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鋆的手中握着一枚生锈的铜钱。
那是从魔石镇回家之后,白鋆去探望白兰。经过致狂毒药的摧残,她的面容又苍老了许多,中了那样的毒,恢复到这样该算是不错了吧。
白兰却突然像是想到了些事,回到屋子里去寻找着什么。
白鋆和霹雳、霹仁坐在一起看着她,也没有明白她的用意。
不一会儿,白兰走了出来,手里握着什么东西,笑嘻嘻的伸向白鋆,示意白鋆接着。
白鋆不解的伸出手去,一个黄澄澄的圆物落入了手中。
是一枚铜钱,是过年的压岁钱吧,白鋆心想。
一枚铜钱,单就金钱的角度来说也许不值一提。然而,白鋆拿在手中却是滚烫的,病重的姑姑居然还想着自己。一个从魔道里走出来的人,几次跟死神擦肩而过,却还惦念着过年的压岁钱。
白鋆把那枚铜钱紧紧握在手中,那已经绝然不只是一枚铜钱了,它是一份祝福,一份惦念。
已经过去很久,白鋆仍然珍藏着那枚铜钱。在他看来,那是一枚幸运币,那里面有神的祝福,其光芒足以照亮人的一生。
刚刚从宁谷出来的白鋆,手握幸运币,似乎找到了一些生的感觉。然而白鋆性格孤僻,又加之其两大源魔之一的名声被鲲传的沸沸扬扬。在世间遭遇种种白眼,种种猜忌就像是注定的。
白鋆走在路上,路边的两个游商正嬉笑着谈天说地。
“听说那个白鋆是个不怎么爱说话的老实人啊,怎么会是魔呢?”
“人心难知啊,你没听说过吗,会咬人的狗不会叫。”
“倒也是,听说他屠了七八个村子了,真是心狠啊。”
“可不是吗,真是该千刀万剐的!”
……
“唯有沦落人,能详此中音。”白鋆低声吟道,自嘲地笑了笑,大步向前走去。
声名、朋友,白鋆的所求终究无法得到,于是涤思浣虑至于无欲,然而亦无恒刚。
真可谓万念皆灭,日无生之念,夜吟死之音。
白鋆开始加紧写书,把他的一生所经历的事情都写在书里。
“敌友皆是回忆,有相同之回忆既是缘。感谢书中那些与我有共同回忆的人们。”白鋆捧着写好的书稿自言自语道。
突然白鋆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提笔在书的结尾写道:
风静不随浮云止,怒把惊雷振九霄。
满腔热血入红尘,廿载壮志付沧桑。
处处留情处处扰,年年望水年年忧。
明明心中无一物,幽幽无欲亦无刚。
一阳初生寒冬里,秋菊已谢北风中。
世间若有留人路,奈何孤魂泪断肠。
唯拥长风以为伴,独对皓月以当歌。
愁云惨淡万里凝,天空地阔无留处。
一生只为声明累,到死尤为庶人诬。
终知声名缥缈物,但云镜花水中月。
甘泉一眼催人泪,寒风骤转春风来。
人间何处不朝阳,阴霾唯我忧愁仙。
谁云人间无彩霞,冰心冷性孰可信。
以笔为友刺心死,人死空留似子文。
这是李朝兴曾经跟他提过的诗,白鋆没有刻意的去背,甚至当时都没有把它记下来,而此时此刻,这首诗又是这么清晰的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白鋆提起笔,眼中没有一丝光彩,喃喃自语道:“以笔为友,刺心死,以笔为友,刺心……”
宁谷中土神正与一老者对弈,黑鸽站在一旁边观阵。
突然土神长出一口气摇头道:“这颗子,唉!”说着把棋盘上的一颗被黑子围住的白子拿了下来丢进棋篓。
另一个老人摇头叹息道:“可惜啊!”
黑鸽闻言一惊,心知这是在暗示白鋆想要自刎,又气又急,忙离了两位老者飞寻白鋆。
黑鸽边飞边怨骂道:“这两个老头,没半分怜悯之心,明知白鋆将要自刎却也不救。”
霹雳正在庭院准备登基事宜,抬头忽见许多鸽子在院中乱飞。
霹雳暗自思量一番,不觉惊道:“不好!白鋆有难!”
于是霹雳提起长枪,飞身随鸽子飞去的方向奔去。
白王氏独坐窗前喝茶,突感心中烦乱,不知所措。
白鋆站在雪地上,依然如白啸风当年一样,他思前想后,思考人生。
白鋆想杀了那些说他坏话的人,却又努力压抑着这种恶念。
他曾经对鲲说过,如果一个人认为别人都不该活,那该死的其实是他自己,而现如今的自己不正是那该死的么。
他想哭,然而男人不该落泪,于是他笑,开始是哽咽的笑,渐渐放声大笑,他笑,一生都未有过的开心的开怀大笑。
黑鸽飞着,他觉得自己有足够的信心去说服白鋆活下去。于是破声大喊着:“白鋆你在哪里,我来了!”
然而黑鸽沿着气息飞到时,白鋆早已将手中毛笔深深刺入自己的心脏,身体已经开始发凉。
黑鸽知道已经来晚了,就立在一旁望着白鋆。
白鋆的表情依旧是笑着的。
这时恰巧有人经过,见到白鋆的尸体大声叫道:“嘿,快看!那混蛋自杀了!”
周围的村民闻言都跑过来围观,个个欢喜。
一个壮汉竟跑回家放起鞭炮来,村里热热闹闹的如过年一般。
黑鸽正站在一旁发呆,忽觉身子一歪,一块石头砸到了自己。
一旁传来青年人地叫骂声:“滚!该死的乌鸦!”
黑鸽默默飞去。众人继续他们的狂欢。
恰似佳节,家家红衣,点炮庆祝;人人言喜,道旺称吉;个个开怀,喜笑言欢。家家欢聚畅饮,天公作美,一夜东风,千花开万树展。人间大地张灯结彩,好不热闹。白鋆的死,被那阵阵欢声笑语所淹没。似乎没了这个大魔头人们的生活更快乐,更甜美了。
是年白鋆二十岁,正弱冠之年。
与白鋆同龄二十岁的黑鸽已是暮年,原以为换羽后能变个样子,怎料想,年年换羽,年年黑,这也许是宿命吧,白鋆的宿命,黑鸽的宿命。
可黑鸽还要活下去,它要看看这世界,它背负着他要与白鋆说的话,与世人说的话,也必须活下去,它要用自己的生,证明白鋆的死是错误的。
霹雳登基当天,街道两旁张灯结彩。霹雳坐着十六人抬的大轿在众人的簇拥下缓缓走向大殿。
谭笑天作为新任宰相,骑着高头大马紧跟其后笑意盈盈朝众人招手。
街道角落里,两个披风遮面的人,正低声私语。
一个女子的声音问道:“怎么,哥哥当皇帝的日子他都没有出现吗?”
旁边的男人答道:“属下已经打听过了,白鋆在不久前自杀了。”
女子泪光闪烁,垂着头,将脸深深埋藏在披风里。
男子劝道:“公主殿下,我们……”
女子一抬手止住了他的话。
本章在我最初发的版本(网易博客)中是整个故事的结尾,也没有前面裘革逃走的戏份,个别人物的名字也进行了修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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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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