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雨下,碧素银装,青女落松,雪盖寒山。
本应是年关,小儿闹春,热闹非凡。朱雀大街,残叶枯花飘零,却无人在意。
街道上空无一人,家家户户大门紧闭,明明是到了该吃饭的时候,却不闻炊烟袅袅。
一只黑色马蹄将枯枝踩碎,头也不回的飞奔向前,不要命似的。
“报——
荆州失守,西域骑兵以致肃关!”
“报——
玉春城告破,城守已自尽殉罪!”
“报——
敌军已入嘉关,再有两城就攻到京师——”
乾元大殿内,无人出声,落针可见。
“诸位爱卿有何高见?”
大周皇帝归献看起来平静极了,可却无一人敢出声。
人人都知道,大周气数已尽,已无力回天。
除非,再出一个松文随一样的将才。
可,唯一继承他英勇之才的长女,已于三日前被斩于朝阳门下。
又从哪里,还敢再找出一位救世的英雄。
“陛下!”御史程韵花白的胡子紧贴地面,白首扣头,痛哭流涕:“陛下早做决断,早日举行祭祀吧!”
“陛下啊!”
“够了!”
名贵的瓷器落地,发出悦耳的清脆声,好似孩童的欢笑,银铃似的。
“够了…”
归献耗尽了力气,昔日高大伟岸、说一不二的皇帝一瞬苍老了。
三年前,他们也是这样逼着他,烧死了平儿。
之后三年也从未少过祭品,可也没见战事有胜。
红荔躲在殿后,听着前殿的军报,早已是泪如雨下。
稚嫩的小手捂紧嘴巴,泣不成声,也不敢出声。
她是今岁的祭品,被陛下收养在宫中,封了个公主。
一个月了,没有一封捷报传来。
入京的,只有敌军破城的噩耗,还有战死将军的尸首。
大巫说了,大周的敌人,是千万魔军。
人族不敌。
祭祀求天,仙人不理。
敢问青天,是真得要亡大周吗?
红荔托着幼小瘦弱的身躯,扶着宫墙,一步步挪去……
远处似有击鼓声,想必是那松雪前,又来为他父姐鸣冤了吧。
“别跑!”
“站住!哪里逃!”
漆黑的夜空,并没有皎洁的月亮,只有许多星星,密密麻麻地杵在上面,在这片墓林之中,显得尤为可怕。
忽然,剑出鞘的声音峥泠作响,划出一道剑光,溅起一片溪水。
水滴定在半空,没有再落下来。
周围的一切都停止了,红荔被惊醒,从母亲怀里缓缓探出头来。她刚一动作,便觉周身疼痛。然而,下一刻映入她眼前的景象,却让这些疼痛显得那么不值一提。
母亲的背上,白衣已被鲜血染得艳红,剑痕交错,每一道都刺痛她的双眼。
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去探母亲的鼻息。
没有。
母亲已经死了。
她再抬头,已是泪流满面。
向上看去,和水滴一起悬在她们头顶的东西,密密麻麻,一闪一闪的。
她眨眨眼,终于看清了,那哪里是什么星星。那是巫族秘术,天罗地网。
是大巫要她们死。
领头的那人,横剑站在她们面前,看不出神色,只等将她们抓回去,好举行大祭。
红荔定定地看着他,可他并没有看向她,那明亮如星的眼眸中,映照出一抹藏蓝身影。
红荔想起来了。
松文随还有一个小儿子,叫松雪前。
听说,昨日越狱而逃。
红荔回头看去,只见一人拢手立在她们身后,挺拔如松,清冷如竹。
他拿着一把很旧的破剑,就这样静静地站着,看着面前的追兵,好似在看一群死人。
红荔听到追兵头头开口:“松小公子还真是不怕死,都逃出去了,还回来干什么?”
松雪前将红荔护在身后,道:“不如林小侯爷大胆,见到那么多人落得不得好死的下场,竟还敢与大巫为伍。”
“死的都是罪人。”
松雪前轻扯嘴角,目光一寒,冷笑道:“你有怎知自己不会是下一个罪人。”
“你是非救她不可?”林愿步步紧逼,“可别浪费了你全家性命换来的好机会。”
松雪前不说话,只是紧紧握住剑柄。
这把他从前搬都搬不起来的晏春,如今已被他使得得心应手。
他数了数,对方有将近三十个人,勉强一试。
“还能走吗,跟紧我。”
红荔这才意识到,他是在跟自己说话。
红荔咬紧牙关,强忍泪水,挣扎着站起身来,走到他身后,紧紧抓住他的衣服。
她环顾四周,面前那么多人,他们真的能逃掉吗?
她咬牙向前走,尽管每一步都痛彻心扉。她只想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些人讨厌的目光。
泪水不争气的流入眼角,是咸的。
她眼前一片模糊,但没有停。
她不能拖后腿,她得逃出去。母亲死了,她还要活下去。
她意识越来越模糊,随后向前栽倒下去,陷入无边的黑暗。
松雪前见那小孩撑不住了,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最终还是扛起红荔,拼死杀了出去。
他想到了归五江,那个傻子。
她要是在,他们应该很容易就能逃出去吧。
毕竟她为捉弄自己设下的陷阱,都那么奇思妙想,足足困了他七日。
七日后,松雪前来到清平寺,却一个人也没见到,祭祀已经结束了。
他找遍了清平寺,只找到了晏春,箱子都没换,孤零零地躺在厢房。
三月初,春寒将化,桃枝抽芽,从高高的清平寺围墙,向外探去。
尚是稚童的归五江趴在墙头,从内向外张望。
那群守卫围了清平寺一圈,站得笔直,一动也不动。
寒暑不歇,雨雪不避。
远处传来小贩的吆喝,还有人们的谈笑声。
身后,是她怎么也绕不出去的牢狱。
归五江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
又做噩梦了。
冥水果然厉害,她已经一连做了好几日噩梦了。
梦里,她还被关在清平寺,没有白日,一个人影也见不到。她就那样一直走,一直走……
没有尽头般。
明明已经逃出来了,怎么还是会梦到。
她从今日起好好修炼,争取活得久一些。那样,从前的十六年在她漫长的生命中,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怜木犹犹豫豫地走进来,说有人要找她,已经在碧波峰下和护山大阵死磕几日了。
归五江喝茶的手举到嘴边又停下了,内心五味陈杂。
想必是姬云云吧。
“我知道了。”
她虽嘴上这样说,但却并不打算过去看看。
她如今的修为实在有些不够看,先躲一阵吧。
碧波峰上,青木层叠,云雾缭绕。灵气充沛,漫山草树竞相生长。明明安静得紧,却让人心觉喧哗热闹,生机勃勃。
峰下,一白衣女修士略显狼狈,眉挺有峰,眼神坚毅不甘。
姬云云双手握刀,打算再来一次。
她是来找归平下战书的,怎么能被拦在第一步。
然而,一炷香后,她再次被弹了出来。
休息片刻,再闯。
楚东南被她吵得心烦,向歇燕汀的方向伸手一握,将躲在院里修炼的归五江提了出来。
归五江还有些懵,就见楚东南的住处草木摇摆,弯腰晃脑,就差从坑里跳出来了。
归五江:……
你们吵到我眼睛了。
楚东南用手撑着脑袋,眉头紧锁。
他觉得烦,可也不好伸手驱赶一个小辈,归五江还躲在院里不出来。
真是不像话。
“可是师傅,她一个筑基期,欺负我一个炼气八层,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归五江的意思是让他管管,给自己的徒弟撑腰。
谁知楚东南轻飘飘地道:“你们可以在五行阵中比,阵中五行相持,灵气平衡。修为不等的弟子会在其中约战。届时,她的修为会被压至到和你持平。”
归五江来了兴趣,还欲在打听,楚东南却让她自己进去体验一番,到时就明白了。
归五江向楚东南告退,兴致冲冲地运起七星步法,一溜烟地跑到了峰下,刚好看到姬云云又一次被弹到了地上。
归五江坏笑:“姬师姐,你没事吧?别摔伤了,到时候说师妹我欺负伤患啊。”
“你这个卑鄙小人!”
“哎,在呢。”
“躲了这么久,终于舍得出来了。”姬云云嘲讽。
“怎会,我只是睡得太沉,没听到动静。姬师姐也太不卖力了。”归五江怼她。
“你等着吧,三日后二石坛五行阵见,定打到你服!”姬云云挥手,一封信飞射而来,向着归五江面门。
归五江不急不缓,抬手将信接下:“好啊,你可不要迟到。”
“这话应该我对你说才对!”
姬云云转身就走了,再和她说一句话就要忍不住动手了。
“希望你的实力,比你的嘴皮子厉害。”
姬云云走后,归五江把藏在袖中的手举起。
新纸一深嵌入肉,留下一道伤痕。鲜血还没来得及流淌而下,便被信纸上蕴含的冰灵气冻住了。
果然,做人不能太要面子。
好厉害,这就是筑基与炼气的差距吗?
楚东南与她差距太大,她几乎看不清楚东南出手。
凡间修士不多,她一直待在清平寺,更是没有机会见到。自然也无缘与修士比试,如今倒是个好机会。
好让她见见,修真界长大的正统修真者的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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