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萧萧,月融融,雨势不减反增,烧退下去后,即使吃过了东西许知意还是感到一阵饥饿。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打了个滚,脸埋进枕头里囧成了橘子,大晚上的她就算想吃点啥也吃不了。
肚子咕噜噜地向她发出抗议,许知意條得起身,眼睛闪过一抹坚定,她决定了,就算没有厨师她也要自己做。
作为二十一世纪的新青年,她一直坚定一个信念,苦了谁也不能苦着她啊。
烛光摇曳,视线模糊,许知意举着烛台绕过躺在地上的几人,她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往前走,黑暗里几人的身影不甚明晰,只能隐约看出一个大概的轮廓。
因此,许知意也没有察觉到他们之中少了一个人。
黑暗如影随形,手中的烛火暗淡地仿佛落入海里,只一点光亮照不全她的身影,许知意的脸色明暗不定,长裙拖拽间发出嗦嗦的摩擦。
许知意缩了缩脖子,用力搂紧披在身上的外袍,眼前的视野是一片漆黑,屋檐上落下的蜘蛛网也像是一张诡异的人脸。
事实证明人还是不能太自信,出门不过半分钟,她就有了后悔的想法,是梁静茹给她的勇气竟敢让她在陌生的地方独自夜行。
客栈来往的人很多,来自天南海北,来自五湖四海,他们着急地来又着急地离去,于是当一切痕迹淡去,就只有拖拽在衣裙上的水珠留在了这条有不少年代的楼梯上,作为他们来过的痕迹。
当然这些痕迹并非什么好的念想,至少对于她来说不是。
许知意一脚踏空,从落空的楼梯咕噜咕噜的滚了下去,旋转的衣摆如同一朵绽放的铃兰花,悬空感一直都在,许知意紧紧闭上了眼睛,心里不禁疑惑:“这楼梯有这么长吗?”
落花无声,落意有声,许知意重重跌入冷冰冰的地面,阴风四起,一根根藤条如同缠人的蟒蛇包裹住她的身躯,它猛得抽缩,藤条随它的意念摆动将许知意倒挂起来,她两眼发黑,头发遵循牛顿定律的原则垂直落下,身上的血液急剧汇总至脸颊,看起来头重脚轻如同树岩上的吊死鬼,毫无形象可言。
许知意晃了晃脑袋,睁开眼,她看见一座巨大的树,树冠一半绿一半红,层层叠叠的树叶堆叠成巨大的绿云,枯瘦枝干上细而长张牙舞爪的展开如同怪物的爪牙,树根底下还生长着许许多多的枝蔓,他们盘绕而上如同依附巨树的蚕丝花柔弱而无力,但若是巨树需要又可以随时化身守护者拧掉敌人的脑袋。
最古怪的还是树干上掉着的“蚕蛹”,许知意手脚并用发力向前,她定情一看,后背上立马沁出冷汗,这哪是蚕蛹,这分明是活人啊,他们有的只剩一个脑袋,有的只剩了半截身子,诡异的是他们皆是面带微笑,眼角下垂如同遇到了最幸福的事情在梦中不愿醒来。
她毫不怀疑这个妖怪的能力,只要一个晚上,她就会在这里变成一撮残渣。
如果可以,她想回到半个时辰前……
许知意绝望地闭了闭眼,原来白月光的命运就是在不断作死中逝去。
冷风顺着四肢灌进肺里,她不受控制猛得咳嗽起来,就像得了肺痨一样她蜷缩起身子。
真倒霉,许知意咳得流出眼泪,她又饿又冷,只想在温暖的地方休息,为什么老天要这么对她,就因为她是“白月光”吗?
“芸娘吩咐了,这次来的是大肥肉,把红衣服的那个男人抓起来,我们这辈子可就发达了。”
许知意竖起耳朵,黑夜剥夺了她看人的权利,但她能听出来,声音是从西南方传过来的。
“是谁,芸娘?”她脑子里轰的一声,如果,没想错的话。
给他们签名入住的老板娘是不是就叫芸娘,这是黑店啊,红衣服的男人不就是谢霁月吗,许知意欲哭无泪,百年难得的机会都能让她碰见。
滴答,滴答,水珠从钟乳石上滑落,在地面上溅起浪花汇成一小片水洼,一只黑色长靴从水洼上踏过,“噗”的一声水花飞溅,绿袍子上摆上响起男人的声音:“你去看看今天这帮蠢猪的血液有没有吸完,只有挤成活干咬起来才脆,芸娘不是教过你吗,去看看。”
那张脸庞赫然是掌柜,宽耳肥唇,眼睛眯的只剩一条缝,不同于白天的是他的衣着,珠光宝气,金丝裘衣,十个指头全带上了玉面翡翠扳指,夸张富贵到就连牙上也镶了一个金牙。
“是,掌柜的”走在他后头的是个弯腰驼背的年轻人,尖儿猴腮,眼球突出,细狗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细猴才对。
这赫然就是白天送汤的店小二。
许知意时至现在,已经连崩溃的心思都没有了,情绪崩到了极致反而平静了下来,她还有闲心想,这两人真像从电视里走出来的没头脑和不高兴。
脚步声越来越强,许知意屏住呼吸默默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她甚至有些庆幸藤蔓把自己的双脚锁住了,否则她现在可能已经没出息地腿软倒地。
瘦子发出惊呼声,许知意的心一下子被提到嗓子里,她忍不住用余光偷瞄瘦子。
“掌柜的!掌柜的!快来看,出事了!”他慌张地招手,目光直直看向许知意那边。
她心下一沉,已经做好破釜沉舟的准备,按如今这个情况也没有会比被他们吃掉更糟糕的下场,她闭了闭眼,刚想开口就听到一个女人的尖叫声。
“啊啊啊啊啊”
好耳熟,许知意想着脑子里便浮现出一个女人的模样。
长相匹配成功,声音匹配成功,DNA匹配…成功。
oi,这不是白薇薇吗!
许知意终于想起自己走的时候可没有看见她的身影,终于看见一个比她还能闯祸的,许知意激动地从眼眶里流出“感动”的热泪。
“你别过来!”白薇薇此时被折磨得不成样子,衣衫褴褛,疲惫不堪,见掌柜的一步步逼近更是吓得花容失色。
她也不明白自己怎会沦落至此,明明自己只是想找老板娘施压给她换个房间而已,这很过分吗,她怎么就变成了妖怪的口中粮?
白薇薇甚是不解,甚至莫名升起一股巨大的恼意,“本宫是郡主,是朝阳郡主,尔等庶民胆敢?!”
“郡主?哈哈哈哈哈哈,郡主…”掌柜闻言讥讽地笑了出来,他眼神轻蔑,不屑地冲她啐了口痰,“你也不撒泼尿照照自己,就你还是郡主?”
“落在了本大爷手里,就算你天王老子亲自来了,我也不带怕的,本大爷上头可是蛇神大人!”
“看见没,这是蛇神亲赐的神树,有了他,我们这些浮萍漂泊的小妖们也是有了归宿,不必再冒着被捉妖人杀死的风险去猎食”掌柜面带虔诚地冲巨树一拜,他勾起嘴角,眼中灼烧着**的火焰。
“不要说废话了,东子,上!杀了她”掌柜冷眼瞥她,朝身后招了招手。
难道一直说废话的不是你吗,许知意无语凝视,身后的白薇薇飙了史上最强高音,她的脸色惨白,惊恐的看着一步步朝他走来的瘦子。
“慢着!”许知意说完这句话心已经有些死了。
身为从小到大从没有得过三好奖状的三好青年,许知意做不到见死不救。
她感受到二人凝聚过来恶狠狠的目光后,终于有些绷不住了,女二,你以后当牛做马也要报答我啊!
“各位……!”她深吸口气,庄重地直视掌柜的眼睛。
忍住!忍住啊,许知意看着他眯在一起的死鱼眼,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她想这货不会是个鲶鱼精吧。
“哦?你也是什么公主,王子?”掌柜似笑非笑地转过身看向许知意,他想,如果她说是的话,就把她的皮拔下来,他还想尝尝公主的皮肤是什么味道的。
许知意被掌柜眼中**裸的食欲吓了一跳,试想一下,一个鲶鱼精在餐桌上吃起人类,多么惊悚的场景…
许知意瞬间被激起求生欲,这时候就是展示她演技的时刻了,她面带怜悯,惆怅地看向掌柜。
“你太可怜了”
场面顿时无声,白薇薇停止了蛆一样的蠕动,转头像她投以震惊的目光。
此女……恐怖如斯!
同样的想法还出现在掌柜和小二的脑海里,他不明白这个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难道她的软弱,窘境都是装出来的吗?
此女真是了不得,绝对不能大意!
“愿闻其详。”掌柜后退一步,警惕地看向许知意。
“你是鲶鱼精吧”她弯唇莞尔一笑,眸子间的光落到掌柜身上,仿佛时间最柔和的抚摸让人无比安心。
“你…你怎么知道?!”掌柜大惊失色,肥胖的身体抖了一抖,自古只有大妖才能一眼看出别人的本体,可此女……
她莫不是猜的?掌柜有些狐疑又不敢轻易得罪许知意,他转了转肥大的脑袋,眼睛里闪过一抹精光。
“不知大人能不能看出我家小弟是个什么妖怪?”
“竹子精吧,看样子还营养不良。”她硬着头皮,冲呆愣在一旁的小二打量一番。
“啊,大人,我们真是太无礼了,东子,快去给大人松绑!”
还真是啊,许知意无语了,你们精怪都长得这么有特色吗?
许知意轻轻晃动了下蚕茧,脑子里自动匹配起可以模仿的人物,是文官又要有逼格。
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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