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高考结束的暑假。
当潭枫丹抱着慰问的花束,头也不回地走出病房时,胥辛傻眼了。
喂,你就这么放弃了?偶像剧里不是这么演的。
难道不是女主角经历重重险阻,用爱唤醒失忆的男主角吗?真的不再努力一下?
听到潭枫丹亲口说出她是故意填错志愿,他的爱是一种负担时,胥辛感觉心脏漏了一拍,浑身上下的血液都被冻结凝滞得无法流动。
那一刻,他下意识的反应里有被欺骗、被捉弄的愤怒,有被嫌弃的沮丧,但更多的是一种羞耻感。
他从未像如此这般把真心献给另一个人,却并未换回同等的爱,犹如一个光天化日之下被骗得衣不蔽体的傻子,虽然懵懵懂懂,但是站在穿着体面的人群中,本能地感到害羞。
胥辛想起甩他两巴掌分手的小女友,他觉得自己谈恋爱还蛮真诚的,即使觉得无聊,也还是会陪着女朋友逛街送礼物什么的,但那妹子说什么来着,总有一天你也会掏心掏肺却不被人当回事的痛苦。
现世报这不就来了嘛,还真是揪心的痛,即使后面被车撞一下,都没这么痛。所以胥辛他自己痛得龇牙咧嘴、撕心裂肺,想让对方也尝尝同样的痛苦。
可是经历了车祸,醒来时,胥辛反而变得庆幸,庆幸他还活着。他还有很多很多人生计划没有实现,而这些计划大多和潭枫丹有关。
算了,我大人有大量,原谅你了,但是小小的折磨,还是要有的,不然潭枫丹怎么能认识到他的珍贵呢。
所以便有了胥辛装“选择性失忆”这一出,反正理由很充足,什么“经历剧烈的脑震荡前想着的人,越是想记住,越是会引发大脑的保护机制delete”,偶像剧不都是这么写的吗?
可是她就那么走了。
潭枫丹,你是在欲擒故纵吧?
潭枫丹,你一定要是在欲擒故纵啊!
康复的日子里,胥辛盯着门口的访客,等得望眼欲穿,都快等成一块“忘妻石”了,写出新时代的荒诞喜剧《等待潭枫丹》,可是左等左等,潭枫丹就是不来。
胥辛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他对于她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
胥辛不是傻子,相反他的直觉如野兽般敏锐。他能看出她眼神中的算计,他也能听出她甜言蜜语下的敷衍,他和杨君泽讨论过这些小细节,对方的反应,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娘们似的磨磨唧唧、疑神疑鬼。
好吧,一语成谶了。
杨君泽倒是经常来看他,王佳妮也来过,主要目的是借钱,连容钰作为同学都来过一次。
这些人像是怕刺激到他似地,绝口不提潭枫丹,甚至有时候不得不提到她时,毕竟她是他高中岁月的重要组成部分,一律用某人来替代。
他知道为什么,因为潭枫丹的不管不问,即使在第三人看来,也应该被称之为绝情,他是这段感情里的受害者,他们觉得他想不起来她更好,免得他伤心。
但是胥辛却因为这些体恤,愈发得恼羞成怒。
区区一个潭枫丹,他怎么会为失去她而感到伤心?胥辛索性除了杨君泽,统统拉黑。
等到可以出院了,又能生龙活虎下地跑,胥辛决心要大玩特玩,玩得精彩,玩得丰富,用行动告诉某人,失恋一次算什么?追他的女孩就能从A市排到巴黎,他要让她追悔莫及。
事实上却是他在酒吧买醉时,频频把陌生女孩错看成她,他甚至经常在高中旁边的“陪读村”溜达,追逐着某个相似的背影,看到脸了才死心,这才想起她既不会去酒吧,也不会穿校服了。
从前胥辛觉得自己是气运之子,长得帅运动神经好,嘴甜情商高,家里还有钱,嘿,他要是个女生,他也会喜欢自己这样的男生,可是他现在反而觉得老天爷不够眷顾自己。
A市就这么大,老天爷你怎么不能安排一场恰到好处的偶遇,让他们破镜重圆呢?
他都想好台词了,嘿,同学,你长得有点眼熟?
她一定会有点好笑地问他,怎么眼熟了?你的搭讪方式太老套了。
然后他就嘿嘿一笑,你长得好像我女朋友。
丢脸就丢脸吧,要不他再假装一次失忆,我忘了我听到过什么了,然后再日久生情,就算是块石头,他也要给她捂热了。
可是幻想是幻想,真到付诸实践,胥辛又犹豫了,他表现得这么痴情,她岂不是吃定他了,以后吵架肯定处处落下风。
直到有一天胥辛急着出门创造偶遇机会时,“太后”叫住了他,让他陪着一起看电影。
家里的私人影院效果很好,但是胥辛就是看不进去。
看的电影是《蝴蝶君》,胥辛没听过,但他倒是看过《蝴蝶夫人》,意大利老白男幻想一次邂逅就能让东洋女人产生至死不渝的爱情,白人至上,西方中心主义,无聊。
可电影《蝴蝶君》的故事截然相反,一个法国男人带着对《蝴蝶夫人》的向往,把一个神秘的中国戏剧女演员带回了法国,他以为“她”会像《蝴蝶夫人》一样忠贞不渝的爱着他,没想到“她”接近他的真实目的,是为了窃取情报,而他被爱情蒙蔽了双眼,以至于对那些显而易见的细节视而不见,比如说“她”其实是一个男人。
看完电影,胥辛怅然若失,他联想到了自己的处境,明明是潭枫丹先来招惹他,他却动了真心。
胥辛罕见地主动与殷斯年攀谈起观影感想,希望母亲能利用过来人身份,点播他一些人生智慧。
殷斯年斜躺在沙发上,手指间夹着细细的女士香烟,她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眼圈,感慨道:“尊龙真他妈帅,老娘年轻时在纽约和他date,嫌他老放过了,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尊龙就是电影《蝴蝶君》里雄雌莫辨的“女主角”。
胥辛无语,但是某种想法破土而出。大数据见他天天提问“男人比女人在爱情中付出更多,值得吗?”,也不断给他推送“给予比付出更伟大”之类的心灵鸡汤,在信息茧房中逐渐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爷就是狠狠爱了,怎么着吧?
胥辛是个行动派,当晚策划了一个惊天动地、感人肺腑的复合方案,第二天一大早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登门造访,终于敲开了潭枫丹家的门,开门的却是一个陌生人。
“这房子死了人,房东低价出售,你瞅啥?”买下房子的是一个阳气十足的东北大汉。
胥辛说足了好话,才从新房东那里得知,死的是一个年轻男人,应该不是潭枫丹的爸爸,前任房主去哪了,不知道。
打电话,您拨打的电话已注销,社交软件,潭枫丹的头像从未亮过。
她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好像从未来过一般。
少年急得抓耳挠腮,还未采取下一步动作,但他的暑假已经结束了,成年人世界大门向他敞开。
企鹅跳动集团的总部早已搬到了帝都,离权力中心最近的城市。在胥铭宏和殷斯年在眼皮子底下,胥辛只得先去大学报道,按部就班地过上学生的生活。
在父辈引荐的酒会里,胥辛结识了帝都的一群二代,有的他以前就认识,但是不熟,比如说李旭言。在二代们私下组织的联谊,来了不少帝都影视学院的学生,他又见到了许久未见的王佳妮。
他在居心否侧的“围剿”中帮她解了围,王佳妮感谢也没个好话:“小女子谢过胥少爷了,还以为您老贵人多忘事,把我也给忘了呢?”
喜欢女人你还来这种场合钓凯子傍大腿?不过胥辛顾不得吐槽,他之前一气之下把所有同学都拉黑了,王佳妮一向自视甚高,现在肯定不高兴,要是说出来,估计都懒得理他了。
他摸着鼻子,不自在地打听道:“额,你还在跟容钰谈恋爱吗?”
王佳妮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用胳膊抱紧自己:“虽然您记得小女子喜欢女的,雌的,母的(重音标记),在下不甚荣幸,但是您可别想这事来威胁我以身相许!”
胥辛翻了个白眼,这女人脑子里都在想啥呢?未免自我感觉太良好了一点吧。但是现在有求于人,他依然选择了闭嘴,拐弯抹角道:“我不关心你的感情生活,就想问问你女朋友的朋友,最近还好吗?”
王佳妮一脸惊叹,说话也不阴阳怪气了:“胥辛,你灌啥猛药,还出现了医学奇迹,你想起来啦?”又给他指了条明路,潭家卖了房子,潭枫丹总要去大学报到吧,你要偶遇,不如去大学邂逅。
胥辛觉得这法子好,然后在F大门口逛了一周,也没见着人影,一问路人才得知,F大的校区比较分散,在本省好几个城市都圈了地,找人你起码得先知道对方在哪个学院。
此时,王佳妮给他打来电话:“我从我们家钰儿旁敲侧击打听到了,潭枫丹学的金融,F大的经济学院在D市。”
胥辛又赶到F市,这回他直接找到了F大经济学院的大一新生打听,金融学专业压根就没有叫潭枫丹的学生。
潭枫丹为什么没有去学校报到?她会不会出事了?
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头一次有了被恐惧淹没的感觉,他会不会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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