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临镇南门,那二十来骑疾驰冲进街道。前行骑者大呼:“让开!莫要挡道!”铁蹄铮铮直响,行人慌忙退开。街头一名小贩,一面收拾摊位,一面说道:“这等声势,要不是官兵,就是一方权贵。”在他旁边的另一小贩道:“我们这地方,紧邻仙门,长年太平,官兵权贵来这里?不见得会是什么好事。”二十来骑拍马叱喝,在道路叉口分为两路,驰往东西两头。
过不多久,又缓缓行来二骑,骑者就是那名女子与她的随身侍卫。侍卫道:“这牛平日在镇上四处走动,等我们的人把街道搜寻一遍,很快就能把它找出来。只是郡主,在这里抓捕灵兽,恐会得罪了此地仙门。”女子冷声一笑,说道:“仙门,很厉害吗?比起苏家如何?”侍卫道:“苏家虽是神弓后裔,神引苏辞也是将子女送进仙门培养。”女子道:“仙临镇并非在仙门地界以内,再说这灵兽,又不是他们养的,我们只管抓我们的,抓到离开就是。”侍卫回道:“是!”
这边,苍陵与白靖在会仙楼吃饭,白靖听苍陵说在这里与白玥吃过一桌金玉满堂,即不顾苍陵反对,点了一桌会仙楼颇有声誉的小满汉席,总共四十道菜。
腐软的冬笋上有干贝美松,椒麻青笋上有生胤花,灯影牛肉上有珊瑚卷,金华火腿上有薇薇安花……四点果,蜜饯,四香盘……雪羹,蜜羹,绿豆沙,醉八仙汤圆……烧肉,烧鸡,全鱼,烧鹅……鱼干翅,一品鳗,鱼香江团,龙穿凤翅,锅衣鲜鲍,牛头角煮,四色如意卷,五目锅……
菜上齐后,苍陵一脸愕然,白靖瞧着他不禁轻笑。二人吃了一阵,这时,一名粗衣汉子走进酒楼,掌柜看到他,张口就问:“胡老六,我昨天定的酒呢?”胡老六找了张桌子坐下,横眉说道:“别提了,在来的路上被一群纵马的踩踏坏了,我都不知道找谁说理去!”掌柜道:“踩踏坏了还说什么理?叫他们赔钱!”胡老六道:“赔钱?他们现在,正在西市大街,套我们镇上那头灵牛,如此能耐,胆大包天,我敢找他们赔钱?”
此话不仅惊到掌柜,也惊着了四座食客,众人相顾说道:“镇狩都敢捕抓,这群人什么来头……”也有的道:“那牛脾气躁烈,金身护体,抓它?等着吃一顿牛角蹄子吧!”
街道上马蹄急响,十来骑从酒楼门口疾驰而过,胡老六瞄了一眼,说道:“就是这衣着打扮的人,在捕抓灵牛。”掌柜惊道:“来了这么多人?”
一旁苍陵听着,心道:“那灵牛颇难应付,这群人当是抓不住它,但他们要把灵牛惹怒了,难说不会像上次那样失控……”白靖打趣道:“这仙临镇还挺是热闹,到处都有抓灵兽的。”苍陵忽的站起往酒楼外走,白靖拿出一颗金珠扔给掌柜,立即与他跟上。掌柜接着金珠一瞧,面色大喜,赶紧放入怀中揣好。
二人出了会仙楼,即前往西市大街,白靖问道:“苍陵,你这是又要去救那头什么牛?”苍陵道:“那牛是此地镇狩,不能让他们捉去。”白靖忽然微微一笑,对他道:“那咱们比试比试脚力,看谁先到,只当是一边玩,一边练功。”苍陵道:“边玩边练功?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突然跨出一步,抢前数丈。
白靖道:“让你十丈又如何?”
街市行人熙来攘往,苍陵跃上房顶行进,微向后看,见白靖已经追了上来,转眼间就并行在他身边。苍陵叹道:“你与你二哥都这么厉害。”白靖问道:“那你觉得他厉害?还是我更厉害?”苍陵被问得一愣,白靖笑了笑,身影一晃,远远赶在苍陵之前。
二人一前一后奔向西市大街,不远处,灵牛发出一声低嗥。白靖在前方停下,注视着下方,苍陵赶到后也斜向下方看去。眼前,八匹马拉着八条绳索捆住灵牛,另有十来人,手执弩弓将灵牛围住。在这群人旁边,站着一名女子与一名男子。
女子身穿一件雪青色锦衣,上绣七色海棠,束着长发的发带垂下两条浅金色流苏,每一条流苏末端,以红色珊瑚为坠。那名男子一张四四方方的脸,浓眉大眼,看上去颇有威严,其锦服上绣金犼,肃穆站在女子身后。
白靖道:“怎么是她……”
苍陵道:“你认识?”
白靖道:“我也不想认识!”
一群人与灵牛僵持颇久,那名女子不耐烦的道:“就这么一直耗着有什么用?”女子的侍卫稍稍点了个头,一旁五名弩手拉动弩弓向灵牛射出多支箭矢。灵牛浑身金光,发出一声嗥叫……箭矢无法穿透灵牛身体,八匹马被这一嗥声震得一惊,骑者赶忙勒紧缰绳,将马匹控制住。
女子喝道:“全都给我上!”
十来名弩手瞄准灵牛,灵牛喘着粗气,扫了这群人一眼。
站在房顶上的苍陵道:“继续激怒灵牛,他们自己也脱不了身。”白靖道:“那样最好,就让他们涨涨教训。”
女子大怒道:“还在等什么?”弩手齐时拉动弩弓,箭矢不断射向灵牛。苍陵蹙了蹙眉,纵身跃下,喊道:“你们住手!”
那女子的侍卫一抬手,弩手停止了攻击。
女子看向苍陵,打量他一番后,微笑问道:“你是什么人?我抓牛关你什么事?”
苍陵正要说话,白靖纵到他身边,对女子说道:“湄湄,在仙门地界捕抓灵兽,你是不是吃错药了?”苍陵一惊,对白靖道:“她是你妹妹?”白靖道:“这妹妹我可要不起,她叫南宫湄湄,裴回湘水湄的湄。”
苍陵寻思:“南宫?难道是南方王城那个南宫?”
南宫湄湄道:“白靖,你说我吃错药了?你是哪只眼睛看到我吃药了?”
白靖问道:“你今天没吃药?”
南宫湄湄道:“我今天没吃药!”
白靖转过头去,嘴角微微含笑。
南宫湄湄心下一想,突然脸上一黑,叫道:“白靖!你……”手中马鞭挥出,甩向白靖。白靖一手抓住她的马鞭,道:“没吃药就赶紧回去,吃了再出来!”便在这时,南宫湄湄那名侍卫突然出手,向白靖胸前一掌,白靖放开马鞭,立即退闪。
南宫湄湄冷冷瞥了一眼白靖,说道:“我要抓牛了,白靖!你最好离我远一点!”
苍陵道:“这牛你不能抓。”
南宫湄湄心想,这男的长得挺好看,可惜是跟白靖一路的,白靖打小与自己撞上准没好事!南宫湄湄道:“我偏要抓!”眼神看向一旁侍卫。那侍卫一声令下,弩手们从后背箭筒中抽出几支深红色箭矢。苍陵并不知道这红色箭矢为何物,想起上次灵牛发狂暴走,双眼红光,心中暗道:“不能让这箭矢射中灵牛。”
苍陵被白靖拽出来,什么都没带着,正愁施展,一眼瞧到地上有几根细长竹条,当即上前挑了一根趁手的。弩手已装备好箭矢,对准灵牛,那侍卫手势一起,弩箭齐发……几乎同时,苍陵纵身而上,以竹条挥出数道极细剑气,在灵牛面前挡下疾飞过来的红色箭矢。苍陵这一举动让白靖大惊,叫道:“苍陵!你不要命了!”拔出身后短刀就去帮苍陵挡箭。南宫湄湄怒道:“白靖!你们是不是非要坏我的事!”
一旁侍卫道:“郡主,这另一个人应该是此地仙门弟子。”南宫湄湄道:“管他是哪的,都给我抓起来!”
那侍卫拿出身后弩弓,搭上灵气箭矢,对准苍陵连出三箭,白靖闪身上前横刀抵挡,霎然间,就见三支箭矢在靠近时消失……白靖一愣,猛然后看,那三支箭矢在他身后显出,直向苍陵飞去。苍陵此时并没注意到向他而来的三支灵气箭矢……
就见一道白影突然闪出,将苍陵扑到一旁,苍陵重重摔到地上,一阵疼痛,又感被什么压着,心中自嘲念道:“总比那五只貔貅轻得多了。”侧转一看,惊道:“乘黄!”
这是一只体形较大的乘黄,苍陵看着它的眼神,认出它就是先前跑进珍宝铺那只。在乘黄右肩,赫然插着三支闪电灵气箭矢,灵气箭矢并没有刺伤它的身体,却带着电光,让它无法动弹。
射出灵气箭矢的侍卫啧啧奇道:“没想到,歪打正着,抓到一只极品灵兽。”
南宫湄湄道:“一只小白狐,算得上什么极品?”
侍卫道:“郡主,这只不是白狐,是乘黄灵兽。”
南宫湄湄并不知道乘黄为何物,既然侍卫说它是极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总不能显得自己无知,说道:“我瞧着这……毛色确实不错……都带回去,本郡主有赏。”
苍陵运出左手刻印,抓住三只闪电灵气箭矢,从乘黄身上拔了下来,灵气箭矢在苍陵刻印手中很快消散。白靖上前急问:“苍陵,你有没有受伤?”苍陵对他摇了摇头。乘黄一时虚弱,又变回那只小小的雪球,苍陵将它放进自己的衣怀中。
南宫湄湄道:“怎么,牛不让我抓,连乘……这只小的你们也要抢?”
白靖厉声斥道:“南宫湄湄,从刚才到现在,你已经嚣张很久了!”
南宫湄湄笑道:“我嚣张?那就不妨再嚣张一点!”
五名弩手从箭筒中拿出一支金色箭矢,向空中射出,箭矢连出一个八卦法阵,化为一张金色巨网落下,苍陵惊道:“八卦天网阵!”
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八卦天网阵能困万物,只要在它的生成范围内,就绝对逃脱不了。
白靖一把带起苍陵,苍陵道:“没用,跑不了。”
眼见八卦天网就要落下,一只银白色九尾狐在天空中出现,刹时一道白虹贯日,将八卦天网一劈为二……天网破散后,九尾狐落到地面。
其时已见夕阳西下,落幕的余晖却莫名耀眼。在这只九尾狐背上,乘着一名男子,那男子身着一袭天青色银缎锦衣,手执一柄八尺长剑,其剑刃一面宽,一面窄。青光寒刃倒映出他冷俊凌然的样貌,那深邃如夜的双眼透着的是他内心的淡漠与不屑。
就听南宫湄湄身旁那侍卫脱口说道:“天下无双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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