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云照坐在原地，百无聊赖地晃一晃手中的小竹筒，让香气散的更远。
就这样结束吧，这场梦该醒了，她现在又是那个温婉柔约的大家闺秀了。兰云照抬起手，掌心还痒痒的，昨日萧陵在此处留下了一吻。她攥紧手垂到身边，面无表情看向前方。
——那里，看月领头带着队伍过来了。
萧陵果然成功找到了袁立探等人。袁立探眼含热泪单膝跪地，满面愧疚赤诚。他本以为萧陵要嘱托接下来去往商州的事宜，却在听到萧陵说的话后下巴掉下去，久久不能回神。
他无意识地重复几次，站起身来追问：“为什么啊，殿下。您为回京做了多少准备，怎么说放弃就放弃呢？”
萧陵一副不愿多讲的样子，可这并不能打消袁立探的疑虑，他甚至怀疑萧陵是不是被夺舍了，上手要摸他的额头。萧陵不耐烦地避开他的手，最终叹一口气，带着人顺着刚刚来时的路回去。
然而刚刚还坐着一个人的地方现在空空如也，萧陵心中一紧，让袁立探马上散出人去找。不过几瞬，他脑海之中就闪过数个不好的念头。
袁立探问他：“殿下，您在找谁？是和您一块殉情的那位小姐吗。她不会是被那群刺杀的人抓走的，昨夜我们和他们偶遇，已经将他们都灭口了。”
萧陵刚刚提起的心放下，然而又浮上重重疑云。山谷之中夜半是不是有野兽出没？
他的眼睫轻颤，吩咐袁立探马上带着人搜整座山谷。
袁立探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可是萧陵的表情实在太过瘆人。
冷色月光下，少年脸色苍白异常，目光放空，不知看向何处。整个人透露出灰败，凄惶不知归处。
袁立探带人就差将山谷翻了过来，可是没人。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萧陵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深色血渍透过衣衫，头微微低垂，神色沉沉，看不出来在想什么。
之前因为容光焕发掩盖的狼狈此刻全数泄露出来。
袁立探想帮着分析，他在一旁蹲下来，手挠挠头，仔细思索：“该不会是被野兽叼走了吧，殿下，我以前在山林里埋伏的时候就……”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抬起头的时候被萧陵的目光吓到了。
萧陵双眼黑沉沉的，没有色彩也没有感情，就这样直勾勾望着他：“然后呢，就什么了？”
袁立探咽了咽喉咙：“就，就活下来了……”
他又移开了目光，袁立探悄悄松一口气。
萧陵确实在思考各种可能性，山中有野兽是一个方向。但是袁立探带着人搜了那么久，都没发现一点痕迹。动物出没必定会有踪迹。
——只有人才会小心掩盖踪迹。
萧际？
萧陵拇指食指相互摩挲，站起身来。
“涂家的人呢？”
袁立探这才想起什么来似的拍了下脑门：“刚才我派了个人上去看，发现他们车队都已经消失了，殿下”，他声音里带点小心翼翼，“你说会不会……”是已经敛尸离开了。
萧陵背对着他负手而立，淡淡道：“派人去惠州调查有没有姓涂的小姐去投奔亲族，咱们去商州。”
袁立探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兜兜转转一圈，事情还是回到了正轨。他偷偷觑殿下的神色，却发现他深沉更胜以往，完全看不出来在想什么。
虽说让袁立探去查，可是萧陵心里清楚，大约是找不到的。她以前的一切都在骗自己，她是谁，叫什么，家在何处，要往哪去，都是假的。他们刚刚互通心意，一切却都又消失了。
萧陵抬起头，看向半山腰的那个小小山洞，这一切如同镜花水月，转瞬消散。他都怀疑这一切是不是他的一个梦。
等到去惠州的手下回来一切或许可以明了。
或许，萧陵手攥成拳，萧际才知道。他既然能派出一队人马来追杀自己，当然也能派别的，见刺杀自己没有胜算，挟持看起来对自己很重要的人也是一个方法。
没关系，如果她没死，那很好。如果她死了，将会有很多人给她陪葬。
*
京城靖安侯府。
今日是靖安侯夫人的大寿，门前车马如织，人声鼎沸。
门内一众年轻靓丽的女子随着府中的大管家低头敛目向前走。队伍当中一个姿容明艳，身段妖娆的乐女不着痕迹地记下周围的景致。
大管家带众人到了修整的地方，叮嘱不要冲撞贵客等等后就去前院布置了。
她们梳妆的梳妆，调琴的调琴，一个小小的屋子顿时拥挤起来。享春混在其中，对镜整理自己的发髻，眼波流转间媚骨天成。很多人可惜她只是一名弹奏古琴的乐女，这样的身段，这样的长相，若是跳舞，不定要勾的人魂飞天外了。没准真有郎君愿意帮她从教坊司赎身。
可惜享春在教坊司众人眼中是不上进的代名词。她日复一日只同自己的古琴沟通感情，将琴技磨练到小有名气，很多京中权贵人家举办宴会时都愿请她来。
若是说有什么阻碍了享春的前途，同样也是她这副皮囊。诸多贵妇人因为她这妖妖娆娆的身段，都十分忌惮，不想让她出现在自家夫君面前。享春都是付之一笑，有人请她奏琴她就去，弹完了老老实实退场。因此现在琴技的名声多少压过了她妖艳外表的讨论。
此刻，享春像是同周围人存在结界，眼眸半垂，不知在思量什么。周围的同伴显然也知道她的习惯，没有一个人来同她搭话。上台演奏前，享春总是刻意减少同外界的沟通，独自思考琴谱，为了一会儿能有最好的发挥。但是现在，她想的却是如何能顺理成章进入内院，记住侯府后院的格局。
她还在忧虑着，外面来人叫她们去前面候场。
外院人影渐渐稀少，宾客都进了宴客厅入席。
享春站在戏台侧边阴影处，抬起眼帘打量靖安侯夫人。
她大概五六十岁的样子，双鬓斑白，精神矍铄，笑起来时皱纹显露出来。可以看出来年轻时并不国色天香，却必定是个沉稳端庄的大家闺秀。
靖安侯夫人坐在主位同大家谈笑，还没坐多一会儿，宫里就下来了赏赐。
众人又是慌慌张张一通行礼。
来传旨的大太监扶住靖安侯及其夫人，笑眯眯道：“二位就不必多礼了，这个啊”，他指指一旁，“是皇后娘娘赏的，全京城独一份的荣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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