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剑正看着交孙兢上来的听写本，只写了三四个，全对，感慨比自己班那俩宝贝强。
“就这名字，兢，也可看出父母还是有期望的嘛。”岳晓明这样解释。
“其实不学习的学生非常痛苦。都柯以、李自豪、孙兢的父母把孩子害了。”张剑正感慨。
岳晓明理解老张的思路，接嘴道：“是啊。半大孩子，正是放飞自我的时候，脑袋里翻江海，心里边要降龙，学些基本知识不费力气。若没学习的打算，坐在教室里熬时间，等于在坐开放式监狱。”
荣耀听不下去了，打断他说：“你少来，故装高深。不学习多舒服啊，悠悠哉哉。听课作业考试，小小年纪累得半残，这才是痛苦。人家父母有钱，将来直接上位，像小说里写的那样，霸道总裁，美女如云，幸福死了，还痛苦。”
“哼。你也知道那是小说！生活里这样的白痴总裁，要不了几年就把泼天富贵败得一干二净。古人说富不过三代，现在的国人，两代就顶破天啦。”
荣耀不服气：“败了就败了呗，反正自己享受了，败了也管不着。”
岳晓明叹口气：“如果老子拼得富贵后离开人世，再投生回到人间，以为可以衔着金钥匙出生，没想到睁眼一看，又回到苦逼家庭，万贯家财在儿孙手里像一缕轻烟般散了，他不作死爹妈才怪了。讨债鬼就是这么托生的。”
荣耀有点懵，没想到可以这样理解。岳晓明一挥手，满脸鄙视：“跟你没得讲。”
张剑正不接话，岳晓明也闭了嘴。
学习辛苦PK不学无术的辛苦；恩爱痛苦PK无情无爱的痛苦；没钱烦恼PK家财万贯的烦恼……这是哲学范畴的探究，荣耀没明白，听众也不愿接受再教育。
孙兢语文课不睡觉，抱着两支瘦胳膊坐着打盹，偶尔会听课，又装出不感兴趣的样子。
陈芷汀看他百般无聊的模样，想到岳晓明说的“开放式监狱”，竟然生出怜悯之心，想到他在理化方面的天赋，有意挑了几篇涉及天文物理未来科技的说明文进行讲评。孙兢果真有了兴趣，举手回答关于太空垃圾、未来机器人、超级病毒等等的问题。
孙兢站起来后，教室异样安静，这让他有点紧张，加入手势辅助语言时，像个正常的大男孩。
陈芷汀在他坐下后淡淡地说，“此处可以有掌声”，同学们鼓起掌来，孙兢笑得脸有点发红。
陈芷汀心里高兴，脸上一如平常。孙兢在玩世不恭中隐藏着少年的狡诈，如果发现老师有意为之，只怕下一次就要对着干了。
孙兢很快发现陈老师看到英语老师过来，脸上的笑有点不一样，于是英语也听一点。
梁进发什么问题都没有，看着却最不正常。上午第一节课的书本摆一上午，下午第一节课的书本摆一下午。陈芷汀把徐克缓调到他前面坐，安排徐克缓多和他说话，发现问题及时报告老师。
“梁进发总担心有同学会暗杀他。老师看他的眼神也不对。”
“你看到有嘛？”
“没有。”
“那就行。你好好安慰他，没人要害他，让他好好听课。”
再然后梁进发觉得妈妈也要害他。徐克缓不想再汇报了。可是遇到他妈妈，看她黑沉沉的眼中偶尔闪过犀利的电，半边身子也有点打颤，担心梁进发的怀疑真的会发生。
梁进发看到妈妈走过来，手掌冰凉，徐克缓提醒他出去时，捏到他的手上冷腻的汗水，也觉得不爽。
陈芷汀对比3班的俩宝贝，觉得孙兢还有救。
孙兢喜欢数理化，讨厌语英史政，不愿意背书；同学之间，最看不惯刘恺。好吧。
刚进行的物理考试，孙兢比刘恺高1分。孙兢在班上跟赵阳春玩得最好。赵阳春跟谁都能混到一起。陈芷汀叫过赵阳春问话，正好荣耀经过：
“荣老师。最近一次物理考试怎么样？难吗？”
“难到不难，只是有一道题考思维能力，很多同学没有得分。”陈芷汀点点头。转头问赵阳春刘恺多少分？有几个比他高？
“孙兢？孙兢怎么可能比刘恺高？噢，可能那道思维能力题比刘恺做得好。马上就要考语文了，古文古诗孙兢肯定不行，所以啊，综合评价刘恺肯定超过孙兢。”
孙兢自从转过来，除了数学成绩不错，物理化学偶尔行，总排名从没靠前过。陈芷汀这种语气，似乎他一直与刘恺不相上下。赵阳春没听明白，搔搔头走了。
下午语文课孙兢双目炯炯，一付要跟陈老师干仗的样子，背书的声音格外响亮。陈芷汀先抽背，叫学号。28号刘恺，51号孙兢。孙兢一口气背完，同学们情不自禁鼓起掌。
“同学们评一下，背书谁最好？”
孙兢——
刘恺也背下来，有点嗑巴。
“同学们再预测一下，马上要进行语文单元考，谁可能考得更好？”
赵雅婷。钱森林。刘恺。佘晓凤……
陈芷汀扫瞄全班：“如果背书的同学中有超过刘恺的，我们让他做一周的副班长，协助体委进行体能训练，可以吗？”
不可以——
“为什么？！”陈芷汀现出吃惊的表情。
哈哈哈哈——有同学们笑着看向坐在后面的孙兢。
“噢——”陈芷汀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同学们担心某个同学管不住自己，自然管理不好班级。那是很难说滴噢——我们且看语文成绩出来，谁是英雄吧。”
孙兢歪着头，继续用敌视的眼神盯着陈芷汀。陈芷汀感到他的眼神里掺杂着恶毒的分子，警告自己不要再看他的方向。自己多此一举，只想引导他学习，如果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就是自己挖坑自己跳——活该。
单元考试后，陈芷汀拼了两天不休息，把试卷改出来，孙兢只比刘恺少了2分。名著考的《傅雷家书》，孙兢一分没有，估计若考《水浒》，孙兢可能比刘恺要高分。
这小子可以。陈芷汀的心里，终于有了一点喜悦。
如果孙兢能把文科类学好，中考会多一个上线指标。
还没联系家长，别太早下结论。陈芷汀隐约感到自己在痴心妄想。
打电话给孙兢爸爸汇报语文、物理两科成绩——联系手册上没有妈妈的名字——没有人听，只能打给爷爷。
爷爷说他管不着，还是要找爸爸。“我先跟他爸爸说一下，老师你再打过去就会接了。”
爸爸听电话时口气很冲。陈芷汀强调没有闯祸，是学习成绩进步了，希望周五放学时到办公室来一趟，跟他聊一聊。
孙先生的语气很豪迈：“不麻烦老师了。我很忙，他不搞事就行”。
电话那边的声音有男有女，似乎在喝酒，又似乎在庆祝。陈芷汀听到像是有敏慧。她的声音带点烟熏的沙哑，很独特。偶尔冒出像是裘江的男声。
“你给我看好喽，不吸D不乱搞女人就行。成绩好不好都是扯蛋，能搞一把成绩好的人给他打工就行。”
咔嚓！电话挂了。
陈芷汀的心跳即刻乱了，赶紧摸出药含着，就手边喝了半口凉开水。气均了，胃又痛起来。
摊上这样的父亲，玉树临风也养成扫帚苗了，还是关注父母望子成龙的孩子吧。
想到成龙成凤的孩子，将来给猪狗不如的人形动物打工，又把一口气堵在胸口。
黄华神采奕奕地回来。在饭堂讲述婆婆患癌的悲情时，像中了五百万大奖。
潘小琼挤出2节自习给她补课，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为抢课时，老师们都要急红眼了，她竟然不要！潘小琼气愤不过，在李红英面前唧咕，婆婆得癌症，她要照顾，会不会经常请假啊？语文成绩拖后腿，怎么办啊……
李红英一言不发，只在眼睛里浮现几朵灰云。
看黄华的精神状态，不会再去打官司了，陈芷汀应该为她高兴，可下意识地，又觉得自己错过了联系裘江的时机……
她可以确定不再爱他，可一想到离别的场面，心口就像插进尖刀般痛疼……
要不要再挽回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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