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陆念心情都不错,一来公司终于能走上正道,二来柏炀也还算安宁,没让他太糟心。
一般人心情好,可能会选择睡个舒舒服服的懒觉,享受一下。陆念心情好,则是激动挂的,觉少易醒。既然醒了,陆念也不想浪费时间躺在床上,索性收拾收拾,打车去公司。
早上七点的S市,交通舒畅,空气清新,陆念神清气爽。他优哉游哉地买了早餐,又慢悠悠地晃进11楼。
路过隔壁办公室时,瞧见办公室的门没锁,他的脚步放慢,装作无意地侧头瞥了眼。屋里很整洁,办公桌上整齐地堆放着文件,可椅子角度没对着桌子,反而对着大门,上面还斜斜搭着一件运动外套,是柏炀昨天穿的那件,在沙发处还出现了一只黑色行李箱。
陆念挑眉,眼神再一转,落到了走廊的落地窗边。花园里,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运动短袖,在晨跑,估计是从部队带回来的习惯。陆念看了几眼,才走到自己办公室。
他一边喝着咖啡,一边打开电脑登陆公司内网,迫不及待地想要验证些东西。果不其然,在公司内部的一系列文件中,包括公司每年的年报、营收状况、发展策略等等,都显示昨夜被人查阅且下载过。
至于谁下载的,陆念心知肚明。有权看到公司内部文件的,就那么几个人。但人生和时间,总要学会去浪费。陆念还是点进下载明细,是一个叫“boyang”的id,在昨晚23:22开始陆续翻阅和下载文件。
这么晚?柏炀会去研究公司年报是陆念意料之内的,但这个时间是他没想到的。
陆念突然就来了兴趣,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他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嘴角涌起不明的笑意,拨通了保卫室的电话,保卫室24小时都有人值班,电话也很快就被接通,还是保安队的总负责人,“喂,陆总?有什么事儿吗?”
陆念转着手里的笔,嘴上跑火车,“王队长,我昨天放在办公室的一文件找不到了...”
话还没说完,保安便打断,“是机密文件吗?陆总,您别急,我立马调监控看看有没有可疑人员上去过,等会再去问问值班保安!陆总,您别急!”
“我不急,你也别急,也不是什么要紧文件。”陆念失笑,安抚保安,“你把昨晚...”他顿了下,看了眼电脑上文件下载的时间,“十一点到今天早上七点的监控下载出来,发给我。”
保安“啊”了声,想不明白,“陆总,这个我们来检查就行。”
陆念“嘘”了声,压低声音,有些神秘,“发我就行,你先别张扬,也别去问别人。”
保安脑子里转了几个弯,想起来电影里看到的商业大片,主角为了抢夺股份,做什么事都是悄悄的。他一下就顿悟了,也有模有样地压低声音,跟地下党接头似的,“好,陆总,等会邮箱见。”
陆念挂了电话,咬了口面包,心情不能更好了。十几分钟,保安队长就把监控发到了陆念邮箱。陆念没着急看,反而给保安打了个电话,满是歉意,“王队,视频发了吗?我刚找到了文件,是我助理放错了地儿,给你们添麻烦了,要是没发就不用发了。”
他一边说,一边下载邮箱里的视频。
王队长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为自己错过一场商业大战而难过。但总归陆念是公司的总监,是有查阅监控的权利的,他只说发了,也没说要追回视频。
公司网很快,视频很快就下好了。陆念靠着椅背,咬着面包,用倍速刷视频。视频显示晚上11点多,柏炀回到自己办公室。监控在楼道,看不到柏炀在办公室做什么,只能看到办公室一直亮着灯。
陆念调快倍速,凌晨2点多,柏炀离开办公室,但十分钟后他又上到11楼,还拎了个行李箱。陆念猜测,估计是柏夫人身边的助理给柏炀送的行李箱。再之后柏炀进了办公室,办公室的灯也一直没有灭过,直到早晨6点多,他换了速干衣,出去晨跑。
不到一刻钟,陆念就把柏炀昨晚的时间线整理得清清楚楚。他关掉视频,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笑意更甚。
他想起七年前,他和贺暮都在S大,A国TOP3的大学。而柏炀还没进部队,在读高二。那时候,柏炀在学校,除了学习以外,啥事都干,成绩吊车尾到没法看。指着柏炀的成绩,以后想混个三本都难。
周末陆念放假,索性天天窝在贺暮家,拉着贺暮当模特拍东西,又讨论校园社团的事儿,逼得柏炀没有插嘴的份儿。后来,就听说柏炀金盆洗手了,不玩了,开始学习啃书了,成绩也唰唰地往上升。要是没有那档子事儿,柏炀没入伍,兴许也能进S大。
一样的把戏,一样还是能压住柏炀。上次是贺暮,这次是柏氏传媒。陆念总有办法抓住柏炀的点,让柏炀走上他为柏炀画好的路。
陆念最是精明的规划师,挥挥手中魔法棒,柏炀这头满身逆鳞的大狮子,就会乖乖进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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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炀晨跑完,在办公室冲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继续去啃那些晦涩难懂的文件。昨晚他把公司近十年的年报一一打印出来,装订成册,加起来得有一两千页。他计划先把这些东西研究透彻,至少他得知道公司的运营流程、营收来源和市场大的环境。
年报里涉及的东西很多,从公司年度拍片简介,新老艺人简介、再到会计财务、管理层决策、股权变更、融资情况、利润分析与分配、公司治理、行业情况、当年政府政策和风险,来年眺望等等,事无巨细,是了解一个公司最好的途径。
柏炀抽出一支中性笔,继续早上的工作,先在文书里勾出陌生术语,再去网上查资料。不同行业的专业名词深浅不一,有些太深奥的,柏炀还需要再去了解该行业的一些基本常识。
电话响起的时候,柏炀还在探究“递延所得税资产和递延所得税负债”,本子上列满了数字和公式。
谭琛在电话那头问,“阿炀,昨晚怎么样,那小孩带劲吗?”
柏炀的脑子已经要炸了,里面一会是“债券资产”一会又是“实际意义的负债”,跟玩迷宫似的。他右手扒着鼠标,左手转着笔,右肩耸起夹着手机。他随意应了声,思绪仍跟着公式概念走。
也不知道谭琛又哼唧了什么,笑声猥琐。柏炀打断谭琛的话,下意识地问,“你知道递延所得税负债是什么吗?”
“啥啥啥,你说的都是啥?”谭琛哪儿能知道这,“说什么鸟语呢。”
“挂了,忙去了。”柏炀挂了电话,闭了下眼,缓解眼部疲劳。
“假设公司去年花了300万购置摄影器材一台,而预计摄影器材的使用寿命为5年,那么请问摄影机的折旧费用是多少?”
柏炀不假思索,脱口而出,“60万。”说完,才意识到不对劲,他睁开眼,陆念正倚在办公室门前,歪着脑袋,笑得和只千年老狐狸似的。柏炀皱眉,问“你干嘛?”
“妄图凭一己之力,拉高我司文化水平。”陆念一身运动服,看上去年轻活力了不少。他左手拿着高尔夫球棒,一哂,“假设我司去年盈利1000万,且仅考虑这一台机器的折损,那么税前利润是多少?”
柏炀没搭理陆念,转着笔,继续盯着电脑学习。
陆念看看手表,“5、4、3、2...”
声音跟念经似的,哒哒哒地,吵得人没完没了,更别提他的声音还带笑,太他妈欠揍。
柏炀经不起陆念的激,“940万,需缴税235万。”他抬头,淡淡扫了眼陆念,想看看他还有什么花招。
“ok。”陆念换了个姿势,站直身,右手懒懒地搭在门把手上,继续抛问题,“去缴税,税务局有新规定,该摄影器材的使用寿命按10年算,那么...”
柏炀不耐烦,“那么本年实际营收970万,需缴税242.5万,比预计少7.5万。”
陆念往办公室里面走,坐在沙发上,斜看向柏炀,“我现在是投资人,在看报表时,我就会有疑问,税前盈利940万,为何只交了242.5万的税,没有按照国家规定的25%上缴。”他倾了倾身子,右手手肘撑在膝上,托着脸,带了几分玩笑意味,“难不成你司在逃税?”
柏炀转了转椅子,面对陆念,坐姿不羁,“没有逃税。是我们预计的损耗,与国家新订的损耗标准不一致,导致实际营收不同。”
陆念点点头,“哦”了声,一秒进入投资人的戏,“那少的这7.5万的税款,以后还需要缴吗?”
柏炀沉默片刻,勾起桌上文件,低头翻阅。
陆念补充,“如果目前的税务差异只是暂时性差异,这笔税款以后还需要缴,那么这笔款项就叫递延所得税,需要单独记录。”
柏炀低头在文书上勾了几笔,陆念轻笑一声。他走到柏炀桌前,弯腰用食指敲敲桌面,待柏炀抬头后,他莞尔一笑,“好好学学吧,弟弟。”
昨天在天台柏炀说陆念是“弟弟”,现在陆念给还回来了。
柏炀脸色铁青,陆念才没心情管,他冲柏炀挑挑眉,优雅起身,带着高尔夫球杆往出走。
从背后看,他头扬得很高,脖颈细长,背部笔直,衣服平整,右手拿着高尔夫球杆,典型事业有成的闲散商业精英模样,看着就欠揍。
“砰”的一声响,一股外力撞向高尔夫球杆,陆念下意识松手,球杆被甩出去老远。球杆落地一瞬间,一只红牛易拉罐也跟着落地。
陆念弯腰捡起球杆,又好脾气地带上红牛罐,没回头,脸色也没变,依然慢悠悠地往出走。
走到办公室门口,陆念脚步一顿,松手,易拉罐掉进垃圾筐。他回头,似笑非笑,“垃圾还需要我帮忙?”他刻意强调了“垃圾”和“还”。
一语双关,合着刚被他帮过忙的柏炀也是“垃圾”呗。
别人可能听不出陆念的意思,但柏炀坚信陆念就是在嘲讽自己,他的脸色更臭了。
陆念就他妈欠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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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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