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知年听到这话愣住，抬起头不解地望向楚庭。
楚庭见他好学，忍不住摇开扇子条分缕析：“首先你成天在人家姑娘那晃悠，没话找话，在人家看来是什么？要不是你算是恩人，人家恐怕就拿着扫把把你扫地出门了，这是骚扰啊！”
“我没想……”安知年为自己辩解。
“停。你想做什么和你做出来什么是两码事，起码在外人看来事就是这么个事。”楚庭毫不留情地打断他，“其次，姑娘有了自己的事业你不表示支持，反倒上门巴巴地让人家给你做妾，被人赶出来都是好的了。这真是，啧啧。”
“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安知年求知若渴。
“你先别急，我问你，你是真心爱慕人家姑娘吗？”
“这是自然。”
“我猜也是，看你这万年光棍的样子也没怎么跟姑娘打过交道，既然表明心意说明是真心的。那我再问你一句，若是姑娘跟了你，你愿意八抬大轿、三媒六聘风风光光把人娶进门吗？“楚庭狐疑地看着他。
安知年不说话。
“行了。”楚庭拍案而起，“你就是觉得人家配不上你们安家门楣，被赶出来不冤，姑娘也没说错，就这么着吧。”
“殿下是好事将近，楚将军你看起来也没什么资格教训我。”安知年被说得有些恼，平日里滴水不漏的一个人也变得口不择言。
“不瞒你说，我可是有未婚妻的。”不说倒好，说起这个楚庭自有得意之情，最讨厌盲婚哑嫁的他现在对未婚妻有了起码的认识，目前看起来哪里都好。
“是吗？呵呵。”安知年皮笑肉不笑地回他。
*
今日正是月末盘账的时候，兰云筱叫上长姐和享春布置了一桌席面，等寒茶坊关门落锁后几人在店内热热乎乎地开吃。
”这个砂锅什锦特别好吃，你们尝尝。”兰云筱十分热情地介绍自己的最爱。
外面寒风呼啸，木门被撞得哐哐响，里面点着火盆，几人围坐在桌子旁，暖融融地吃着砂锅。兰云照和兰云筱都十分惬意，唯独享春兴致不高，勉强笑着附和。
刚才点帐发现最近的盈余又有增加，享春应当十分高兴才对，兰云筱觉得不对劲，放下碗筷握住桌面上的纤纤玉手，正色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享春一开始还摇头拒绝不愿直说，后来实在难以招架，叹一口气：“我实在不想影响二位的心情，今天安公子来找我，有意纳我为妾。”
“什么？！”兰云筱柳眉竖起，“你答应了吗？没有吧？”
“你先听她说。”兰云照夹一筷子粉丝，不慌不忙地按下妹妹。之前享春在她这里表白心迹就知道享春不是朝三暮四、口是心非的人，说没有一定没有。后来她和兰云筱交好，两人也说了不少闺中密语，究竟是怎么说的兰云照也不甚清楚，但她相信享春的心意。
“怎么可能，当然没有。”享春斩钉截铁地摇头，“只是有些感慨罢了。之前他将我从教坊司救出，我心中一直拿他当恩人看待，后来虽感觉他情谊不寻常也没有点破，只当不知道。若是他那时提起，我未必不答应，当时身如飘萍，或许会感恩戴德给了我一个家。如今我得以脱离奴籍，还有一个安身之所，站在这里方知天地浩瀚无垠，之前那些自怨自艾、心中难安竟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兰云筱也有同样的感受，嘬一小口酒，撑着下颌：“之前身处内院，母亲让我学习琴棋书画，其实我只知皮毛、并不深究，如同提线木偶。日日小心谨慎，生怕行差踏错带累一家人的前程。现在才知道诗书礼仪都有用武之处，就连我最讨厌的算术也大有可为，自己才真正明白想学什么、要学什么，学了之后如何用都有讲究。而且这家里的前程也不是那么容易带累的，前程是拼出来的。”
“现在想想，他之前不提或许只是看不上我当时的身份，当时连给他们家做妾都够不上，现在勉强可以入他后院做一个妾室罢了。”享春仰头一饮而尽，自嘲道。
兰云筱双眼迷离，歪头思索一会儿：“我就说嘛好像有什么事忘了，你不说我都忘了！我要退婚，回来之后太忙怎么把这件事忘了。”
说干就干，她立马起身就要穿上斗篷回府，可惜喝得太多身姿歪歪扭扭，根本走不出两步去就被兰云照一把按下了：“你先消停会儿吧，让夫人看见你这样子以后还想出门？”
这话狠狠戳中她的软肋，十分顺从地坐下来，边点头边道：“对，对，明天说也一样的。”
享春双颊红扑扑的：“二小姐你要退婚？”
“对，就我之前和你说过那个垃圾未婚夫，他、他瞧不起人啊！”
“还有没有公道了，二小姐这么好的人他竟然看不上？”享春义愤填膺，恨不得当头啐那男人一口。
两人颇有同为天下沦落人的感慨，握着双手泪眼汪汪地对视，又举杯对碰，最后猛地抱到一起：“果然这世上没有好男人啊！”
兰云筱还抽出来扭头道：“燕王殿下是个好人。”
兰云照哼哼两句，举着筷子看都不看两个醉鬼。
“不说了，不说了。”兰云筱抹一把脸，“没什么好说的，既已决定退婚以后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咱们吃，不能浪费了美食。”
“对。”享春十分赞同，也拿起碗筷准备大快朵颐，“吃得饱饱的才有力气干活。”
然而桌上空碗空碟，从砂锅里捞了两把也是空空如也。她们俩不约而同看向一旁餍足的兰云照。
“看我做什么，你们俩又不吃，菜都凉了。喝点汤吧，砂锅的汤还是热的。”兰云照丝毫悔愧之意都没有，大言不惭地躺在一旁看着外面的漆黑夜空。半晌，瞧着竟有白色的雪沫儿悄悄飘了下来，她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揉揉眼睛才知道不是梦境。
“外面下雪了。”她抬头和两人说，却没回应。
二人早已一个趴在桌上，一个躺在柜台边沉沉睡去。兰云照摇头轻笑，把两人都扛到榻上用毯子从头到脚裹严实，自己拉开门拴欣赏漫天的飘雪。
街角站着一个高大的人影，兰云照眯眼细瞧，不仅不害怕反而笑开了，快走几步想扑上去，却被走来的萧陵接个正着：“外面这么冷还看雪。”
兰云照笑眯眯的：“我浪漫嘛，不浪漫怎么能发现你在这儿偷偷浪漫呢？”
“强词夺理。”萧陵把她全搂进自己的大氅里。
“你把大小姐行踪透露给我们，她不会怪你吧？”沈青小声问。
“不会的，小姐喜欢看到殿下。”看月看着两人旁若无人地抱在一起偷偷捂嘴笑。
“冷不冷？”沈青从怀中掏出来一个做工精致的手炉塞到她手中，又心虚地指了指，“这个八两银子，买亏了吗？”
看月正好双手冰冷，接过手炉忍着笑摇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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