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君泽的直率,让潭枫丹无法再继续自己欺骗自己,一直在回避问题的是她,恶意揣测的也是她。
内心一个小小的声音为自己辩解,也怪不得她会多想。
曾经朝思暮想的男神功成名就,回过头来倒追卑微到尘埃里的社畜,即使是偶像剧,也没观众爱看这么假的剧情。
更何况她也做不到像偶像剧女主一样乐观自信元气,遇到挫折百折不挠,温暖的笑容给男主蓄能和慰藉。
她性格扭曲到甚至无法去坦然地接受别人的好意。
纵使如此,潭枫丹还是决然地拒绝了。也许再也不会有和这样优秀的男人谈恋爱的机会,她对杨君泽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好感,但是想到要和一个陌生的人确定关系,她就感到恐惧与不安。
杨君泽苦笑道:“我能猜到你的答复,所以原本没有准备今天告白的。”
潭枫丹充满愧意地想要说些安慰的话,杨君泽突然提了一个奇怪的问题:“如果还清了负债,你是不是就不会再见我了?”
潭枫丹愣住了,她的确有过这样的打算,两人身份天差地别,又曾经有着那样复杂的过往,难免会产生落差,要么就是回想起高中时代痛苦的回忆。
“那么不要急着拒绝我,在你还完全部的债务之前,给我一个机会吧,我会努力打动你的。”杨君泽笑得意味深长,像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
隔天早上潭枫丹一瘸一拐地上班去了,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星期结束后,她就该离职了。
作为一名天选打工人,能得到这个本不属于自己的机会,潭枫丹的心里只有感激,所以她决心好好交接完工作再离开,站好最后一班岗。
楼下停着一辆黑色的卡宴,潭枫丹绕了过去,司机鸣笛想要引起她的注意。
车窗被摇下,杨君泽招呼着要送腿脚不便的她去上班。潭枫丹习惯性拒绝,男人双眉微蹙:“我早上还有个会,咱们抓紧时间吧。”
那岂不是更不好意思了?
潭枫丹拒绝三连,男人紧皱的眉毛舒展开来,莞尔一笑:“你每天这么努力工作,还钱的速度比我想象中还快呢,我也要好好努力表现啊,不然以后没机会了。”说着,车也熄火了,手刹也拉上了,大有潭枫丹不上车,他就不走的架势。
后面被堵住的车主等得不耐烦,嗷嗷鸣笛,潭枫丹老脸一红,还是上了车,一路上极尽谄媚之能,赞扬着杨总的大恩大德。
“我只是想和你拉近距离,咱们这样岂不是更生分了么?”杨君泽一脸无奈,诚恳道:“如果你不喜欢,下次不会了,但是有没有什么是我能为你做的?”
那可太有了!马上就要被辞退了,杨总交际广泛,想必介绍一份工作,还不是手到擒来?
但是昨天刚把人家拒之门外,今天又巴巴地求介绍工作,好像把人家当纯纯工具人。
潭枫丹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杨君泽却像是在她的肚子里放了只蛔虫,主动道:“是找工作的事情嘛?”
潭枫丹点点头,他又问道:“你喜欢这份工作吗?”
她再次点点头。
男人轻笑道:“那么你不会被辞退的。”
潭枫丹反应过来,杨君泽认识公司高层,她当初也是这么进南山客的,难道杨君泽又帮她打了招呼?
可这样不是抢了其他人的机会吗?
她说出了自己的担忧:“我们部门只有两个名额,我不想抢了其他前辈的名额,他们比我更适合这个岗位。”
杨君泽再次笑了,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放心,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而且我保证,如果你做得不开心,尽管跟我说,我会帮你找到更适合的工作。”
潭枫丹受宠若惊,如果不是车上空间狭窄不方便施展,恨不得给杨君泽现磕一个。
杨君泽又是一阵苦笑,在园区停车场停下时,还叮嘱她下车慢点,小心后方来车,像鸡妈妈照顾小鸡一样温柔体贴。
潭枫丹连声道谢下了车,一瘸一拐地找电梯,被身后轰鸣暴躁的引擎声吓了一跳。她回过头,想看看是谁这么骚包开跑车上班,被车主丝滑无换挡的倒车入库,小小秀了一把。
这科目二应该一把过吧?
潭枫丹憧憬地看着下车的司机,修身的西装裤衬得男人腿很长,白衬衫随着动作起伏,勾勒出令人浮想联翩的鼓囊囊的胸肌。
以及一张令人厌烦的脸。
潭枫丹转头就走,奈何实在走不快,长腿长脚的男人几步就追上,声音贱兮兮地:“杵在那儿偷看,都看呆了,现在又害羞了逃跑?”
潭枫丹把头扭到一边,假装自己是个聋子听不见。
“你周末干什么去了?怎么还瘸了?”胥辛凑过来问,沉郁的木质香气袭来。
潭枫丹沉默地加快了速度,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胥辛在后面冷哼了一声:“你坐谁的车来的?这年头还开卡宴,老土。”
想起他造型张牙舞爪的跑车,潭枫丹内心冷笑,还是没搭话,呵,人家这是成熟,是低调,是谦虚。
连着吃了三波闭门羹,胥辛也懒得开口了,两人沉默着并肩走向电梯,但是停车场只有一部电梯。
胥辛站在电梯里,看着犹豫着要不要上来的潭枫丹,扬颔嘲讽道:“怎么?等着扣工资?”
周一早高峰本来就堵,杨君泽又不熟悉路况,开车反而比坐地铁花的时间更长。已经临近上班的点了,停车场在负一楼,一楼候着的主力军会瞬间把电梯挤得水泄不通,平时潭枫丹也是其中一员,所以她知道等电梯再下来,肯定上班打卡的时间就过了。
说起来,原本南山客管理松散,是没有考勤打卡的,迟到了扣绩效工资,这还是胥辛“新官上任三把火”推出的新策。
果然再有钱的人也不会嫌钱多,还要从韭菜身上薅羊毛。
万恶的资本家,不过你也薅不了老娘几天了。
潭枫丹头扬得很高,鼻孔朝天,抱臂站定,意思是你扣就扣呗,老娘不在乎。
胥辛冷笑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她拉进了电梯,然后堵住了耳朵,等潭枫丹高亢的土拨鼠尖叫完,才放下手,挖苦道:“你不要自我意识太强了,倒是你,平时对待上司就是这么不闻不问的吗?”
“反正你马上就不是了。”潭枫丹皮笑肉不笑回敬道。、
“那可不一定。”
“?”
潭枫丹正想追问,电梯里挤进来的人潮就把两人分割开来。
认出胥辛的员工围在他身旁,形成众星拱月之势,努力不要挤到胥总,还要绞尽脑汁地寒暄,争取留下个好印象。其他挤进来的人被明嘲暗讽不识趣,低着头噤若寒蝉,潭枫丹则是被挤在角落里不能动弹。
读书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胥辛的身旁永远围着那么多向往他的人,而潭枫丹只能蜷缩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张望。
好不容易到了办公室,“秃哥”看最后一个人也来了,说要召集大家开组会,宣布公司的重要决定。
还能是什么重要决定,答案已昭然若示,奇怪的是,除了潭枫丹和阿坤,组里其他人都挂着神神秘秘的微笑,好像在密谋着什么。
这种被单独排开的感觉很奇怪,“秃哥”还在铺垫,阿坤已经开始小声骂骂咧咧了。
“你安静一点。”虽然能理解阿坤的感受,但是潭枫丹不想以恶意揣测曾经给与她温暖和关照的的组员们,好聚好散嘛。
“要你当好人?刀都驾到脖子上了还不准抱怨了?”阿坤怒道。
“这又不是‘秃哥’能决定的事情,你怪誰都没有用。”潭枫丹据理力争。
……
两人从压低声音争辩变成了大声吵嘴,所以当“秃哥”叫到名字的时候,潭枫丹和阿坤都以为是来训他俩吵,听到“秃哥”后面的话,俱是目瞪口呆张大了嘴,久久说不出话来。
“这是组里大家集体投票决定的结果,阿坤和丹丹你们俩是新人,我们这些前辈也一直没能给你们提供好的项目丰富履历,当然,主要是我这个组长没用,总而言之,你们俩是最需要这个机会的。所以,许坤和潭枫丹,你们俩留下来吧。”
“其他组”万众瞩目的、唯二的、两个留下来的名额,竟然给了我们这俩菜狗?潭枫丹和阿坤还在吃惊,“秃哥”已经在带头鼓掌了,会议室里响起热烈的、经久不衰的掌声,平时总是嬉笑怒骂、没个正形的前辈们,此刻都一脸慈爱地祝福他们好好干。
晚上吃散伙饭的时候,有消息灵通人士问起“秃哥”,听说公司升职加薪都没给你留住?
“秃哥”笑呵呵的说,我要去跟人合伙做独立游戏了,小作坊,没几个人。不过以后游戏工作室规模做大了,一定把大家都找回来,再一起做游戏,到时候你们都要赏脸回来啊。
大家起哄齐声喊:“秃总好!”,把“秃哥”气的直嚷嚷:“你们是不是都忘了我姓啥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也许是别离的伤感,也许是被裁掉的愤懑,大家集体喝高了。
有人大喊:“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马上有人应和:“垃圾南山客,垃圾企鹅跳动,不是你们裁掉我,是老子看不上你们。”
文艺点的还吟起了诗:“仰天大笑出门去,吾辈岂是蓬蒿人”
……
只有花子姐的画风与大家不符:“虽然胥总是个渣渣,但是人家还没看到他的腹肌嘤嘤嘤……”被人捂住了嘴。
潭枫丹喝得不多,她没有醉,看着前辈们倒着四仰八叉醉醺醺地说糊话,心中涌出了复杂的情绪。
前辈们并不是像口头上那般看不上留在南山客的机会,只是他们愿意把机会留给最需要的人,还用这种方式减轻潭枫丹和阿坤的内疚感。
明明相处的时间也不算长,为什么大家愿意为了萍水相逢的人做到这种地步呢?
潭枫丹尿遁想要偷偷去结账,在前台碰到了同样来意、一脸悻悻的阿坤,前台漂亮的小姐姐告诉他两:“已经有一位周先生来结过了。”
欸?组里谁姓周?两人盘了半天,看到包厢里朝他们举起手中啤酒的“秃哥”,才想起来“秃哥”是信周来着。
曲终人不见,江上数清风。
又一个周一,曾经热闹的办公室变得寂静黯淡下来,“其他组”的牌子被摘下,清点完物资后,这间办公室将被封闭改造为公司的内部健身房。
潭枫丹和阿坤抱着私人物品,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看着后勤锁门。
等电梯的时候,气氛十分低落,阿坤突然说道:“等我以后成了游戏制作人,一定要把大家高薪挖回来做游戏。”
“原来你也会说人话啊,不过你不会有这种机会的。”潭枫丹轻轻道,这么久以来,头一次在心里生下了期许,虽然她的目标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喂,你从以前开始就是的,只会在前辈面前装乖。”阿坤不满道。
潭枫丹扑哧一笑,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语气里是从未有过的决然:“因为我会比你先达成的。”
阿坤好像是第一次看清了这张总是低着头不自信、应和着他人话语、唯唯诺诺的脸,她身后,灿烂的阳光洒下万丈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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