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让岑庸执笔将皇后的罪名按条书写，讲到残害嫔妃、虐待皇嗣时，岑庸心惊胆战，频频偷看皇后的脸色。可她脸上既看不出心虚羞惭，也看不出担忧害怕。他暗暗感慨，皇后娘娘的心理素质倒真不一般。
对于皇后的处理不用多加思考，皇帝一并下了废后和赐死的诏书，累累罪行让想劝谏的臣子都无处下嘴。与此同时，皇帝宣布王家男眷下狱，秋后问斩，女眷流放三千里。至此，太子谋反案尘埃落定。
周贵妃还没来得及庆祝，皇帝又紧接着颁布一条追封萧陵生母为贤妃的旨意。对于这件事萧陵本人没什么意见也没什么感觉，倒是周贵妃，对着来请安的梁王和王妃安慰道：“不过是见他成婚在即，生母连个位份都没有太难看。”
等他们走后又暗暗咬牙摔坏了几个茶盏花瓶。
恰巧此时周莹进宫，听到不同寻常的声音不由被吸引，循着声音走来：“怎么了？”
周贵妃马上转换面目，温和慈爱地叫住侄女：“快别过来，不小心碰碎了几个摆件。”
“姑母快过来吧，让下人去收拾，别伤着自己。”周莹急慌慌地牵着周贵妃走出来。
“我又不是瓷人儿，值当你这么紧张吗？”周贵妃啼笑皆非。
“姑母可比天上的仙女，怎么能是瓷人儿呢？仙女好不容易下凡我们这些凡人可不得好好照料。”周莹一本正经。
“你呀，把说这逗趣话的功夫用在别处就好了。”
周莹皱着鼻子甩开手，坐下来给自己斟一杯茶，不高兴地抱怨：“就是在家里听这话听的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才上姑母这儿躲清静，怎么您也喋喋不休。”
最近周家忙着给她相看，可周莹横挑鼻子竖挑眼，总能找出不满。周家长辈就说挑挑拣拣成了老姑娘，看谁还要。周莹听这话更生气，一怒之下撂挑子不干躲进宫里来了。
“当时给你介绍陵儿也是看他一表人才，你们俩没这缘分。”周贵妃面上风轻云淡地感慨过去，实则心中生恨当时没能做成这桩婚事，不然现在皇位就牢牢掌握在周家手中了，虽然萧陵现在也不过是个丧母皇子，可陛下刚刚大肆追封了那个身份低微的生母，又给他赐了一桩体面的婚事，那可是兰更啊，周家几次有意交好都被这个老狐狸躲过去了，现在却被萧陵收入囊中。周贵妃怎能不恨。
提到萧陵，周莹再没以往的春心萌动，反而汗毛竖起、连打寒战，眼前忍不住浮现出那一日萧陵皮笑肉不笑把人当玩物的画面：“姑母，还是别提四殿下了，他都订婚了。”又想起兰云照那张嘴一开一合，忍不住感慨果然狼狈为奸、蛇鼠一窝。
“也是。”周贵妃便带过这个话题。
*
礼部紧锣密鼓地准备燕王殿下的婚仪，可究竟按照哪个规格来也没人给个明示。礼部侍郎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跑进宫里找这个打听，找那个打听，最后还是岑庸笑眯眯一甩拂尘：“生母时四妃之一的亲王应当如何，那就如何。”话还没说完，他悄咪咪道，“更何况燕王殿下军功在身、简在帝心。”
侍郎疑惑：“照着梁王殿下的？”
岑庸笑而不语。
他又试探：“不会是太子吧？”
岑庸笑得更大些。
侍郎明白了。回去后就风风火火地照着未来储君的规格操办婚仪。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就有皇帝有意立燕王殿下为储君的消息传出，周贵妃本就躁动的心又难以安定，这回在儿子面前都忍不住了：“你也不着急，现在就剩你和你四弟，万一你父皇真立他怎么办？”
梁王老神在在：“母妃，我本来就没这个命，你就别赶鸭子上架了，以后给我一块封地你也能跟着一块过去，咱们一家人平平安安的不好吗？”
“你就没出息吧！”周贵妃恨铁不成钢地唾他。
*
这夜的月光格外亮，兰云照打开窗子看了一会儿，被孙嬷嬷连说了几句“别冻着”才关上，一关上窗子隔绝室外的冷空气果真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颤。
她想是时候睡觉了，却总觉得会发生些什么，于是迟迟磨蹭着不上床。果然，后窗打开一条缝儿，一个黑影悄然钻了进来。
兰云照高兴地上前想抱住他的手，却被斗篷里伸出的一只手止住：“等等。”萧陵将大氅脱下，到火炉旁烤了烤手才过来握住兰云照。
“你怎么来了？”兰云照摇摇他的胳膊。
“一会儿王氏被处死，要不要去看她？”萧陵说出这话没什么感情，就像是问要不要去赏花、要不要去泛舟一样的平静。
“好呀。”兰云照很轻快地答应了。
王淳佳没被关进死牢，还是囚禁在了冷宫一角，恰巧是当年陈妃死的那座宫殿。众人都道皇帝仁厚，对犯下滔天大罪的废后还保留最后的颜面。
昔日雍容高贵的皇后如今蓬头垢面缩在角落，透过一个狭小的高窗望着外面，身上单薄的衣衫完全不足以御寒，被冻的瑟瑟发抖。王淳佳看到有人进来只是机械地扭头看了一眼就又转过头去。
“您还记得我吗，皇后娘娘。”兰云照把皇后娘娘几个字咬得很重。
“我永远都不会忘，你母亲生你那天我就这样看了一晚上的月亮。听说她难产，你父亲在产房外陪了一晚上。我那时候想那个人是我该多好，就算死在那刻也值了。”王淳佳不看他们，痴痴望着月亮回忆过去。
“你不会的。”兰云照很笃定，“你从来不爱任何人，你爱的是自己的痴情，爱的是得不到的幻想，就算当时得偿所愿与我父亲成婚你也会怨怪他害你没有得到至高无上的尊位，嫉恨这世上永远有更年轻美丽的女子吸引丈夫的视线。”
“呵。”王淳佳蓦地笑出声，“你和你娘还真是一模一样。”
当年王淳佳趾高气昂地宣布自己和兰更的年少情谊时，本以为那个乡野之女会质问、会气恼、会自卑，可她只是微微睁大眼睛反问：“你懂什么叫伉俪情深、举案齐眉吗？你根本就不懂爱。”
王淳佳怎么能忍受别人否定她的爱，所以她毫不犹豫地杀掉了那个炫耀的女人。人生好似一个轮回，今天被下定论的这幕与十几年前没什么不同，那个女人的女儿又回到了这里，说着一样的话，她微微抬头看着这个少女。
兰云照也看着她，无悲无喜，怨恨也缥缈。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