挤了几天公交车,张剑正的火气越来越大。仔细算了算家庭收支,发现生活还是无限接近小康,不至于按揭一千多就要克扣他的烟酒钱。
老婆理直气壮地说:是有节余。我每个月要挤出一两千存起来,以备急需,不应该嘛?
太应该啦!张剑正没想到人美心花的老婆还有居安思危的意识。大致估算一下,没有二三十万,也应该有小十万左右。问她存了多少等于没事找抽,干脆偷偷拿了她的身份证,到银行查流水。银行没有辜负他对老婆大人的一向看法,查了个寂寞。
二十多年的小日子过着,牺牲周六周日的时间补课,竟然一分钱没有存下。原本就没指望家里有大笔存款的张剑正,经老婆一说,自己一算,结果一查,两眼发黑,差点晕倒在银行柜台前。
回家把查询结果扔到老婆面前:“你还以备急需呢!幸亏家里没什么事,若是老人孩子出了事……啊呸!刚才的话我收回!——你怎么应对!”
老婆很有理:“应对也是你应对!我跟好姐妹聚会,吃饭喝酒买包包,一个月只用二三千,省大发了你!”
张剑正眼前再次黑下来。两个公职人员,月薪六七千,加上前期的补课费、年终奖金、节假日慰问金,在朋友圈里算是中上生活了,花掉也就算了,她竟然只为了拼面子!拼来了嘛?这也拼不来啊!处了一二十年,谁不知道谁?你越拼,人家越瞧不起你,越是故意地让你花钱买面子……这个脑白干美女蠢货傻老婆真不能要了!
人的相貌,四十岁之前靠父母,四十岁之后靠自己。就瞧她那脸褶子、法令纹,已经开始向尖酸刻薄愚不可及发展,要不
了三五年,风姿犹存的半老徐娘就是凸嘴瘪腮鼓眼睛的克夫相!
想到她跟别人攀比赢了时笑得两眼放光,输了时发愣半张口的呆相,张剑正就恶从胆边生,满脸的不耐烦:
行行,我谢谢你给我省钱!谢谢你高抬贵手放过我!你可别舍不得,跌了大美人的面子。
我舍不得什么?就你那两个小破钱!
舍不得挣俩小破钱的男主角呗!我告诉你男主角的选择——离婚!
就你还男主角?我呸!你凭啥跟我提离婚?想得美!越想离我偏不离,拖死你个王八蛋!
行行行,我谢谢你缠着我稀罕我爱我致死不离不弃,顽抗到底共享苦逼人生!
……
张剑正的词汇太丰富,含义太曲折,美女老婆一时反应不过来。
跟老婆斗嘴,张剑正越赢越恼火;因为心里有团无名火,也懒得在办公室贫嘴逗乐;找陈芷汀说说闲话吧,她又一付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李桔注意到他最近的沉默,时不时地找他讲话,他又懒得招惹未婚姑娘。
他不记得哪位先哲说过,废话多的人生活往往没有太大的烦恼。想当年他每个月有几百块零花钱的时候,也是贫嘴贱舌天天找乐子……
这才不到半个月,怎么就“想当年”了呢?
张剑正不想看见李桔关切的眼神,干脆去家访吧,开导开导学生家长,也许顺便就把自己的心结打开了。
致电海明妈妈要去家访,海明妈妈激动异常,语无伦次地答应了。
张剑正收拾整齐,提了一袋水果,敲门进去。
桥海明竟然不在家!学生不在,老师家访什么?
“海明去爸爸那了。”
“今天老师要来,你应该让海明留下来嘛。”
“那怎么能行。孩子在你就不方便讲他的坏话。再说了,我们不能剥夺他爸爸的监护权对吧。”
张剑正心说几个意思?
老师家访就是讲学生坏话?把老师当什么人了?就算说学生的问题,也不能叫坏话啊。
我们?你跟谁“我们”?我作为老师来家访,怎么就成为孩子爸爸的对立面,跟你“我们”起来了?
既来之则安之。二人先聊海明的优点和不足之外,家长在初三冲刺阶段应该做好哪些后勤工作,对待学习中的问题要怎样处理,处理不了找老师,但无须找副科老师,比如韩老师,解决不了问题还……海明妈妈并无羞恼之色。
如此等等讲了一大篇,口干舌躁时端杯喝水,海明妈妈顺势开始聊生活。张老师拐了几次学生问题,硬是顺不过去,就听任她讲吧。
日头渐已西斜,海明妈妈袅娜起身,让张老师打下手做西餐。趁她不注意,张老师轻轻过去开门,想打个招呼就开溜,发现门已上锁。张老师的汗又悄无声息地渗出来。
搞得太僵了不好。回家也生气。女人真TMD是怪物。
张老师干脆坦然坐下。我就不信那个邪。
在柠檬黄的灯光下吃牛扒喝红酒听音乐,气氛渐渐暧昧,张剑正在警惕中滋生异样,在异样中凝望海明妈妈,与家中的白痴美女重叠在一起。她们是一样的人嘛?把男人当猎物,用优雅美丽做诱饵,能钓一个是一个。自己的份量自己知道,老婆大人都不满意,有什么资格成为猎物,不过是独处寂寞,聊以塞缝罢了。想到韩敬权都能成为她的猎取对象,张剑正的异样渐渐恢复正常。
张剑正干脆放开酒量与家长拼,在海明妈妈半醉时提出到天台上吹吹风,这情景堪比《泰坦尼克号》中杰克与罗斯在游轮船头吹海风的浪漫。海明妈妈低头浅笑,拉开玄关处抽屉,拿出钥匙打开门,跟张老师上了天台。
天台没有浪漫,只有寒风凛冽。海明妈妈穿得妖娆,张老师又不肯把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肩上,温暖她哆嗦的娇躯,只能下去继续喝洒暖暖身子。
“我头痛,刚才吹了风……”
张剑正也吹了风。上锁的门摁去他一半兴趣,冷风吹走另一半。他已了无情趣。把海明妈妈扶到卧室躺下,凝望片刻,默默开门离开。
下楼后联系海明爸爸,爸爸很高兴,难得今天见到儿子。都是老师教育得好,不然妈妈不会把儿子送到他这儿来。张剑正听着他毫无城府的感谢,挺喜欢他。也许就是没有城府才搂不住女人的杨柳腰。
张剑正将可能出现的意外扼杀在摇篮之中,再不提这事。海明妈妈是他见过的另类美女,这一天后,“另类”被剔除美女行列,同时被剔除的还有杨洋,只剩下上班就能见到的陈芷汀。李桔不在其列,因为李桔不美,也不是女人。
他把心事藏起来,自己喝点闷酒,无聊时把影星梁家辉的剧照翻来看,衣着、谈吐、眼神、发型,“照本宣科”。眼看老婆的火眼金睛瞪起来,他又想开了,恢复散漫不羁的本色。
若说有遗憾,还是在海明妈妈这事上,偶尔觉得自己不像男人;也是在这事上,觉得自己嘴贱品格不贱。他嘿嘿自乐。
年近半百啦,敢于品评自己的人不多,像语文老师经常说的鲁迅先生,民族魂,才敢动刀解剖自己。他不知道鲁迅先生解剖了自己什么,只是对于自己敢于反省错误,也有点小自得。
多情无小事,安全排第一。挣钱是大事,健康更要紧。
已经四十多岁的人了,拼不过小杨这样的年轻人。老婆骂他没本事当官,也没本事挣钱,他恼了就怼回去,想明白了就任她吵。爱骂骂去,骂不死人;想滚滚蛋,爷处不留。此其一也。
张剑正打工作起进了公办学校,编制就是铁打的江山,不能轻易丢掉。让他放弃公办编制去私立,总感觉不妥贴。有家庭有工作有健康有钱财有权力,是大家向往的“五角俱全”,没那本事,有前三个就是平平安安的小康日子,也挺好。此其二也。
可惜天公不遂草民愿,刚停了课外辅导,老人家投奔而来。一家三口的房子本也不大,再住两个老人,相处是问题,空间紧窄也是问题。老人家知道他媳妇不是慈善人,也不愿意跟他们住在一起。事不过三此时过。
给老人买了新房子,张剑正的幸福指数开始下降。
父母一生的勤苦不够半间房,夫妻都有正当工作也只能温饱,手头永远没有节余,生活永远不能随性,张剑正由自己想到金字塔中处于下层的大多数,又想发出愤世嫉俗的感叹。
这感叹,变成一声叹息,独自吐出了事。
如此这般的点点滴滴,积在一处发酵,在张剑正的一亩三分地里拱出几块未曾见过的真菌。
不认识的菌子,大多有毒。有毒就得拔掉。怎么拔?张剑正深刻体会到“郁闷”一词的苦味。
他想请陈老师吃饭喝茶,惺惺相惜。可在她与老公关系出现问题时邀约,担心给她制造新麻烦,万一让律师老公抓到把柄,冤枉了陈老师,就是害了她。
还是耍耍贫嘴吧,轻松快乐又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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