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胥辛苏醒的过程中,王桂芝也来探望过一次。
“高考完你突然发烧的那几天,小伙子天天来医院报到,要不是非亲非故的医生不让陪床,他大概想一直陪着你吧。”看到曾经那么有活力的孩子浑身绷带躺在床上,王桂芝不胜唏嘘。
潭枫丹沉默了,平时话多的不得了的男人从未拿这些事情邀功过,所以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些事情。
她每日陪伴在床前,衷心地祈祷着胥辛的康复,即使要彻底的分手,她也承担不起以这样的代价。
胥铭宏来了几次,每回呆的时间不长,殷斯年倒是握着胥辛的手坐了一夜,只是这一夜间,好像苍老了十岁,她像每一个凄楚的母亲般喃喃自语,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女人终究很难做到像男人那样薄情。
殷斯年不希望潭枫丹出现在睡王子身旁,但是说来也奇怪,自从潭枫丹陪伴在身边,胥辛奇怪的高烧慢慢退了下去,醒来只是时间问题。
一个月后,胥辛终于醒了,男人看着她嚅动了嘴唇,被氧气管堵住了声音。
潭枫丹急忙叫来医生,通知家属,经过轮番检查,身体机能没有大碍,三天后,胥辛开始会客,他点名要见潭枫丹。
以这样的方式相见,着实令人尴尬,他是她的恩人,她知道他要什么,可是她无法报答他真正想要的东西,这让感谢的承诺显得苍白而又虚伪。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胥辛的眼神沧桑得好像经历了数载岁月的洗礼,还未完全康复的声带,多说两句就咳嗽不已,但是他还是坚持要说。
潭枫丹只得给他掖好靠枕,让他能用一个舒服的姿势讲述,又不时给他倒满水杯。
胥辛讲述的是一个很漫长的故事,准确来说是三个故事。
“我在昏迷中看到了前世,和你的经历不太一样,我不是以第一视角去经历,而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像是观看一场电影,看着另一个我,与你在平行世界的缝隙中翩翩起舞,却始终无法合上节拍。”
第一个故事接着前世晚宴后的车祸。
潭枫丹死了,但胥辛仍旧过着他的人生。
由于晚宴酿成的事故,企鹅跳动集团股价大跳水,胥辛原定的“继承大统”也没了下文。
殷斯年不止一次鞭策过他,但他就是懒洋洋地没了动力,潭枫丹死后,胥辛陡然间觉得曾经野心勃勃攀登的高位,也没了过去的吸引力,索性从企鹅跳动集团的核心权力圈自我放逐,过上了富贵闲散公子的生活。
胥辛要回了砚砚的抚养权,但也仅限于父女俩同住一个屋檐下,不耽误一天灯红酒绿。
企鹅跳动集团自从公司创始人全部退休后,真的走上了职业经理人掌权的道路,但并未如胥铭宏所期望般成为“百年老店”,反倒是在晚宴事故后,一日不如一日。
胥铭宏是看到法院发布的企鹅跳动集团破产重组公告嗝屁的,不过他也到了八十岁的高龄,不知情的还要夸一句寿终正寝。
有钱人都会做家族资产与公司财产的隔离,企鹅跳动垮了,胥辛没有往日的风光,但是继续过富贵闲散公子的生活,只要他不折腾创业,还是问题不大。
在胥铭宏的葬礼上,胥辛身上的昂贵黑色西装被一个冒失的年轻女孩泼湿了。
“对不起,我会赔你干洗费的。”女孩惊慌失措,跌坐在地,露出雪白的大腿。
胥辛已从一个风流倜傥的男人磨砺成了一个浪荡不羁的老登,他看着女孩对着镜子演练无数遍无辜的表情,也掩饰不住眼中的野心勃勃,故意唱反调:“只赔干洗费可不行呢,这衣服已经被你毁了,这样吧,你给我留个地址,我把账单寄给你。”
女孩开始左顾右盼而言他,真的变得惊慌失措起来,前言不搭后语,就是不肯说出自己的真实信息。
胥辛满意地笑了,他喜欢猎艳,可不喜欢当猎物。
他附在女孩的耳边,声音磁性低沉,如鸦片般有着致命的蛊惑:“这么浓的妆容和低胸短裙,可不是该出现在葬礼上的打扮,我不喜欢不诚实的孩子。”
女孩借口扭到脚,娇羞地扑进他怀里,要他背。
胥辛在女孩的尖叫声中,将她公主抱起,身后,一个穿着古板黒色长裙的女人,如怨灵般死死地盯着他。
胥辛没有回头,反而放下心来,葬礼有人主持,他可以偷溜了。
一夜**后,胥辛午后回家,女人换回了白大褂,出门迎接,递给他一杯水:“爸,累了吧,喝口水。”
胥辛豪爽地一饮而尽,笑道:“砚砚,别总憋在家里,实验结果急不出来的,打扮好看点,出去约会换个心情。”
三十年过去了,砚砚也从一个小女孩变成了一个女人,这个孩子号称“我的恋人就是物理”,把全部的精力放在了学术研究上,甚至把家也改造成了一个实验室,方便随时工作,如此的执着也获得了相应的汇报,她是国内最年轻的教授,甚至是国内某项前沿物理研究的带头人。
她长得不怎么像潭枫丹,反而比较像胥辛自己,女生男相又不怎么捯饬,让她的面相过于锋利不讨喜。
“爸爸,昨天你中途走了,奶奶很不高兴。”砚砚说着谴责的话,语调却非常平静,没什么起伏。
有时候,胥辛会觉得这孩子像个没有感情的人偶,忍不住想要激怒她,却像向沼泽里投入一颗石子,泛不起任何涟漪。
“你这孩子说得,好像你多么尊重那两个老登的感受一样?你不记得,胥铭宏给你联系使用粒子碰撞机的机会后,你完成了博士后论文,在致谢里宣布要改姓潭,那两口气得脸都绿了吗?”
胥辛对这事没什么想法,甚至因为能欣赏到胥铭宏和殷斯年的丑态而大笑,事实上他早有预感,潭枫丹的车祸后,砚砚对胥家所有人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疏离,这是她蓄谋已久的反击。
“爸爸。”砚砚罕见地摇了摇头,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你果然是个混账,这是你应得的结局。”
胥辛刚想表扬一下孩子会生气了,强烈的头晕目眩让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头一歪,倒了下去。
再次睁眼,胥辛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在实验室里一台奇怪的仪器上,看来刚才进门那杯水是加了料的,笑死,几个月前,工人组装的时候,他还问过潭砚,这玩意儿是做什么用的。
“前途无限的科学家不惜亲手犯下命案也要报复看不惯的爸爸?砚砚,死也要让爸爸死个明白吧。”胥辛开口,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除了一点点好奇。
“爸爸,你醒了,我正要解释呢。”砚砚的语气依然平静而又克制,像是在给学生上课:“这台仪器能让你的时光倒流,具体的结果我也说不好,我需要数据,爸爸你就来当我的第一个实验体吧。”
她莞尔一笑,神态很像潭枫丹。
胥辛看痴了,在轰隆作响的机器声中怔怔说好。
意识逐渐被抽离,他如同幽灵般飘过五光十色的隧道,尽头处是刺眼的白光,亮得人睁不开眼。
当白光消失后,胥辛再次睁开眼,眼前的房间看起来熟悉又陌生,布局构造看起来像是是胥家位于A市的祖宅。
奶奶!
胥辛的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他立刻付诸行动,一下床却虚弱地扑倒在地。
响声惊动了外面的人,推门进来的是保姆黄阿姨,她扶起胥辛:“少爷,你发高烧好几天了,身子没力气,快回床上去。”
“奶奶,快带我去见奶奶!”胥辛的声音里都透露着急切,黄阿姨却像是听不懂似地,吞吞吐吐。
胥辛追问再三,她方才答道:“老夫人去世了,您守夜的时候受了寒,高烧不退,一直在喊着她的名字。您是不是又梦到她了?真是个孝顺孩子。”
回到前世,却还是没赶到吗?胥辛后悔得捶胸顿足,潭砚这技术行不行啊?为什么不能提早几天呢,这样他还来得及救下奶奶。
又休养了两天,司机送胥辛去上学。
“康叔,关于我奶奶去世的事情,你怎么想啊?”胥辛慢悠悠地说道。
前世,正是因为康叔忙着去赌博,让奶奶一个人去买菜,奶奶才会被撞倒后未得到及时的救援而去世,但这个从小侍奉他们家的男人,事情败露被赶出家门后,却怀恨在心,还想绑架他索要赎金甚至撕票。
“哎呀,世风日下,都没人做好人好事了。”中年男人绝口不提自己的责任。他从后视镜里偷窥少年的神色,担忧着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不对,监控他全都删掉了,而且一个少年又能做什么呢?
胥辛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所以仅仅是法律的惩罚可不够啊。”
走进校园,一个黄毛猛地搂住他的肩膀,喊道:“老大,你翘课半个月去哪玩了?怎么不喊我一起我?”
钱多多,前世背叛他,还把他耍得团团转的家伙,怎么又像牛皮糖一样黏上来了?
胥辛心里一阵恼火,大力摔开钱多多的胳膊,钱多多抓得更紧了,打闹间,他把前面走路的女生撞了个趔趄。
胥辛扶住了女同学的胳膊,因为惯性,女孩差点摔进了他的怀里。
黄叶纷纷扰扰的落下,一出如古早校园偶像剧开头般的场景--
当我把眼睛沉入你的眼睛
我瞥见幽深的黎明
我看到古老的昨天
看到我不能领悟的一切
我感到宇宙正在流动
在你的眼睛和我之间
最后几句引自叙利亚诗人阿尼多斯《你的眼睛和我之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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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第 1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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