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皮肤好白；这该死的死角；他眼睛颜色真浅；华城为什么还不起来？我应该打招呼吗？方萋萋脑子里跑马一样胡思乱想时，华城扶着膝盖站了起来，侧头看向方萋萋，【咋办师姐？】
方萋萋眼神略有躲闪，大师兄一向严格，这次被逮个正着，她已经在设想被师傅骂的时候要怎么求饶了。
历晴川看着对面姑娘，她身上有擦蹭的灰尘，头发也汗湿几缕，松散地搭在泛着红晕的脸侧，眼中带怯，鼻翼的痣鲜红，娇艳极了。
方萋萋舔舔嘴唇，刚要开口打招呼，就见历晴川垂下眼眸去看手里的书了。
华城和方萋萋对了两个眼神，历晴川翻了一页书。
【走！】方萋萋不再犹豫。伸手拉开门扉，华城钻了出去。就在她也迈出一条腿之时——
“方师妹。”淡淡声音响起。
方萋萋定格，缓慢回头：“大师兄。”
历晴川没抬头：“今日酉时三刻，到顾月峰寻我。”
方萋萋眨眨眼，见他没有后话，“哦”一声应答，然后迈出去，回身带上门。
她和华城对视两眼，谁也没说话，撒腿就往外跑。
一路跑出主峰才缓下步伐。
“天啊，吓死我了。”华城说。
方萋萋擦擦汗，点头同意。
“师姐，大师兄约你相见，是什么事啊？”
“我也不知道啊。该不会是罚我吧？”
“应该不会，”华城思索，“罚你现在就可以，何必等酉时。”
方萋萋摇头想不出答案。
华城眼神一亮：“刚才灵兽峰师姐说大师兄喜欢你——该不会要跟你……”
方萋萋突然想起那棵樱花树，现在花瓣都掉光了，叶片嫩绿。她一巴掌拍过去：“胡说八道什么？我们什么也没有。”
华城揉揉脑袋没再说什么，两人御剑回了灵乐峰。竹灵和尤梦洁等在门口，看到两人无事归来才放心。心惊胆战过后，几人想起刚才的经历，又笑着调侃起此番收获和执勤弟子的狼狈。
.
转眼，酉时已到。
方萋萋踏上顾月峰的石阶，顾月峰与主峰相连，灵气集聚，是上佳的修炼之地，首席大弟子的居所就在半山。
顾月峰翠竹林立，据说是有阵法在其中的。走在林中石阶上，方萋萋心有惴惴。
不知道大师兄有什么事？自从樱树下有了交流，偶遇、交集突然就多了起来，是错觉吗？她有些不安，便起了逃避心思。
正想着，已见到顾月峰半山的空地。空地外围是翠竹，内有简单的石桌和竹椅，最里侧是历晴川居所。竹椅上坐着一个白衣人。
“大师兄。”
历晴川回头：“方师妹。”他抬手示意身前椅子，“坐。”
方萋萋撩裙摆坐下：“我来迟了，让师兄久等。”
历晴川给她倒杯灵茶：“不迟，是我习惯早到。”
灵茶香气扑鼻，方萋萋有些心不在焉。他是想嘱咐我别把撞见的一幕说出去？还是，真像田师姐说的……她偷眼去看，历晴川低头饮茶，鼻梁的折出很好看的阴影，嘴唇因着热茶红润了些。
“师妹，”历晴川突然开口，打断了方萋萋的胡思乱想，“你是河西镇方家村出身吧？”
“啊？”这个开场是她始料未及的，“嗯，是的。”
“当年各地都爆发兽潮，修仙门派四处灭妖救人。河西镇在行云宫辖内，奈何我收到消息带人赶到时已经晚了一步，没能救下村子。”历晴川语气遗憾，“只救下几个幸存之人，其中就有你。”
从未有人与方萋萋细谈此事，她一时有些怔住了。
历晴川继续说：“当年的详尽记录存在藏书阁，藏书阁曾遭雷击损毁大半，记录也没有了。前些日子找到残留资料，我结合当时记忆尝试修复玉简。”他召唤出一枚寸许玉简，“也许，你想看看。”
方萋萋愣愣看着玉简，半晌竟不知如何反应。她求助一般看向历晴川。
历晴川目光平静如水：“别怕，先看看吧。”
方萋萋接过玉简，将心神沉浸其间。一些文字记述和记忆片段便到了眼前。记忆基本是历晴川的主观视角，妖兽凶残，村内四处起火，血腥伴着惨叫。历晴川带人赶到时，妖兽嘴里还叼着残肢。几个修仙者全力斩杀妖兽，将仅有的几个活人救下。不想有妖兽临死反扑，将一辆马车撞下山崖，方萋萋看到车厢内露出一张慌张的女人面孔，她怀里还抱着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幼女。
方萋萋将心神撤出时已红了眼眶。历晴川背对着她站在竹林畔。
“那个孩子是我？”方萋萋带着哭音问道。
历晴川回身点头：“我们在山下找到车厢时，你母亲已经……不过她把你护得非常好，连擦伤都很少。”
方萋萋双手捂住脸，指缝里透出泪水。历晴川坐在她身边静静陪着，声音平稳：“我们把幸存者带回宫内。发现你有灵根，就交与灵乐峰女修士照看。”
此后的事方萋萋是知道的，清扬仙子收她为徒，待她如亲女儿一般，无微不至。方萋萋也曾试图问过自己出身，可是清扬仙子包容她偷奸耍滑、懒散成性，却很奇怪的不喜欢她问出身。方萋萋能感觉到每次她问，她师傅都很不高兴。久而久之她就不问了，也不想了。
直到今日，她在历晴川的记忆里，得见自己亲生母亲的真容。
半晌，她抬起哭红的眼睛：“大师兄，是你救了我？”
历晴川嘴角带着一抹温和笑意，目光平静，抬手揉了下她的头发：“没事了。”
方萋萋从来不知道简单三个字这样催泪，她眼泪又冒出来，手里帕子都哭湿了。
历晴川有些无奈，把自己的手巾递过去：“你这是冰灵根夏天化水了吗？”
“噗。”方萋萋忍不住笑了，她接过手巾擦擦眼泪鼻涕。他的手巾质地厚实，纯白色，沾了水渍，很明显。
“我洗干净再还你。”
“好，下次你哭，我还能给你用。”
方萋萋懊恼：“师兄，我不常哭的。”
历晴川端起茶杯，目光看向竹林：“事有悲欢，人有悲喜，正常。”
方萋萋看着他侧颜，下颚线清晰锐利。“你也有悲喜吗？”
历晴川回首看着她：“对你笑得不够多吗？我以为你都会开始回避我了。”
方萋萋心里一虚：“怎么会，你对我笑，我干嘛要回避呢？”
“他人皆有固定印象——哪怕那不是真的我——一旦被打破，总是回避的。大概终归不喜欢改变。”
方萋萋思索片刻：“刻板印象要不得，我就觉得大师兄很细致温和的。”
历晴川手指摸着茶杯，低头笑了：“难得师妹愿意跟我聊聊。”
方萋萋心里打了个突，她有些疑惑，田师姐柳玉青她们才更巴不得吧。她刚要说话，历晴川便放下茶杯开口了：“话说回来，方家村活下来的不止你一个。年岁已久，有些凡人可能已经不在了，但我记得当时有个比你大些的男孩也在，他没有灵根被留在了苍云城。你若有意，我可以帮你打听一下。”
方萋萋方才的念头就被这话打断了：“不好麻烦师兄，我可以自己去寻一下。”
“你出得去苍云城？”历晴川问。
正常情况下，师门是不允许弟子们随意出入人间城镇的。方萋萋哑口。
历晴川：“我也只能抽空去打听，可能不会很快有消息。”
方萋萋：“已经很好了，那就辛苦大师兄。”
方萋萋走出顾月峰时还有些恍惚，多年掩藏的心事，就这样有了答案，她即感慨又感动。是大师兄救了自己，他于自己有大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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