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才尽无所谓地耸耸肩。
“谁知道您老人家什么时候会身入红尘?”
林竹轻轻擦拭自己眼角不存在的眼泪,故作悲哀道:“唉,站了这么久也不说请我这个老人家进去喝口茶,真是令人心寒……”
叶才尽无语地扯了扯嘴角,本着不骂人的素质,还是礼貌地请他进了正厅,唤人沏茶。
正厅布置简朴,最多不过是几盆绿植。别人如何看不知道,林竹倒觉得极顺眼。轻笑着接过小侍的茶水,轻轻推到身旁神谷的面前,神谷乖乖的捧起茶几上的茶杯,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微微一皱眉。
好苦!不好喝!
神谷又默默将茶杯摆回茶几上,不再动口。
待奉茶的小侍缓缓退出正厅,叶才尽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林竹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叶才尽将茶杯放下,才轻笑着品茶。
叶才尽静静地看着林竹,等待下文。
林竹用茶盖轻轻划着茶沫,柔声道:“我若没记错,叶才尽今年也才不过19岁吧。”
“是。”
林竹心不在焉的点点头,仿佛根本没仔细听:“不到一年就升到锦衣卫统领,叶统领,年少有为啊。”
“林大人言重,属下不敢。”
林竹不说了,闭眼品茶。叶才静坐在林竹对面,也不敢乱搭话,叶才尽面上平静,实际背后早已经被汗浸湿。
不知道这场面维持了多久,林竹才不紧不慢的开口:
“案件的凶手可能是屠夫或仵作,仔细留意些。”
叶才尽想了想,记起圣旨说让锦衣卫辅佐林竹办案,不禁松了口气,颔首道:“是。”
不想林竹却叹了口气,道:“锦衣卫本是只属于皇帝的密探,如今却直接接于我手。皇上下的圣旨太过分,只怕太后要动怒。”
听林竹讲家常般讲天家事,叶才尽不敢接话。
“皇上虽说已有半百,但做事还是太过任性。”林竹疲倦地抬了抬眼:“古人云:‘女子无才辨是德。’女子即使没有才能,能明辨是非也是德。太后虽说是天下的太后,到底还是个妇道人家,只怕要以此和皇上吵一架。”
一家子没一个省心的。
叶才尽不禁汗颜,说是也不在理,说不是也不在理,叶才尽暗想:“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
……
养怡殿内永庆帝跪在一位老妇人前,大气不敢出。
老妇人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良久,老妇人睁开了眼,抬头望向殿堂的屋顶,似是透过屋顶望向殿外明闪的天空,她的眼神浑浊又闪烁着高光,沉声道:“你可知道,你这个皇帝的位置是怎么来的么?”
永庆帝伏跪在地上,身体微微颤抖:“回母后,因为……因为林先生因材施教……母后教子有方……以及……以及儿臣聪慧过人……”
“错了,林安,你错了,你们都错了。”太后摇了摇头,“你能当上皇帝,只是你的父亲,你的兄长们,死的早而已。”
永庆帝低下头,不敢直视太后,不敢说话。这样的母后让他既陌生又熟悉。
“他们只是死的早,那晚只是一个梦。记住,记住。”太后似在和永庆帝强调,又似在说服自己。
“儿臣……明白。”永庆帝只觉得头昏沉沉的,不愿回想起那晚的场景。
太后收回目光,盯着脚旁的永庆帝,眼神越发狠毒:“明白?那你可知林竹其实也是要死的。”
“……”
“你自然不知道,毕竟林竹可是你心爱的林先生!”太后冷笑一声,“你还记得你当年是怎么求我放过林竹的么?”
“长生不老。”永庆帝道。
“长生不老。”太后道。
永庆帝深吸一口气,勉强抬起头,后怕的看着椅子上的太后,似乎对这个理由心有成竹。
太后又闭上了眼,疲倦道:“你与他相识数十载,林竹可有告诉给你什么?”
永庆帝不语,默默握紧拳头。
太后又说道:“你姓林,林竹也姓林,都是天家姓,若他是先帝遗孤,你死后,他难保不坐上这龙椅。林竹无非是在拖着你。”
“先生不是这样的人!”永庆帝吼道,“先生若要想坐这龙椅,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该把朕杀了!何至于等到那个时候?”
太后皱了皱眉,意味不明的看着永庆帝,良久不语。永庆帝不惧,与太后四目相对。
太后似是败下阵来,揉了揉太阳穴,对永庆帝摆了摆手道:“你走吧。”
永庆帝行一礼,道:“谢母后。”待他起身,才发现自己的双腿已经吓软了。
一脚踩过去,是血。又一脚踩过去,还是血;往左一看,是曾经自己心悦的宫女,她死了。往右一看是一直欺压自己的太监,他也死了。
林安晃晃悠悠地来到朝堂,躺在自己面前的是他的父皇,当今皇帝——诚光帝。还有太子和他其他的皇兄们,他们都死了。
林安实在忍不了,“哇”的一声呕吐起来,不可思议的看着远处的母亲,以及他的先生。
怡妃随意得捡起地上沾满血的剑,笔直得指向林竹。即使被剑指着林竹依旧面不改色,笑盈盈的对怡妃说着什么。
林竹歪了歪头,双手抱胸,青袍下摆沾满了鲜血,对于怡妃剑光的威胁,不以为然。
既骇人又唯美。
林安四脚并用爬到怡妃脚边,使劲磕头,疯狂祈求道:“母亲!母亲!不要杀他!不要杀先生!我求您!我求您了!”
“您不是需要长生不老药吗!先生可能就知道啊!您不能杀了他!我求您……我求求您……”
见母亲不为所动,林安更急了,声音嘶吼道:“母亲!母亲!先生他不能死!我们需要他,不是吗?母亲,你说句话啊!”
“先生!您说句话啊!”
“你们说句话啊!”
林安双手抱头,痛苦的大喊着,似乎要将恐惧冲散。
“铮!”太后将剑丢到地上,扶起跪着的林安,顶着一张沾满血的脸,柔声道:“乖,好孩子,坐上这椅子,你就是皇帝,这天下的皇帝。”
声音充满蛊惑,永庆帝不受控制,乖乖坐上轮椅,林竹与太后站在龙椅两侧。
那年,永庆帝二十六岁。
……
……
林竹用长袖遮住自己下半张脸,紧接着一仰头,将那茶盏中的茶水倒进嘴里。
慢条斯理的把长袖放下后,林竹轻声与叶才尽闲谈道:“谭江郎是草原的孩子,锦衣卫的规矩对他来说太繁琐了,你管他太紧。”
“无规矩如何成方圆?他即已成为锦衣卫,就该守好他的本分。整日嬉皮笑脸,成何体统?”
“你真是……”林族无奈摇了摇头,“罢也,我不与你争,对谭小兄该松就松点,他今年也不过十六岁,爱玩很正常。”
“十六岁已经可以结婚生子了,大人。”叶才静无情道,“他不小了。”
林竹轻笑道:“怎不见你结婚生子?”
叶才尽不语。
“呵呵,罢也,不逗你了。”林竹领着神谷走向门口,“不用送。”说罢便推门走了出去。
在林竹与神谷的背影消失在锦衣卫府,叶才静轻抿一口茶。
“听够了就出来。”
“嘿嘿。”谭江郎尴尬的从屏风后面走出来,挠了挠头,“还是被发现了。”
谭江郎仿佛没有看到叶才尽的白眼,欢笑地坐到了叶才尽旁边,笑嘻嘻道:“叶大指挥使,林大人叫你好生对待我哦!哎呦!”
谭江郎头顶着被叶才尽打出来的包子,气狠狠的背对着叶才尽,突然又贱兮兮的凑过去:“叶统领你再不结婚就成老男人咯!没有女人要你咯!哎哎呦!”
谭江郎头顶着被叶才尽打出来的两个包子,气鼓鼓的背对着叶才尽,发誓再也不和这个混蛋说话了。
“哼!”
叶才尽将一杯茶推到长江郎面前,道:“喝口茶。”
谭江郎将头摆到一边:“不要,难喝。”
叶才尽叹了口气,无奈道:“屏风后面第二个抽屉里有糖,自己去拿。”
谭江郎莫名有点心虚,揉了揉脸,支支吾吾地不动身。
“啊……额……嘶……嗯……”
“行了。”叶才尽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吃完就算了。”
“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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