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丘直勾勾地看着寇应脚踩踏板而去的背影，盯到看不见人影了，他才把眼神收回。
一旁的方超和程非邈也跟着收回视线，把好奇转向梁丘。
“我去，全是土！”方超抬起胳膊，用手呼扇来呼扇去，“丘子，这谁啊？你新同桌？怎么狂得很！！”
程非邈捂着嘴鼻，生怕攒了一周的尘土吸到他肺里：“就是，以前怎么没在学校见过他？新来的？”
“嗯，兴宜来的。”梁丘心不在焉地回答，他现在要弄清楚，寇应脖子上戴着的东西是不是偷来的。
“哟，大城市来的啊？”程非邈这句话说的有些怪气，像是对大城市的人有意见。
“你要看他啥？他身上有啥值得你看？”方超碎碎念道。
“没什么，走吧。”
梁丘用手托了托溜肩的书包，往家的方向走，方超和程非邈互看了一眼，默契的摊手摆头，动作是一气呵成。
梁丘，方超，程非邈三人是发小，从小一起光屁股长大的，本来还有个女生叫关思叶，和他们一起玩，但是她家在他们上初中时就已经搬去外地了，后来就很少联系。
这三人从幼儿园到高中，一直在一个学校上学，贯穿扬川一条龙。
上学期在选文理科时就只有梁丘填了理科，另外那俩交上去的表上填的都是文科，这学期在隔壁德智楼的文十三班上课。
梁丘学习一般，但理科要比文科好一点，况且他不愿意背书，因为一背书就犯困，所以这才选了理科。
而方超和程非邈，纯粹就是懒得动脑子，害怕遗传加后天因素导致早早秃顶，才毅然决然的去了文科班过少爷生活。
而且文科班女生多，说不定还能早个恋。
梁丘回到空无一人的家里，简单做了碗西红柿鸡蛋面，煮的还是他妈的超高营养鸡蛋面。
说来也挺逗，梁丘他妈叫罗玉琴，今年42岁，半年前检查出来怀孕，但不到十天又发现孩子生化了，那时候他爸梁勇还在外地，所以他妈直接回了外婆家坐小月子，算算日子也住小半年了。
夫妻俩一个忙着挣钱，一个忙着产后休息，上次联系梁丘还是给他开学前交学费的时候。
独生子就是这点不好，一个人在家时异常的孤独冷清。
所以梁丘才在公园结识了忘年交林望津。
饭后，梁丘拨通电话，打给了林望津：“喂，老林，今儿下午还去公园舞鞭吗？”
林望津刚啃了口西瓜，嚼了两三下才说：“去！”
“成！一会儿老地方见！！”
电话里的这一幕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梁丘不想和发小鬼混时就会去找林望津玩。
程非邈不止一次说，一老一小在一起有什么可聊的。
梁丘也不知道怎么描述，反正他和林望津在一起时能从天南聊到海北。一会儿聊时政，一会儿舞长鞭，总之是兴趣相投。
他已经很久没有和父母在一起生活了，仿佛他们只是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和林望津聊天时，他时不时会夹杂着聊几句自己外孙，还一直说有机会把外孙介绍给他认识。
不过几年时间过去，梁丘依然没有见到林望津口中一表人才，品学兼优的孙子。
梁丘按照约定好的时间，骑自行车往公园方向走，但在出小区门时偶遇到了拎着大包小包回家的梁勇。
“爸？你怎么回来了？”梁丘下意识的反问，好像他爸不该回家一样。
“臭小子，我不回家还能去哪？”梁勇看见许久未见的儿子，脸上表现出高兴的神情，他笑眯眯的看着梁丘，“我回来放个东西，一会儿就去你外婆家，你妈还在那儿呢。”
“那今晚……”
梁丘话没说完，梁勇就接着补充：“你妈在那住着舒服，这段时间就先不回来了，你照顾好自己，钱不够了就问我要……”
梁丘虽然在听梁勇说话，但脑袋瓜却嗡嗡直响，什么叫“回来放个东西”，什么叫“你妈在那住着舒服”，什么又叫“先不回来了，照顾好自己”，合着这个家是他一个人的家？
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梁丘在心里连着怒骂了几句“操”。
“行，那你放吧，我还有事，先走了。”和寇应下午骑车那样，梁丘也是使劲蹬着自行车脚踏板，飞速冲出小区。
这会放学，小区里人明显多了起来，他把自行车的铃铛拨的“铛铛”响，似乎只有刺耳的铃铛声才能掩盖住他烦躁的心。
梁丘只听见梁勇在后面喊“这孩子”、“出门小心点”之类的关心话术，不过他连头也没回。
梁丘一路骑到革命公园，全长五公里，他一口气都没歇，到了公园门口才在小卖部里买了两瓶矿泉水，一瓶冰镇，一瓶常温。
冰镇的他喝，常温的给林望津喝。
还没出小卖部的门冰镇那瓶水就被他喝了一半。
梁丘本来想把自行车放在往常停的那个地方，但今天耽搁了点时间，那地方被人占了，所以他就又重新找了个地方，把自行车推到树下，上了锁。
等他到地方时，林望津已经拿着茶杯和长鞭在长椅上等他了。
林望津一如往常，把杯盖打开，晾着茶水，期间还不断地和旁边老头说着话，时不时争辩两句，不过没有到面红耳赤的程度。
“老林！！”梁丘走到近处，边走边喊，顺手把那瓶常温水放在林望津的保温杯旁边。
林望津年纪大了，梁丘如果声音小，他根本就听不见。
“诶小梁你来了！！我刚还在和老李说呢，一会儿我外孙子就来了，正好介绍给你们认识，也算是让你们一睹真容。”
是一表人才，品学兼优的那个外孙子吗？
林望津每次说起外孙，总是“果果”“果果”的喊着，梁丘心里犯嘀咕，哪个大老爷们的小名起的和女孩名一样。
这几天梁丘正缠着林望津教他舞长鞭，目的是休养生息。
不过目前还停留在小幅度挥鞭阶段。
“小梁，先活动一下你的身体，把四肢活动开，一会儿就轮到咱们的时间了。”
“好。”
这片空地平时就是舞刀耍剑用的，几个老头自发性组织每人使用的时间，每个人一人四十分钟，每天循环往复。
大家也都遵守规则，没到时间的，就闲坐在一圈的长椅上，和其他人聊闲篇。
舞鞭重点是活动手腕、手臂、肩部和腰部，各部位运动开了才能预防位置损伤。
热身活动梁丘最在行了，他们每节体育课都会做一遍，所以他按着学校里老师的教学，认真完成全套动作。
因为有时间区间划分，所以梁丘每天都只能学一点儿，好在他不是急性子。
学的慢就慢，也当是打发时间了，反正回家也是一个人。
梁丘活动完等了几分钟，才到林望津的时间。
“果果怎么还没来？算了，不等他了，咱们先开始。”
林望津抬头朝四周张望了几下，没看到外孙子的身影，便低头从自己的迷彩包里往出掏长鞭。
他的长鞭是带有条纹的深褐色，但不仔细看是看不出上面花纹的。
因为果果怕蛇，所以他不敢把花纹做得太明显。
“呐，给你做的！！”林望津把自己那条长鞭拿出来后，又从包里掏出来一个小一点的。
“给我的？”梁丘满脸震惊，没想到林望津竟然还给他做了一个新的。
梁丘用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里属于他的长鞭，并且拿在手里仔细端详，像是得到了一件奇石珍宝。
“以你现在的力道，还不太能把控我手里这个长点的，所以我就给你做了条稍微小点的，完全够你使了。”
林望津拿着自己的长鞭，走在梁丘前面。
“老林，你这样…我该怎么报答你呢？”
“好好活着。”
林家和梁丘爷爷家离得不远，只因梁丘爷爷去世的早，所以两家联系甚少。
还是梁丘后来说起他爷爷，林望津才反应过来他是老梁家的独孙，自然也就知道一些他家的事情。
梁勇和罗玉琴年轻时是丁克，但意外怀上了梁丘，还是梁家老爷子好说歹说，他们才把梁丘留了下来。
梁丘小时候那两口子做的还行，起码没让他饿死，等梁丘大些，两口子就经常去外地工作，一去就是几个月。
“手先握住鞭把。”
梁丘是左撇子，所以用反握法比较顺手。
“四指从鞭把下方握住，拇指从上方抵住……”
林望津一把一式的教着梁丘，幸好他俩都是左撇子，所以教起来稍微容易点儿，要是他俩一左一右，那现在估计还停在教学握把阶段。
梁丘按着林望津的步骤，一点点摸索其中的门道，而寇应站在不远处的树下也盯了良久。
外公怎么和他同桌认识？
他怎么还在教他甩鞭子？
……
寇应带着满脑子的疑问站那看了十五分钟，还是林望津回头，才看到了他。
“果果——站那儿干啥，快过来！”
林望津嗓门倍大，一出声旁人都看了过来。
寇应在众目睽睽下走了过去，被人看着总觉得不自在，他差点左脚拌右脚，摔个狗吃屎。
同时梁丘也停了动作，他想看看传说中的果果到底是何方神圣。
这会儿七点半，天刚擦黑。
梁丘有点近视，所以人走近了他才看得清。
一步两步……
三步四步……
我靠！怎么是他同桌？
他怎么来了？
不对！难道他就是老林口中的果果？
……
寇应走到林望津跟前，他才开口介绍：“小梁，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孙子……”
“果果。”也不知道林望津是故意还是无意的，“果果”这俩字做了着重强调。
“果果，这是……”
寇应打断了林望津的对话，眼神转向梁丘，抢先给林望津说：“我认识他，梁丘，我同桌。”
林望津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笑着说：“哎呀我怎么给忘了，小梁今年也上高二，我今天就是想让他带你去学校的，谁知道你不肯，看来这是你俩之间的缘分啊！”
此刻，林望津肯定是三人中最开心的那个。
梁丘回家后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晚上见到寇应时的样子，白色老头衫，橙色大花短裤，黑色人字拖。
寇应眼光还挺独特，说明他已经完全融入扬川这个五线小城市了。
既然寇应是林望津外孙，那就说明他脖子上的项链不是偷来的。
梁丘抬手摸了一把自己的板寸，庆幸自己嘴不快，否则今晚就要闹出笑话了。
不过一个一米八的男人叫果果，也是挺少见的。
寇应慢吞吞地走在回家路上，他是万万没想到，外公说的朋友竟然是下午要耍他流氓的新同桌梁丘。
他不会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寇应忍不住收肩，哆嗦了两下，一旁的外公倒是双手背后，哼着只有他才听得懂的戏曲调。
“外公，你和梁丘是怎么认识的？”
那会儿梁丘在，寇应不好意思多说，只能等到人走了才发问。
“在公园认识的忘年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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