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灰蒙的天空压在辽城上空，空气中透着刺骨的凉意。
王家大院的门口，红漆斑驳的大门紧紧关闭，门楣上的匾额鲜红如血。
“咚、咚、咚！”
三声低沉的铜鼓声划破了死寂。紧接着，一面红底白字的旗帜高高升起，上书“积善行德”四个大字。
一个长夫走到门前，高声吆喝：“王大人心怀慈善，都来排队领馒头咯！”
沉寂的大街瞬间活了过来，附近的穷苦百姓纷纷从阴暗的角落涌出，朝王家大门聚拢过去。
蹲在墙角的白昭昭闻声立刻站了起来，目光落在那红旗和铜鼓上，眼中带着几分渴望。
她的身形瘦小单薄，随着人群涌动，几次试图挤入队伍，却被推搡得踉踉跄跄，只能勉强举着破旧的瓦碗，在人潮中挣扎着前进。
“别挤了！”
“我先来的，你滚后面去！”
“乱什么乱！再乱连馒头都没了！”
人群中爆发出此起彼伏的争执声，推攘间夹杂着愤怒。
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疲惫与饥饿，衣衫褴褛，眼神中透着病态的涣散，有的人甚至因饥饿过度而摇摇欲坠。
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跌跌撞撞地从队伍中被挤了出来，怀中的孩子哭声凄厉，妇人声音哀切：“各位行行好，求求你们先给我们一口吃的吧！孩子已经发高烧了，真的撑不住了……”
这话本该唤起怜悯，然而队伍里却爆发出更多的不满：“凭什么给你先？谁不饿啊？”
“对啊，现在县里粮仓还要加征赋税，我们活命都难，你有孩子就特殊了？”
白昭昭艰难地挤到长夫面前，终于领到两个白白胖胖的馒头。
她紧紧地将馒头护在怀里，生怕被人撞掉或抢走，小心翼翼地从人群中退了出来。
刚走出混乱的队伍，她便瞧见了那个被挤出来的妇人。
妇人靠着墙，眼中噙满泪水，轻轻摇晃怀中的孩子，试图安抚他，但孩子的哭声依然凄厉刺耳。
白昭昭停住脚步，低头看了看怀中的馒头，目光复杂地盯了一会儿，最终叹了口气，走了过去。
“阿姐。”她蹲下身，“这个给你们吧。”
妇人愣了一下，看着白昭昭递过来的馒头，眼中写满了不可置信。
她迟疑着伸手接过馒头，手指因虚弱而微微颤抖：“姑娘……你……”
白昭昭笑了笑，：“孩子太小了，不能饿着，您拿去吧。”
妇人低头看着手中的馒头，泪水止不住地滑落：“太谢谢你了！我已经几天没吃东西，只想着孩子能活下去……若不是你，恐怕我们今天真的……”
白昭昭低头看了眼怀中的孩子，他已经停止了哭泣，小小的手抓住馒头，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
“吃吧，孩子重要。”白昭昭轻声说，“这乱世，能活着就好。”
妇人紧紧握住她的手，满是感激地问：“姑娘怎的一个人？你家住哪儿？若有机会，我定要好好报答你。”
白昭昭摇了摇头：“我自记事起就没有家了。天大地大，到处是我的落脚处。”
妇人闻言，眼中浮现深深的怜惜：“你这样善良的姑娘，老天一定会保佑你的。”
白昭昭笑了笑，拢了拢肩上的破披风：“阿姐保重。”
她转身离去。
街道尽头寒风阵阵，白昭昭抬手压了压兜帽，脚步不自觉地快了几分。
她能感觉到，从她离开王家大门起，就有一道阴冷的视线紧随其后。
想到近来城西溪边频现的残破尸体，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在辽城住了许多年，对这里的道路了如指掌，仗着身形灵巧，她脚步一偏，钻进了拥挤的大道，将跟踪的人甩得干干净净。
确认甩开追踪后，她不敢停留，挑了条人少的小巷走。
然而，刚进巷子没几步，身后便传来粗重的喘息声，伴随着一个男子恶狠狠的叫骂声：“妈的，这丫头还真会跑，老子追了她大半条街，总算是逮住了！”
白昭昭一惊，猛地回头，看到五六个男人正虎视眈眈地堵住了她的退路。
这些人她在王家门前见过，显然是早盯上她了。
为首的那人叫张勇，城西一带的小头目，常年带着一伙流氓混日子，横行无忌。
白昭昭见他满脸横肉，目光中透着不怀好意，顿时心中发寒。
她正要转身溜走，谁知巷子的另一头又涌来一群人，面色更加凶恶。为首的人冷笑一声：“堵住她，别让她跑了！”
白昭昭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
她的眼睛快速扫过四周，却发现前后都被围得水泄不通。
对方目光中夹杂着贪婪和侵略，甚至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这些人恐怕不单是冲着馒头来，而是她这个人。
她干笑一声，扬起袖子拭了拭额头的汗：“几位哥哥，平日里大家同在城西混，也算低头不见抬头见，若是缺吃的，我双手奉上这馒头，没必要这般大阵仗吧？”
张勇舔了舔嘴角，语气轻佻：“馒头？我这么多兄弟，一个馒头怎么够？小丫头，虽说你是个乞丐，可这模样干净，皮肤细腻，看着比那些蓬头垢面的女人顺眼多了，哥哥们吃肉也不是只挑猪肉啊。”
众人哄笑，白昭昭脸色煞白，她压下心头的恐惧，勉强笑道：“几位哥哥说笑了，我一个小乞丐，哪能让各位满意？不如这样，我身上还有几个铜板，拿出来孝敬哥哥们，大家就放我一条生路。”
张勇上下打量她几眼，似乎有些动摇。谁知另一头的人冷笑出声：“勇哥，这年头吃不饱饭，铜板能顶个屁用！再说了，这小娘们要是报官怎么办？我们可没空留下祸患。快拿下她，省得麻烦！”
张勇闻言，目光一沉，随即挥手大喝：“兄弟们，别废话了，上！”
白昭昭的心脏猛地一缩，仿佛快要跳出胸腔。
她一咬牙，从袖口里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小刀，眼神警惕。
她将刀举起，低声怒喝：“谁敢上前一步试试？我孤苦无依，死不足惜，但若有人敢碰我，我拼了命也要拉个垫背的！”
她语气里透着几分癫狂，手里的刀寒光刺目，让那些原本跃跃欲试的流氓都停下了脚步。
张勇眯起眼，冷声道：“小丫头，刀子不长眼，你可想清楚了。”
白昭昭冷笑一声：“我想得比谁都清楚。今天是你们让我活不了，那就一起下地狱好了！”
僵持之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忽然传来，似是有骑兵靠近。小巷中的流氓们面面相觑，有人开始动摇：“勇哥，官兵来了怎么办？”
张勇脸色一变，狠狠剜了白昭昭一眼，咬牙道：“算你走运！撤！”
众人纷纷散去，只留下满身冷汗的白昭昭瘫坐在地，手里的刀依旧紧握着，手指却因用力过度而颤抖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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