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冉点头。自去年冬天她与宋祈在饮料厂意外听到那些对话，最终决定要接下饮料厂的烂摊子。她先是托人查了江耀出了什么事，得知江耀酒后驾驶，肇事逃逸，被人告上法院，不出意外是要坐牢。
江自辉当然舍不得儿子去坐牢，他老爹躺在病床上出主意，让他花钱跟人家和解。结果对方要的他给不起，江耀本又在外面欠了债，他无奈之下，就又打起江冉的主意，想让她接手饮料厂。
江冉就是要等他主动找过来，让他软磨硬泡了半天，才答应下来。但江冉给出的方案是，这个厂子会以宸州府的名义被低价收购，一切流程公事公办。并且江自辉要录视频为证，说这笔钱款何时到账由江冉决定，但不超过两年之期。
江自辉一听，就知道江冉的目的，当场怫然作色，拍案怒骂。江冉一点情面都不留，扭头就走。江自辉到底舍不得他的厂子，可能也确实受够了这个儿子，无奈答应。
据说江家老爷子在医院听到这个消息，气得差点心梗。
江冉这么做，也相当于是帮了江自辉一把，算是彻底还清了他的养育之情，江自辉也明白。江耀入狱，江冉按照承诺将钱给他打过去。这一通电话，大概是二人的最后一通电话了。
“江冉姐，那你妈妈呢？”林愈略附身，手肘支在膝上，越过宋祈望着江冉。
“她很好，偶尔联系。”江冉答。
这应该是母女二人最好的结局，算是一种和解。
出了厂区，林愈驻足看天，宋祈拉着她的手，问：“怎么不走了？”
“感觉晚上要下雨。”
宋祈便也向天空望去，却望不出什么，天气预报也是晴天。
林愈又道：“宋祈，那篇造引起舆论的帖子，你查到是谁发的了吗？”
宋祈未答，默了许久，才道：“没查到。怎么老问这个？”
“我就是不放心。”林愈走上前，回到她身边，“我今天又遇到林禾仲了，他看着更不好，一个人在街边长椅上吃泡面。”
宋祈面上并无什么神色，她今天不知为何，总爱沉默，“那你想管他了吗？”
“没有。”林愈垂了垂眼帘，“只是到底是生父，从心底里不想看到他那样。”
她说这话时，宋祈可以从她的语气中听出至今未解的纠结，还有一丝惘然。但宋祈没有安慰她，也没有转移话题，就那样带着缄默，牵着她的手远去。
途中，她回头望了一眼，轻轻拧眉。
事出在午后。
宸州府零售的牛肉丸出了问题，起先是有人吃过后头晕腹痛，口唇发绀，严重者休克窒息。当有人因抢救无效身亡时，此事已经闹到天翻地覆的程度。
她们谁都未曾想到，继林愈的插画风波之后，尚未满半个月，宸州府再次迎来危机。而这次的危机不再是虚虚实实的舆论战，这是真正的悬崖边缘。
“查清楚了吗？怎么回事？”
江冉急匆匆走来，宋祈手中还拿着散落在桌上的文件，另一手扶额，“全部是亚硝酸盐中毒。样品已经被疾控中心拿去检测，马上出结果。”
“亚硝酸盐？”江冉惊得顿住脚步，“怎么会是亚硝酸盐？这类食品添加剂的用量厂里都是严格把控的，配方统一，怎么会过量？”
亚硝酸盐在腌制肉食品中是一种常见的添加剂，可以起到增色和防腐的作用。但其若过量使用，会使人中毒。
这类食品添加剂一向是被严格把控，不能过量。
宋祈也不知，只能道：“刚才老杨过来了一趟，初步怀疑是工人放料的时候和食盐混淆。他现在正在调监控，颜熙已经在紧急安排撤回所有投入销售的产品。目前来看，出问题是最新批次。”
“最新批次……大概是我们去工厂巡视的那两天？”江冉跌坐在沙发上，心头压了一块儿巨石，“现在情况怎么样？多少人住院？”
“已经近百了，其中三人抢救无效，十六人在重症监护室。”宋祈道，“颜熙发了声明，让新买产品的顾客不要食用，不知道能不能拦住一些。”
“宋总！检测结果出来了！”
小文抱着电脑快步进来，宋祈和江冉当即起身，围着电脑看，小文道：“在成品里、煮肉水里还有调料里都显示亚硝酸盐含量超标。初步判定，是工人作业出了问题。”
“为什么三处地方都有？”江冉凝眉，“这三个环节都是不同的人负责，怎么会同时出问题？”
这正是目前的疑点，宋祈给杨主管打去电话。
工厂已经全面停工，接受调查。杨主管也在看监控查证，好在事发里最新批次出产的时间没过多久，监控录像还不曾被清理。
“诶？这一段，这一时间段怎么跳过去了？你，你再拉回去重播一下。”
宋祈听着对面传来的声音，不由蹙眉。杨主管尚未查出什么，监控显示一切正常，从原料进厂到分批，最后到入锅，都可看出当时的工人没有混淆，流程也毫无差错。
可杨主管说，监控录像少了一段。
工厂的监控室从早到晚都有人轮班，如果不是断电，那就是有人刻意删除了录像。宋祈立马让杨主管去调查那天负责看监控的人。
“问过了，他说那天晚上跳闸断电，持续大概半个小时。刚一黑灯，他就给电机师傅打电话维修，来电以后他去车间看了一圈，并无异常。”
监控中也确实如杨主管所说，当日值守的人在厂区里逛了一圈。这就奇怪了，既然哪个环节都没有纰漏，产品里是如何混进过量的亚硝酸盐？
自查无果，警方已经介入。颜熙紧急处理完事情，来找宋祈。
“闹出了人命，这次不好收场。”
办公室暂时安静下来，三人各自沉重。
江冉看向颜熙，“你有没有觉得，这事有蹊跷？”
颜熙从冰箱里拿了瓶水，打开喝了几口，顺便思索，“如果不是工人失误，那你的意思，就是有人投毒？”
江冉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想，只是在三番五次的调查无果后，加上那一段监控空白的疑点，难免生出此想法。
“如果是投毒，那会怎么掩人耳目？又是怎么混进工厂的？我们的工厂现在都是人脸识别。”宋祈道。
颜熙走至窗前，负手望着外面，“如果是我要投毒，最好的时间段是上班时间，这样可以平分嫌疑。但有人脸识别，不是厂里员工无法出入，那我就想办法成为这厂里的员工。”
“厂里新招了一批员工……”江冉若有所思，“问题可能出在新员工身上。”
门一声响，许茉推门进来。她理了理耳边被风吹散的发丝，对她们道：“姓杨的不可信。我刚从工厂过来。”
宋祈向她看去，正好对上她的视线，许茉冷冷扯出一个笑，道：“你也不说找个你的人去工厂盯着，你就那么放心那姓杨的？要是真是他干了什么，趁你不在毁尸灭迹，到时候甩锅给你，你就老实了。”
江冉和颜熙默契地坐在一起，各看各的手机。宋祈淡声道：“事一出就给他打了电话，从电话里听到你的声音了。”
“你放心我？”许茉挑眉，“你可真是个矛盾体。”
宋祈不理她这句话，只问：“你去工厂，查到什么了？”
许茉往旁边一坐，“我先是把出问题环节的负责人都叫过去问话，然后调查了新入职工人的底细，最后和姓杨的一起查了监控。粗略来看，我们的工人没有失误，那段丢失的监控是唯一疑点。我已经叫人去申请当时工厂周边马路的监控。”
许茉办事利落，她说没有问题，那基本可以确定在正常的生产环节中没有问题。
“老杨不是原先的厂主，但是有经营工厂的经验，小错不大会犯。但要说他被别人收买，纵容投毒，我倒觉得不大可能。”宋祈道，“有疑点的人很多，也要从当时看守监控室的人身上调查，包括跳闸的事。为什么莫名其妙会跳闸？”
“工厂不是新的，早些年经营的时候就有过一次因为元件老化造成的跳闸事件。这次也是因为内部元件老化，但不排除人为。”
江冉道：“是否人为，该怎么看？”
“这一点等警方调查取证。”许茉看向宋祈，“现在最要紧的是，大面积食物中毒事件已经发生，闹出了人命，如果处理不好，公司就要担责。宋祈，你在这件事上有监管不力的过失，因为厂子当时是以你的名义买下。加上你那天又在场，你有可能要负刑事责任。”
宋祈早已料到，但并没有显得忧虑，只道：“先等调查结果，财务该赔偿赔偿，安抚好死者家属。”
许茉并不想问，可终是问了出来，“如果到最后查明，确实是工厂里工人失误，或者找不出投毒的证据，你该怎么办？”
宋祈没有回答。
颜熙起身，对许茉道：“如果真有那个时候，那也绝对不能连累宋祈。监管不力的…说到底是直接负责工厂运营的人，不是吗？”
许茉眼阔微缩。
“你要找替罪羊？姓杨的肯吗？”
颜熙继续道：“不是替罪羊，是直接责任。宋祈那天是在工厂，可在她巡视的期间，工厂并没出事，断电是她走后断的。她也从不直接参与对工厂的管理，这件事与她无关。只要做好辩护，宋祈不会有事。”
许茉停了须臾，似是在琢磨她话中之意，“我问过法务，你如果是为了安抚她，大可不必。说到底，这么大的食品安全事件，只让一个厂子里的几名工人、一个领导负责，你觉得够吗？”
颜熙刚想说什么，却被宋祈打断，“好了，你不还有事吗？快去忙吧。”
许茉就走了，颜熙摇了摇头，转过身来对宋祈道：“我去联系老梁，让他查查林禾仲。”
宋祈微微点头。
感谢阅观，祝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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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影断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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