旅途过程中,男二用自己的阳光向上拯救了男一,带他走向更好的未来,挖掘更多的可能。
严行秋合上剧本,长长叹了一口气。他也不是傻子,知道林明轩把这个剧本给他的用意是什么,尤其他还饰演男一。
在《雨夜行者》里,他的角色低沉自闭,常常哭,后来想起他感觉自己那段时间的阴晴不定、想法常走极端,也或许在一定程度上受了戏中角色的影响。
有的时候入戏太深也不是好事。
而现在,他不是没有怀疑过自己可能得了抑郁症,但就像薛定谔的猫一样,不去探求,就没有定论。
下降的经济能力给了他充足的借口,他没有去过医院,没有吃药,也没有见过心理医生,但他确实想过就此离去。
当身边没有爱的痕迹的时候,人总是能察觉到的。不知道目标是什么,也不知道未来是什么,而且无论它们是什么,仿佛都与他没有关系。
与其说是悲伤,不如说是麻木,直到那颗心被永久地麻痹,便没有了再继续下去的活力。
可是林明轩在此时又出现了,他的那颗心被唤醒了,开始一下一下地跳动起来,涌入了爱,还叫嚣着需要更多。
有的时候,严行秋觉得自己真的很贪心,既要又要。他既想要林明轩的爱,又没有勇气去剖开自己的心给对方看,很是自私。
这段不平衡的关系是否有未来,他也不确定,但既然林明轩说想要,他便顺其自然吧,也没什么好失去的了。
说不定入了戏,真会有奇迹呢。
再见到唐卓的时候,严行秋也早已经预想过了,所以也没有太多过分的反应,只是有种说不出来的复杂感情。
唐卓坐在他对面,手里拿着林明轩提前摆在那儿的一杯温水。林明轩倒完水以后走进书房了,可是门没有关。
之前林明轩就来见过唐卓一面,当时唐卓几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面对林明轩的询问,他喉咙哽了又哽,最后才憋出一句:“都是我的错。”
明明当时已经察觉到了不对,也知道董仓和陈昂突然的行动分明在说些什么,他却没有多加留意。
等事情发生后,唐卓才发现这是一盘好大的局,足以把白子围困在黑子中央,根本就没有机会跳出去,只能被吃掉。
他想过要和严行秋一起共进退,但是却被严行秋反驳了:“不用为了我去干些什么,这是不值得的。”
他的眼里似乎只有几抹十分暗淡的光,但还在理智地给唐卓分析:“他们能做到这一步,就已经预想了下一步,多一个人只是多一份无谓的牺牲,毕竟从始至终,目标就只有我一个人。”
“可是……我们可以曝光呀。曝光他的行为,曝光背后的阴暗。”唐卓的话语里面染上了不易察觉的无力感。
他这么说,但自己也清楚资本的力量有多大,消息没有出去一个苗头,恐怕就已经被掐死在萌芽里了。
“他们赌的就是我们没有话语的权利和渠道。所以……不用了。”
可是现在,林明轩却一字一句地告诉唐卓:“他没有怪你们,他最怪罪的其实是自己。如果你们原谅了自己,也就相当于帮助了他。
“在当时的交际圈里,你是我回国后见的第三个人。每个人都跟我说,自己错了,但是你们早应该饶过自己,行秋也是。”
唐卓看着面前的林明轩,觉得他仿佛是另外一个人,成熟的不止他的面孔,还有他的心,但是那颗心却仍是曾经少年的,里面的热血和自信从未变过。
“我可以再帮助他吗?”
“当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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