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总，您不能这样啊！当时说好的事情一过，法院判决下来，就给他们钱，让他们走人。徐伟王东原本在做完笔录那天就能走的，后来因为出了个目击证人，还被迫留了几个月，胆战心惊的。现在宋祈那边基本没跑，您怎么反倒不让他们走了？”
“没跑？”施方则冷笑一声，“那你跟我说的那些算什么？我去打问过，关键就出在那个目击证人身上！他想起来徐伟和王东了！你是害怕二审过后，徐伟王东投毒跑不了，把你也供出来，是不是？”
听这意思，宋嫣文猜测，是严鹤那边放了假消息出去。
林禾仲着急，“当然不是啊施总！我是说，现在事情都没定，就算看到了，也不能确定就是投毒。我的意思是，您先安抚住这两个人，到时候真出了事，我们再商量。现在两个人急得每天都想走，您又拖着他们，他们更狐疑。”
“老林，老林。”是袁恩的声音，“你先冷静，我知道，这事是你指派的人，所以出了事你最担心。但我和施总你还不了解？就算真要改判，能让你顶罪去？咱现在不就是商量嘛！”
“宸州府那边具体又拿到了什么证据，我们谁也不知道，反正照你的说法，人家是十拿九稳。要不要留后手，老林，我们不说，你也该有自己的判断吧。”
她们听完了全程，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也就此清晰。宋嫣文正将所有的证据打包整理。
“嫣文姐，一会儿你去一趟宸州府吧，跟她们讲一下。”
宋嫣文看向她，“你怎么不去？”
林愈说了个谎，“我工作室正好有事。证据拿到就行，谁去都一样。”
宋嫣文却道：“你是不是…和宋祈吵架了？”
周子言看了看林愈，她别开视线，默不作声。良久，才道：“嫣文姐，你别跟她们说我回来了。”
林愈回国，没办法告诉宋祈，却也没告诉江冉她们，只是自己默默办事，宋嫣文就已察觉到不对。但她不是好事之人，不爱多问，林愈说不要告，那她只要听她的就好。
短短三日不到，她们几乎是豁出一切，拿到了证据。这期间其实觉也没怎么睡，现在才觉得疲惫。三人散了，林愈还是回了自己家，这两天没能顾上大黄，都是托周子言管，大黄对此十分不满，躺在窝里懒得搭理她。
宋嫣文去了宸州府公司。
再审结果出来，宋祈被判无罪，经过调查，徐伟、王东作为直接投毒人，坦白从宽，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他们供出了林禾仲、施方则等人，所有涉案者一律获刑，同时林禾仲也坦白了此前发帖污蔑林愈精日一事。
网上舆论哗然，虽然至此，仍有些不好的言论，譬如说宋祈弃车保帅，拿两个无关人员顶罪，顺便嫁祸于人。但种种都不成立，不足以放进眼里。证据确凿，无需再辩。
林愈因为入室窃听被拘留，这一闹让她不得不先抛下学业，留在国内。被拘留六天后，她总算被放出来。
出来的时候，她的状态像是在街上要了六天饭。按理说拘留所作息规律，总比她在外面每天熬大夜强，不知为什么，她却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外面没有人来接她，林愈打算打车回去。
谁想刚掏出手机，朋友们就围了上来。尤其是顾今，拿着柚子叶往她身上洒水。大冷的天，林愈对此颇恼，“我是拘留！拘留！不是进去了！洒什么水？”
没有人理她，都只顾着笑。林愈拿起手机打开相机，一看自己的样子，也就知道她们在笑什么了，气得双手捂脸。
“馒头咸菜好吃不？饿坏了吧？”
顾今一手搭在她肩上，“想吃什么？姐姐今天请客！”
林愈根本不挑，她们说吃什么，她就跟着去。吃完饭，几个人又说要拉着她去感受感受自由的美好，捡最热闹的地方逛，逛完这一圈回家时，已是很晚，强撑着洗漱，就栽倒在床上。
她却醒得很早。
醒来时天还是黑的，睡过一觉，心静了下来，觉着有些冷，就扯了扯被子。
没能扯动。
林愈回头，只见宋祈躺在她身侧。
也不知是太过惊讶，还是说还没反应过来，林愈就那样僵直着脖颈，一动不动地望着她。宋祈在熟睡，她没有换衣服，只是脱了外套，身上的酒气还未能消尽。她的面孔在暗光中只显着些轮廓，枕边的手上戴着一枚戒指。
林愈清醒了，转过身，注视着她。
她昨晚应该是喝醉了，而且是很醉的那种。林愈翻身下床，换了衣服，也收拾了些东西，出了卧室。
宋祈没醒。
看了眼手机，现在是六点钟。林愈将东西收拾得越来越快，到最后全都扔进行李箱里，只检查了一遍重要证件和物品，其它的不管带了没带，都不去管。大黄被她吵醒，看到她要走，就摇着尾巴上前来。
林愈本连它都不愿再带，可看着它的眼神，终是唤它和她一起走了。
本来就是要走的，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只是不在这两日。吃过早饭，林愈打电话将机票改签，改签到明天。
提着行李箱，还带了条狗，林愈显得无处可去。正巧宋嫣文打电话给她，本意是要约她出去吃饭，林愈干脆带了这一堆东西到她酒店去。
宋嫣文惊讶，“你不是早的走吗？怎么，改签了？”
“嗯。”林愈窝在椅子上，心不在焉地吃着酒店送来的餐。
宋嫣文坐到她对面，看她囫囵吞枣地吃饭，突然发问：“宋祈来找你了？”
林愈一顿，抬头看她。从宋嫣文的神情中，林愈已然明白她是知道了一切。
她垂着头，努力将注意力转移到餐食上，“你知道了？我和她的关系。”
宋嫣文未答，她看着她，那双眼睛里分明涌起不合时宜的愁思，又带着点哀伤。隔了很久，久到林愈以为她彻底沉寂，不会再说话，她才出声：“你也知道了，不是吗？”
林愈放下筷子，依旧没能对上她的目光。她的目光有时太过哀戚，一开始没猜到原因，并不能全然感受到；现在猜到了原因，她就不敢再直视她目中的悲伤了。
到头来，也只能道：“但是，这不合理。”
“可是我只要看到她，心就会发热、发烫。”
宋嫣文紧紧凝视着她，“不合理…连你也要这样说吗？”
林愈不知该怎么回话，她有些后悔用这样一个世俗的词去形容她的感情。不合理，世间不合理的事有很多，或者说，根本没有人能去定义什么是理。除了最为客观，为全人类所认定的真理，其它的理都是千变万化。如果要较真，谁都是不合理的存在。
林愈避开了她的问题，“所以你和乔阿姨吵架，你出国，都是因为这个，对吗？”
宋嫣文似是认输般点头，边点头边叹，“是啊，就像你说的，甚至比你说的要难听百倍。我成了她口中怪物中的怪物，连我自己都不能再正视自己的内心。我只能躲出去，躲开她，躲开他们，也躲开我自己。”
每一次回国，对她来讲应该是凌迟。明明是念念不忘的故土，又承载着太多伤人的利器。就像木桩上绑着被凌迟的人，处在生与死之间。
“到了这种地步，连躲都躲不掉了么……”
林愈呢喃着，不知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自己听。宋嫣文的目光中却不再有以往的哀婉，只是带着点情绪波动而已，“你是在我心上扎得最重的一刀，林愈。”
这话看着是她在自己揭心上的伤疤，可也着实狠狠扎向了林愈。林愈无法不与她共情，无法屏蔽她的悲伤，只能道：“抱歉。”
“你不用向我道歉，你没有错，我也不会再折磨自己。”宋嫣文逐渐翻越过伤痛，恢复平静，“我这样说，也是想告诉你，我以后会回国工作，不打算再出去了。”
林愈闻言，抬头看她。
“所以你说，我躲了十年，躲过了么？”宋嫣文苦笑，“不能躲的，林愈。你越躲，就会发现越躲不掉。”
林愈就问：“那你现在，是打算正视，还是放下？”
“我放下了，能跟你说这番话，我就是放下了。”宋嫣文道，“说到底，痛到最后都只剩下怕了。我因为她的事回国，大大方方帮她的时候，就已经不怕了。想要越过去，有时就在一念之间。”
“真能越过去吗？”
“我只知道我是越过去了。”宋嫣文望着她，“你拥有的已经是好多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你拥有的人也是我只能在梦里看见的人。要不要放弃，你自己决定。”
“不能这么说。”林愈别过头去，看着大黄。
“是不能，但我只是在说真心话。”宋嫣文道，“毕竟我只是旁观者，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自私，不想看着我爱不释手的东西被别人随意丢掉。”
“你确实不明白。”林愈道，“是她先丢的我。”
宋嫣文听到，也不帮着她说话，更连问都不问。林愈也仅此一句，以偏概全，不多解释。末了，才道：“我去退学，然后回来。”
“好不容易考上，说不学就不学了？”
“没有好不容易，本来就是看城市随便挑的。”林愈道，“那地方也住不习惯，看看就够了。我回来，还有工作要做。”
“你回来，陪我去看看房，我打算在宸州定居了。”
“好。”
感谢阅观，祝顺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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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天青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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