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真行吗?”谈城蹲在南知风身边,有些忧愁,“他一会儿来了不会骂我吧?”
“不会。”南知风盘腿坐在墙根,“他要骂也是骂我。”
“你受虐狂啊?”谈城看着他脚边的铁棍,“你学疯了吧?”
“你别管了。”南知风说。
“靠。”谈城站了起来,用力踢了一下那棍子,铁棍“砰”的撞在墙上又掉下,“你以为我很想管啊!”
南知风抹了把脸,抱起了书包。
乔青觉得自己都要跑死了,他从接起电话到冲到学校门口连三分钟没要,喉咙干的几乎要喷火。他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心怎么也落不到实处。
当看见学校门口没人的时候,他顿时感觉心跳消失了,脑子里什么也想不到了。他弯腰撑着膝盖一阵猛咳,望着还依稀亮着灯的校园里面,如同一条脱水的鱼。
南知风在哪里?
早知道就不赶他走了。
乔青一阵揪心,十分自责,怪自己没顾得上南知风晚自习放学,却忘了在许多天之前某南姓人氏也是一个人走夜路的。
他慌忙之中来不及想这么多,然而眸光一扫看见两个彩发混混摇摇晃晃朝他走来,顿时冷静了。
两位混混的脸在昏黄的路灯下映的十分清晰,乔青自认识人有数,只要是看过一眼的人都有印象,此时也十分迅速地判断出:此二人曾被自己制服过,乃谈城的部下。
他相信,以谈城在那次烧烤时的慷慨之词,是不会忽然反水的。
乔青一脸怒气地走向两位混混,把两个人吓得一抖擞,还能坚持说完台词:“乔青是吧?要救人,跟我们走!”
“走,”乔青咬牙切齿,“我看你们能走出什么花样来。”
事实证明南知风判断错了。
乔青走进巷子的时候根本没骂人,连声都没出,一脚踹在南知风腿上。
南知风轻哼了一声。
谈城背对着巷子,路灯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貌似十分有风度的不肯回头,其实是听着乔青怒不可遏的脚步声心里七上八下。
谈城觉得南知风真特么是个王八蛋,自虐就算了还要拉他下水。
乔青踹完南知风不过瘾,冲上来就对着谈城的屁股来了一脚,谈城忙捂着腚跳起来,转过了身,一脸谄媚:“阿青,真不关我的事啊……”
“我做孽碰见你们这些鬼。”乔青冷着脸说,“你不是来接谈笑吗?”
“南知风说给我钱的嘛。”谈城有些忸怩,笑得十分羞涩,“谁跟钱过不去啊。”
“他给你多少钱?”乔青问。
“五十块。”谈城回答。
乔青都无语了:“你也太没骨气了。”
“凭本事赚钱不说骨气。”谈城拍拍兜,“别生气了阿青,我分你十块。”
“我没生气。”乔青指了指巷口,十分平静:“回去吧,再晚点你妹走路都能走到家了。”
谈城走的十分风骚,绕出去的时候甚至以手指碰碰额角,飞了个呲牙咧嘴的电眼过来。乔青觉得他是港片看多了。
始作俑者南知风一直窝在角落里不说话,除了被踹的那一脚闷哼一声,再也没别的存在感了。
乔青更来火了,他两步冲到南知风面前拽住他的衣领吼道:“你是不是有毛病!”
南知风沉默的低着头。
“说话!”乔青气死了,恨不得一拳抡上去,“哑巴啊你!”
南知风抬起了头,一双狭长的眼睛在昏黄的光下竟显得有几分黯然伤神。
乔青下意识松开了手。
“说话。”他清清嗓子,有些不自在的找回气势,却已经做不出那种凶样了,“你几岁了啊南知风?”
“十七岁。”南知风回答。
“我是这个意思吗!”乔青觉得他不配做一个江林市一中的学生,此人连话都听不懂。他恨恨的加重语气:“几岁!我问你几岁了还这么幼稚!你别上高中了幼儿园当插班生去吧!”
“对不起。”南知风适时抽着气说道,“别生气了。我腿疼。”
乔青看着他。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做出什么表情,为什么南知风能说的如此自然?
乔青第一次觉得南知风实在有些无理取闹,他为什么要这样呢?乔青凭什么要遂他的意?乔青看着他,像看着一个正因得不到糖果而哭闹的小孩。
他很想说,南知风,不要逼我。他甚至自暴自弃了,他很想在这个晚上,在这个满是灰尘的小巷里,将他一直以来惧怕着的一切和盘托出。
“我家太远了。”南知风扯了扯他的衣服,用那双美丽的眼睛看着他,“我腿疼。”
乔青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折服了。
南知风终于还是进了乔青的门,他杵在那个一平米的小隔间,忽然有些后悔。
如果乔青住的还不错,怎么会不让他看呢?
乔青拿过烧水壶给他倒了杯水:“喝水吧,这里没有任何可以缓解你腿疼的东西,你白来一趟。”
“对不起。”南知风说完这个晚上的最后一句话,接过了水,喝了一口。
他倒腾了一个晚上,只在这个挤两个人都困难的小屋待了五分钟,而这五分钟已经足够他看清楚这是个什么样的环境了。
心里涌上来一股不知名的滋味,他走在月光下,心里很难过。
乔青倒是乐得清闲。
他那天出卖了自己的自尊心,换南知风好多天都没来驻店,他心里告诉自己,很好。
他不要任何人对他说对不起,更何况一个其实并没有什么恶意的人。
刘小杨此后又来过两次,每一次都做五杯奶茶,乔青会把料放的很满,心里也很愉快。
这样有距离才是最好的。
他们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相信南知风在见识过自己的困顿之后,也会明白这个道理。
他想南知风会同他交好,一定是由于最初转学过来时与班级并不熟悉,恰巧相遇,又彼此好奇,才会有后来种种,我替你几次出气,你送我许多礼物。
乔青觉得这是他十六年人生里最幸运的一个月。
然而他频频梦见南知风,这个忽然来到他生活里的男生,占据了他全部的梦。
又一次在深夜惊醒的时候,乔青尴尬的发现自己产生了不正常的生理反应。
他记得这个梦,梦里南知风含笑的脸格外清晰,他看着梦里的这个南知风缓缓向他靠近,缓缓低下头,在鼻尖将要碰到他的鼻尖的时候,梦却骤然转变。
南知风盘腿坐在地上,手里抱着他的书包,仰着头看着他说:“乔青,我腿疼。”
好像是谁说过,给你刺激很大的场景会在梦里反反复复的出现。乔青不认为那个场景给他的刺激很大,但南知风一遍遍仰头说:“乔青,我腿疼。”
然后,乔青发现自己躺在血泊里,很难过地抓住了扫到自己身边的那抹红裙子。
“姐,我腿疼。”乔青说。
真的有这么多血吗?
他有说过这句话吗?
原来给他刺激的是这个场景。
然而下一秒南知风又出现了,他抬着头,眼睛里流转着细微的水光,看着十分脆弱。他颤着声音说:“乔青,我腿疼。”
他有这么楚楚可怜吗?
乔青恍惚了一下,却放任自己伸手攥住他的衣领把他拉到自己眼前,低头吻了下去。
反正是一个梦。
一把刀扎穿了他的心脏,“噗呲”一声,很清晰。南知风的脸变成了乔非常的脸,狞笑着说:“你跑不掉了。”
乔青从床上弹了起来,大口喘气。
他走到那个小小的窗边,点起了一根烟。
其实他已经很久没抽烟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习惯了用棒棒糖或者山楂条来代替烟。
白色的烟气飘散出去,乔青终于在十月的末尾发现自己喜欢上了南知风。
他站在窗边,希望风把自己吹醒。
乔青无比庆幸自己和南知风划清了界限,不然他无法想象自己怀揣一颗见不得人的心,要怎么才能和南知风做朋友。
但他又觉得很埋怨南知风。
你干嘛要对我这么好呢?为什么要带我打游戏?为什么要给我带很多好吃的东西?为什么每天要来我的奶茶店还要把你的朋友介绍给我认识?
但他很快又悲哀的发现,是他先拿了人家的钱包,他先在小巷里见义勇为,是他忽然要闯进南知风的生活。
但这些真的是能掰扯清楚的吗?真的有你先还是我先的吗?
他不愿意承认,其实从第一眼,从那个巷子,那个钱包开始,他就有想要靠近南知风的冲动,一开始只是想知道他是谁,然后想知道他怎么生活,谨慎而饶有兴味的挤进去,把自己所有的好奇与渴望包裹起来,伪装成一朵无害的小白花。
一根烟很快就抽完了。
乔青把它在窗台上按灭,漠然的想,他应该换一个地方住了。
一个月马上就要到了,廖飞很快就会给他发工资,拿到了钱,他至少可以比现在过的宽裕一点。他盲目的认为是这间屋子的风水不好,才让他总是做一些似是而非的梦,把所有的情感都糅杂在了一起。
他想起好多天之前张姨有些大惊小怪的私语:“两个男的欸,是精神病欸。”
是吗?
乔青轻轻扯了扯裤子,叹了一口气坐在了沙发上。
就算是他也只能算半个精神病了,因为他不会再有和南知风深入接触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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