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随按照惯例先去探望周贵妃，再去见皇帝。十次里有九次皇帝都不会见他，萧随也乐于走这个形式，白落个孝顺的好名声。然而这次殿门打开，皇帝高坐在龙椅中，半张脸拢在阴影里辨不清喜怒。
萧随心存疑惑，提步进殿，听到身后厚重的两扇门关上的声音莫名慌张，他没有表现出来，如同往常下跪行礼，表现出一个老实4、温顺、没有野心的长子应当成为的样子。
皇帝没有让他平身。
“随儿，你想坐上这把龙椅吗？”皇帝摸着把手，缓缓问。
萧随惊诧地抬起头：“父皇，您是知道我的，我的愿望就是有一日能够游山玩水、好不自在。”
“是吗？”皇帝走下去，看似家常闲话，“陆儿临死前和你说了些什么？”
听到久违的名字，萧随的脸色僵硬一瞬，马上又恢复成哀叹遗憾：“二弟他十分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表明自己没脸再见父皇，若是有来世还想做您的儿子。”
“是吗？”皇帝并没有触动，“据朕了解，他不像是能说出这种话，不会是你怕我伤心编出来的吧？”
“儿臣所言句句属实，父皇明鉴。”萧随指天发誓，字字恳切。
“可是你编的太多了，朕都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皇帝抬手，门外涌进来一群金吾卫押着神色各异的人，其中还有身着辽国服饰的密探。
萧随看见他们的时候脸色十分不好，等到辽国密探冲着他大喊“是他们刑讯逼供”的时候已经难看到极致。
“这个人你应该很熟悉。”皇帝点出一个，正是昨晚的杀手。
萧随知道已经不用再说什么，父皇是一个极其自信的人，说难听点就是自负。表面上广纳群议，实则对自己的决定坚信不疑，当时他就是利用这点将萧际送进天牢再无翻身之日，今天轮到他，却还想争取一把。他凄楚地坐在地上：“是三弟说的？还是四弟？儿臣真的不明白我有哪一点碍着他们了，我可以走得远远的，再不回来。为何要这样污蔑我？”
皇帝回身坐到龙椅上，抚着胸口喘了几口粗气才说道：“你母妃为你罗织势力、结党营私，朕没有在意。你们各凭实力，争夺储君之位，朕也无所谓。可你什么这么卑鄙下流，对付你的弟弟们？”
“无所谓吗？”萧随坐在地上，双目一瞬间失去神采，“轮齿序、轮才干，老二有哪一点比得过我，就因为他是中宫嫡出，就可以牢牢占据储君的位子。小的时候明明我的文章比他出色，我的策论鞭辟入里，可是受到表扬的永远是他。哪怕他是那么的平庸，那么的无能。”
“既然说了各凭本事，我全凭自己走到这步，你为什么又要这样对待我？”萧随抬起头，望着至高无上的天子。
大殿中不知何时只剩下他们二人，萧随的质问在殿中回荡，撞入人的耳廓。
皇帝看着他，语气盛满无情：“你还没有走到最后，因为你已经被朕发现了。”
周贵妃得知萧随被关押，梁王府抄家的消息后，疯了似的联系前朝后宫，试图让人帮忙陈情。墙倒众人推，谁也不想在皇帝心情不好的时候去触霉头，从他最近的动作就可以看出，雷霆万钧，已经不想再维持过去的体面，谁现在冲上去就是炮灰。
周贵妃何尝不懂，可是现在遭难的是她亲生儿子，谁都能不管，她不行。在碰壁几天后，皇帝终于开门让她进去了。
周贵妃进来之后恍然一怔，那个意气风发的帝王何时垂垂老矣了。但她也只有一瞬间的感慨，就马上跪下来为儿子求情：“随儿他是一时糊涂，陛下就饶他一命吧。”
“他是一时糊涂，你呢？”
当时与王淳佳成婚后不久，周家就利用自己的势力为女儿谋了一个侧妃的位置。新婚夫妇，彼此情浓，还不愿有人插进来，皇帝冷了她好一阵。可周静南不卑不亢，静静在自己院子里侍花弄草、看书练字。有一日皇帝好奇走了进去，就再也没有出来。
周静南生下了皇帝的第一个孩子，两人的情分不消多说。甚至有一段时间，宫人们心中周贵妃的地位是超过皇后的。
皇帝不知道她是何时起了为自己儿子夺嫡的念头，是那个孩子呱呱落地的一刻，是皇后诞下皇子的时候，还是他将皇后的孩子册封为太子，她仍微笑着说正该如此的时候？
现在看来，他们早都已经面目全非。
“这是这些年弹劾你周家的折子，你自己翻翻。侵占良田、贿赂官员、贪污公款，贪赃枉法你们是件件不落。你不会要告诉我，这么多年你们都是糊涂的吧？”皇帝靠在椅背上，平静地盯着她。·
“那要怎么办呢，陛下，您不会要把所有的儿子都杀了吧。”周贵妃眉目中充满哀求。
“不是我杀的。”皇帝很明显没有被绕进去，很温和地回答，“是随儿杀的。”
“不是这样的，这次、这次真的是他一时糊涂，别的事肯定是有人栽赃他，您不是不了解，他自小就乖巧寡言，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儿。一定是有人栽赃，对，是萧陵。现在就剩下他们兄弟二人，他连这个大哥都无法忍受了吗，陛下明鉴啊。”周贵妃说这些话的时候其实是心虚的，因为当她看到罗列的罪证时也震惊了。这些年她一直在帮萧随联络势力不假，可萧随总是很抗拒，那些部署都是她硬塞过去的。
怎么会这样。周静南心中有不好的猜测，虽然现在什么底细都不清楚，但她也要为自己儿子一搏。
“到现在了你还执迷不悟。”皇帝很失望。
“陛下，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是我结党营私，也是我想让随儿登上储君之位，您就放他一马吧。”周贵妃匍匐在地上，身子抽动，“臣妾愿受一切责罚。”
“这就是他这些年肆意妄为的底气吗？”皇帝起身，下了最后的审判，“他弑弟已为天理不容，朕不会再给他机会，你也不必求情了。周家的事会按规矩处置，你回去吧。”
周贵妃身体瘫软，被宫人架着回去了，她还想说什么，皇帝冷漠的神情粘住了她的嘴，就这样被人拖走。
昔日的梁王幽禁冷宫，一杯毒酒了结此生，听说他死前还在长叹命运不公，声音很大，但没人敢传话给皇帝。
周贵妃一条白绫吊死在自己的寝殿，被发现的时候身体已经冷硬。
下狱的下狱，抄家的抄家，众人都猜测皇帝是不是容忍日久，迟暮之年维持不住自己宽和的表象了。
“你说他把别的儿子都杀了，你不就是板上钉钉的储君吗，为什么还不把兵权交给你？”兰云照托腮，想不明白。
“他儿子们都死了，他还没死，把兵权交给我干什么？”萧陵不以为意，戳了一颗草莓递到她嘴边。
兰云照习以为常地咬下，果汁迸发在口腔中，她心情很好地眯起眼：“那很快就不用打仗了吧？”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