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芝麻粒那么大点儿的事。
南知风转学来江林市,学的声乐,进班第一天就被班主任委以重任,叫他做班长。理由是他转学时无论文化成绩还是专业实力都最好。当时谈笑也想当这个班长,结果还没开始竞选就被pass掉了,对于一个还没见过什么大场面的高中生来说自然是有些难以接受。
于是谈城第一次找来,把南知风堵在学校外面的小巷子威胁了一番。
谈城不上学,并且认死理,硬是觉得南知风欺负了谈笑,怎么解释都没用。被威胁了几次后,南知风只好妥协了,承诺去找班主任卸任,反正他刚转过来也不认识什么人,长不长的完全不重要。
谈城消停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南知风与谈笑和解了,在班里也逐渐熟悉起来,结果半个月前班主任叫他拿比赛奖状,他不小心把谈笑那张奖状弄丢了,又被谈城知道了,于是开始无休止地找麻烦。
乔青听完抿了抿嘴唇,开口很小心:“那个奖状,很重要吗?”
“不重要,只是谈城找麻烦的借口。”南知风说。
“哎,”一听不重要,乔青又转过头来,“你之前不在江林啊?”
“嗯,我以前在东宣,”南知风点点头,“你知道这地方么?”
“不知道,东宣在哪?”乔青有些好奇,他长这么大就在细街这块儿混,连江林市区都没完整的走过一圈。
“北方一点,但也不太北,跨两个省吧。”南知风给他比划了一下。
“但你不是最近才搬过来的吗?”乔青问,“你刚转学过来的时候住哪儿啊?”
南知风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乔青闭上了嘴。
话密了,该打。
没熟到这个份儿上。
……不过什么样才算熟了?
“能帮我烧点水吗?”南知风说,“我想泡板蓝根。”
“哦。”乔青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南知风盯着他的背影。
乔青又走了回来:“烧水壶在哪?”
“茶几下面,谢谢。”南知风说着伸手去把可乐拿过来拉开了。
乔青端着烧水壶往小厨房那边走过去,听着“噗呲”的一声,突然就也很想喝可乐。
他在流理台前面站了一会儿,等着水烧开。
厨房有个很小的窗户,用铁防盗网隔开,外面的山啊树啊的都被切成了一个个长条,仿佛是一截一截的画。他还没从这个角度看过后山,他平常都是撑在南知风家门前的护栏上,看的是一整片后山。
原来后山是呈环状的啊……
从哪里能进山里面呢?
后山看着很近,其实应该挺远的吧。
端着水走出去的时候,南知风已经把电视打开了,电视上正在放广告,他拿着遥控器一个台一个台地往后调,结果每个台都在放广告。最后南知风把遥控器扔回茶几上,电视停在了一个狗血都市档。
女主角扯开嗓子哭着喊:“你就是不爱我!”
男主角满脸悔恨,同样哭的撕心裂肺:“不是的,亲爱的,你看着我,我对不起你,求求你原谅我……”
乔青不懂如此没有营养的台词他们怎么能这样声情并茂的喊出来。
大概这就是演员的基本素养。
“谢谢。”南知风挺起腰,很艰难地把水壶接下来,又弯腰从茶几下找出来一袋塑料杯:“你坐着。”
看他这么艰难还坚持自己泡药,乔青很感动,于是坐了下来专心看电视。
乔非常的屋子里也有一个这样的老式电视,大方块形状,用了很多年,一直也没换过。
他从十岁起就不怎么会主动进乔非常的屋子了,所以那个电视他也不怎么看,一般是跟着老李看电视。老李只看新闻台,到点了就看中央新闻和地方新闻,没到点就看十三台,有一段时间甚至有考政治的学生跟着一块儿看。
乔青很少能看到这种狗血剧,不怎么好看,和新闻一样让人看着看着就想睡觉……
“乔青?”南知风喊了一声,乔青感觉有个什么很热的东西在自己手腕上烫了一下。
他被烫的抽回手,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刚才差点睡过去……居然只过了一分钟?
乔青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眼茶几上的小闹钟,这才望向南知风手上那杯烫的令人发指的板蓝根。
“刚淋雨了,把这喝了。”南知风把杯子放在他面前,又在自己那杯的杯口扇了扇风,问道:“你很困吗?”
“有点。”乔青很诚恳地点了点头,把杯子端起来吹了吹,两三口就喝完了。热水从喉咙管滚下去的感觉特别舒服,让人有一种真的被预防到了的感觉。
“喝慢点。”南知风皱着眉头在边上说了一句。
“哦。”乔青舔了舔嘴唇,把空杯子放回了茶几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从南知风说完“淋雨”两个字开始,乔青就开始觉得脑门有点晕。
总不可能真的淋了几滴雨就感冒了吧。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娇弱了?
“你要睡一会儿吗?”南知风问。
“啊,不用,我看完这一集就回去。”乔青站了起来,“你腿能走吗?要不然我明天早上来送你去学校?”
“不用。”南知风笑了笑,“谢谢。”
“哦。”乔青握着杯子捏了捏,又给自己倒了杯水。
和上一次一样,南知风没再说话,回到了那种有些冷淡的气质,仿佛这个空间里除了他自己就没有别人了。
虽然南知风说不用他送,但他还是准备回去调个六点的闹钟。乔青觉得自己虽然没有这个义务,但可以攒攒功德,再加上南知风挺有意思的,他想交个朋友。
细街最里面的大门是打开的,两扇门中间透出一条缝,缝里面透出微黄的灯光,和有些嘈杂的街道格格不入。
黄大婶今天煲了玉米海带排骨汤,很香,那种独属于玉米的清甜味道打着圈绕在巷子里。她家小孙子正在隔壁杨奶奶家背着《登鹳雀楼》,声音又脆又甜,几个老头老太太在二楼围着小孩笑成一团。
如果乔青没有看见那天的断手臂,他可以一直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普通街道,他的养父只是有些暴力倾向而已。
仅此而已。
回来的不是乔非常。乔青走进去把大门锁上,穿过前院,看见了大厅里的乔红。
乔红歪在沙发上,一只胳膊从扶手那儿伸出来,手指间夹着一根烟,烟头上那点猩红的光在没开灯的房间里明明灭灭地闪着。
乔青走到墙边把灯拍开了。那只胳膊很快收了回去,接着乔红倒下来,头搭在沙发上,把脸转向乔青,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
乔青走了过去,把她手上的烟拿下来,按灭在烟灰缸里。
“出差完了?”乔青坐在了旁边的单人沙发上。
乔红的脑袋一直跟着他转,活像一只猫。她盯着乔青的眼睛笑起来:“对呀。”
“顺利吗?”乔青问。乔红的状态不是很好,他之前怀疑过是不是生病了,但乔红从来没去医院检查过。
“嗯。”乔红一个翻身,把高跟鞋踢掉,光着脚跑进房间,边跑边喊着:“坐那儿别动!”
乔青“嗯”了一声,眯了眯眼睛,站起来从大沙发的缝里摸出来两包烟,收了起来。如果乔红状态不好,还是别让她抽了。
乔红端了一个小蛋糕跑出来,头发在身后乱糟糟的飘着,乔青看着地板,忽然觉得应该买个全包地毯。
“宝贝儿,”乔红挤过来坐在他边上,“喜欢吗?”
“什么玩意儿?”乔青弯腰看了看,是个小老虎头,眯着眼睛在笑,非常可爱。
“蛋糕啊,白痴。”乔红嫌弃地又挤了挤,终于让整个人得到了一席之地,倒是乔青让她挤得半个屁股腾空而起。
“我意思是今天什么日子?还买个蛋糕?”乔青把衣服扯了扯,伸手把小蛋糕的透明罩子揭开了。
“没什么日子就不能吃蛋糕了吗?”乔红把耳边的一缕头发撩开,清了清嗓子。
乔青垂下眼皮。
他感觉乔红有事要跟他说。
什么事?
如果有什么事是会让她精神状态不好,并且不得不跟自己说,会是什么事?
他看着乔红去切蛋糕的手,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宝贝儿,姐给你张卡。”乔红很随意地把半边蛋糕撇到了纸盘上,没看他,长长的睫毛低垂着,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乔青没有接话。
他心里很慌。
他不知道如果应下这张卡,接下来他要面对的是什么。
乔红仿佛只是开了个玩笑,只是轻飘飘提了一嘴,又轻轻放下,把蛋糕往乔青那边推了推,笑道:“在想什么?”
“在想这个蛋糕是什么馅儿的。”乔青扬起唇角,“是什么馅的?”
“你没嘴啊?吃啊!”乔红翻了个白眼。
乔青被骂了一句也不生气,俯身端起了小盘子,用一种近乎小孩子般单纯的眼神望着乔红,语气又委屈又可怜:“我就想你告诉我。”
“哎妈呀,”乔红扯着嘴角叹了口气,“这都跟哪儿学的……芒果馅儿。”
乔青一下子没绷住,端着盘子笑倒在沙发一侧。
乔红也笑了一会儿,右手拿着叉子撑着脸,漫不经心地偏了一下头。
好久没这么笑过了。
乔青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一笑就停不下来了,肩膀一耸一耸的,眼泪都出来了也没能停下。
乔红突然说:“你说我废这么大劲儿,有意义么?”
“嗯?”乔青笑得撑在沙发上,回过身来的时候蛋糕的奶油尖尖在扶手上蹭了一下。
“我觉得我当初应该和阿蓝一样,或者,”乔红在乔青胳膊上点了点,“像你这样。”
笑声顿住了。
乔青慢慢地仰着脸靠在扶手上,让脑袋垂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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