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临时接到消息赶往弗拉苏的,所以夏皖决定留下来参加搜找的时候,大多搜救船都已经出海了,只有一艘刚刚开进弗拉苏港口的船在招人,于是夏皖便加入了这艘名叫“普利”的、由游艇改造的搜救船。
在救援船上,夏皖遇到了那天她安慰过的那个男人,他叫乔书恩,是这艘名叫“普利”的船的拥有者,他的哥哥也在“5·28”空难中丧生。
迟迟没有哥哥消息的他,为了寻找哥哥的遗体,特意将这艘偏重于游玩的游轮改成了搜救船,希望早日找到自己的哥哥。
*
普利已经在弗拉苏附近的海域航行了半个多月了,夏皖和乔书恩依然没有找到父母和哥哥的遗体,但期间却也找到了一位遇难者的遗体和飞机的一些残骸。
明天,普利就要返航回港补充物资了,船上决定举办一场“篝火晚会”,给大家烤肉吃,算是犒劳这半个月来所有人的劳作,也让被船上凝重气氛影响绷紧了神经的众人好好放松放松。
船上大多数人是从弗拉苏当地雇佣的人,这场烧烤晚会让他们紧绷的神经得到了放松,欢快的氛围也让人不自觉带上微笑。
但夏皖心挂父母,没有心思与大家一起放松,草草解决晚餐后,就告别大家,回了房间。
在床上翻来滚去睡不着,夏皖起身,避开喧闹的人群,往甲板上去,准备吹吹风再回来睡觉。
刚绕过一根桅杆,就看见乔书恩坐在船头,靠着船上最大的那根桅杆喝闷酒。
正犹豫要原路返回还是轻轻走过当做没看见时,乔书恩已经转过头看见了她。
“夏?”乔书恩笑了笑,“要过来坐会儿吗?”
望着乔书恩微红的眼眶,迷离的眼神,夏皖踌躇着走上前,站在乔书恩旁边,手搭在栏杆上,抬头望着墨蓝天空中闪烁的繁星,心中情绪复杂。
“我想我哥了……”蓦然,乔书恩开口道。
夏皖转头,见乔书恩只是死死盯着海面,心里明白他这是压力太大了,想找个人倾诉,于是没有吭声,又转回头看星星,耳边响起乔书恩嘶哑低沉的声音,思绪不知飘到了哪里。
乔书恩的父母在他两岁时车祸去世,家里没有其他亲人,只剩下一个大他十五岁的哥哥,于是兄弟俩住进了孤儿院。
孤儿院的孩子很多,条件不好,但乔书恩并没有吃多少苦,因为他们没在孤儿院住几年,他的哥哥就带着他搬出去了——乔书恩的哥哥靠着奖学金去股市炒股大赚了一笔,拥有能够独立养活自己和弟弟的能力。
尽管生活很艰难,但乔书恩的哥哥从没亏待过弟弟,这让乔书恩在他去时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后悔不已——他因为哥哥事业太忙不能陪伴他而与哥哥闹了好久的别扭,直到空难发生前,他们才和好不久。
“我找不到他……”乔书恩双手抱头,哽咽道,“他现在不知道在哪里……我真的想他了……”
他抬头,在胸前比了一个十字架,“上帝,如果你在的话,开开眼吧……让我找到他……让他回来吧……”
上帝?上帝如果有用的话,世界不会每天都有苦难发生,它只是懦弱的人向生活低头的借口罢了,除了自己,谁会将你从痛苦中拉起?
夏皖自嘲笑笑。
可如果上帝能让她找到沉睡在冰冷海水里的父母的话,信它又何妨?
但这注定是如果——浪潮不会将人类的尸体、飞机的残骸推向海岸,就像天气突变时云层不会提醒航行的飞机迫降一样。
*
又是半月过去,夏皖依旧没有父母的消息,乔书恩也没有找到他的哥哥,但夏皖不得不返回美帝——她要开学了。
乔书恩开车载夏皖去机场,一路上两人气氛低沉,其实两个人心中都明白,这么久了,亲人的遗体没有找到,估计是再也找不到了,也许那些残破的尸体早已被鲨鱼吞吃入腹,被海水冲到了大海深处,但没有一个人会因为这些猜测放弃寻找,哪怕是希望缥缈。
只要亲人的遗体还有被找到的一丝可能,他们就永远不会放弃。
乔书恩举了举手机,“保持联系,有消息我会通知你的。”
夏皖点头,转身要走。
“我不会放弃的,我会一直找下去。”
夏皖脚步一顿,回头,看着乔书恩坚定的双眼,微笑回了一句,“我也不会放弃的。”
说完,毫不犹豫大步离去,边走还边朝身后挥挥手,“回见!”
“回见!”
*
时间眨眼过了半个月,夏皖已经逐渐适应了在HF生活,现在的她,没有心情关心陈晓元是否联系她,她在意的是始终没有消息的父母,以及,日益消瘦的妹妹。
这天,她的师兄打电话给她,约她到学校附近的一家星巴克见面。
“杰森,你找我什么事?是教授布置了什么课题吗?”夏皖拨开珠帘,低着头往里走,边走边说道。
一抬头,发现里面坐了一个亚裔男子,陌生的脸庞,亚麻色的短发,以及一双冷冷的琥珀色的眼睛。夏皖愣了一下,低头:“抱歉,我可能走错地方了……”
话没说完,师兄杰森就从走廊尽头走了过来,“小师妹,在外面站着干嘛,进去啊!”
夏皖转头,看着他,眼神扫了一下里面的陌生男子,尴尬地笑了笑。
杰森“哦”了一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忘了忘了,”说着拉了夏皖进门,对那男子说道:“这位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小姑娘。”
拉着夏皖坐下后,笑着对她说:“别紧张,今天叫你来是好事儿!”
说着,指了指对面的男子,说道:“这位,迅达的CEO,ZX财团的掌权人,陆见晰,有钱人一个,富可敌国啊……”
没等他滔滔不绝地说完,那位名叫陆见晰的男子,清咳了一声,杰森戛然而止,“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这位有钱人决定帮助在‘5.28’空难中所有遇难者的亲属!”
夏皖诧异地看了一眼陆见晰,心里有点不信像这样资本大鳄,有闲心关心他们这些灾难过后最不容易处置的“拖油瓶”?
陆见晰看到了夏皖的怀疑,沉默片刻,鬼使神差地开口解释道:“我的博士生导师和我最好的合作伙伴都死在这场空难中。”
夏皖点点头,沉吟片刻,说到:“我和我妹妹拥有父母留下的遗产,而我相信在遗产花光之前,我们能拥有养活自己的能力,所以我们的这份,请给情况更严重的家庭吧。”
默了默,夏皖迟疑开口,“其实如果可以的活,希望陆先生能支持一下遗体寻找和飞机残骸打捞……还有很多遇难者还没找到……”
夏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因为她心里清楚,陆见晰能够想到帮助遇难者家属已经很好了,其余像他一样的资本家,很少发这个善心的,现在请求他为打捞出钱,还是毫无利益可得的事,他怕是不会答应。若他心胸狭窄些,恐怕还会生些闷气。
杰森“噗嗤”一声下了出来,“上个月,这家伙出资送了一批物资过去,过几天,他送去改造的游艇也会到达弗拉苏。”
夏皖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可是难得的‘大善人’啊!”杰森调笑着说到,语气是夏皖听不懂的复杂。
不过她没时间思索,因为陆见晰开口了。
“你确定要将给你们的钱给其他更困难的人?”
夏皖点点头。
“好。”陆见晰说完,拿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
再抬头时,杰森挑了挑眉问道:“我给你找到这个人怎么样?”
“不错。”
“行吧,那你到时候可不许挑三拣四的欺负我小师妹。”
陆见晰没理他,倒是夏皖有些懵,“等等,师兄,你在说什么。”
杰森特别淡定地说道:“陆要在这里念两年的博士,他没来过这边,所以要找个人帮他带路——我要去澳洲支援我家甜心的项目,所以——这几个月拜托师妹你啦!”说完,他还拍了拍夏皖的肩膀,以示鼓励。
夏皖一脸懵,“等等,他不是已经念完博士了吗?”
陆见晰抬头,淡淡道:“双学位。”
“好了,你们交换一下联系方式,然后师妹带陆去学校里转一转吧,我要去赶飞机,就先走了~祝你们相处愉快哦~”说完杰森脚踩风火轮般迅速溜走,留下一个淡定的陆总和一个恍惚的夏小皖。
陆见晰没在意呆滞的夏皖,自顾自地拿出手机,问她:“你的号码是多少?”
夏皖下意识回答。陆见晰记下她的电话,拨了出去,在夏皖手机响铃后挂断,对她说:“这是我的私人号码,我姓陆,陆地的陆,陆见晰,看见的见,清晰的晰。这段时间麻烦你了,祝我们相处愉快。”
夏皖回神,看着他伸过来的手掌,迟疑了一下,才握上去,“相处愉快!”
陆见晰看了下表,对夏皖说到:“时间还早,麻烦你先带我参观一下学校吧。中午我请你吃饭,饭后还要麻烦你带我去见克里先生,我和他约了一点半见面。”
说着起身,穿上了西装外套,示意夏皖可以离开了。夏皖懵懵的,下意识跟着他的节奏走。
*
夏皖带着陆见晰在学校里走了几圈,介绍了一些学校的基本情况和一些景致不错的地方。与他吃过午饭后,送他与克里先生见面。
临上楼前,陆见晰对夏皖说:“感谢你上午的作陪,我与克里先生见完面后会自己回去的,从现在开始,就是你的自由时间了,以后我有什么需要你帮助的地方,会给你打电话的,记得记下我的号码,再见。”
看着他修长的身影,夏皖不知该作何反应,只按他说的,存下了他的号码,心里暗暗想到:像他这般资本家,帮他做事的人数不胜数,应该不太会找她吧……
这么想着夏皖轻松了许多。
把这事抛到脑后,夏皖对了下时间,决定先回宿舍午休半小时,之后再去图书馆学习。
文章中有写到灾难幸存者是“拖油瓶”的情节,这里特做说明:
这里并没有看不起他们,这只是一种自嘲的说法,而事实上,各种意外发生后,除了当事责任方或者政府,很少有资本家会帮助这些遇难者家属;事实上,能从死神手里回来的人都很了不起,因为他们迎来了新生,所以请每一位幸存者一定要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
另外我自己在读的时候,发现有一处可能会引起疑惑,再此说明一下,男主修的是双学位,前一个修的是计算机,他的博导和女主父母是同一班飞机,这次来HF是为了修第二个学位,还没确定博导(目前他的申请还没有收到回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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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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