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半鬼来由

盘龙村留下的女人多为远古神族后代,虽神力稀薄,但遇险能勉力自救。

可洪水来得突然又猛烈,村中孩童众多,一时根本无法逃脱。更为可怕的是,洪水淹没之际,天上暴雨如注,她们连带老人孩子飞上天幕躲避地面越来越高的洪水都做不到。

水,漫过房屋,淹过孩童的嘴巴鼻子,遮住无数挣扎绝望的身影,远处疾驰而来的水幕不住倾泻而下,淹没那些拼力游到水面露出头的人……

终于,第一个尸体浮上了水面……

小花就飘荡在这如地狱般的场景中,此乃画中幻境,这水根本无法真切围住她,可她置于茫茫洪水之中,依旧恐惧得浑身颤抖。

她的身体和盘龙村众人一样,被水淹没掩埋,她甚至感觉到水从四面八方涌进了她的口鼻,她不能呼吸,不能睁眼,不能思考……

“小花,这是幻觉!快呼吸!”闲王着急的声音根本入不了小花的耳朵。

明白她已彻底陷入眼前的幻象中,若再任她沉溺,恐怕真要成了淹死鬼!闲王用力摇晃着她的身子:“你身上有千年鲛珠,别怕,睁开眼睛!”

眼看她脸色已经涨红,离憋死恐怕只一步之遥,闲王放弃无意义的说话,伸手揽过她,吻上她的唇瓣……

小花蓦地睁开眼睛!并下意识地吸了几口气……

看她有了续命的空气,闲王放开她:“醒了吗?”

闲王一离开,四面八方的水又带来吞噬一切的恐惧感,本就神智恍惚的小花一把又将闲王拉回,寻找刚才短暂但却温暖柔软的安全感。

闲王:“……”他想挣扎,可小花的力气……比病弱的他大了太多……

在她蛮横的辗转吮吸间,两人气息交错,竟让他也跟着迷糊起来。

场景突变!洪水退却,小花没了本能的惧怕,身体放松下来,晕乎乎地倒在闲王怀里,回过神的闲王脸色红白交替,抱着她,感觉自己的神魂被打碎重塑了无数遍……

怎么就,这样了呢?

没给他太多的回味时间,小花咳了两声悠悠转醒:“司主,刚才水又把我淹了。”

委屈吧啦的声音,加上惨白可怜的小脸,闲王竟……无言以对:“……幻象,都过去了。”

“奇怪,以前每次都怕得要死,怎么这次,醒过来后好像没那么难受?还有点……莫名其妙地心跳加快,心肝暖暖?”

闲王:“你不记得刚才发生的事?”

“什么事?我不是晕倒了吗?”

闲王终于从她不负责任,随意至极的眼神中明白,她……选择性失忆了。他的眼神多了连自己都没察觉的谴责、纠结和委屈。

小花惊呆了,闲王竟会有这样的表情?以前不是除了面无表情,就是笑和怒两种,如此刻这样高难度的复杂表情,用左羽和右翼的话来说,他天赋有限,学不会!

“司……司主,你怎么了?脸那么红?”

“无事!”闲王硬邦邦地回她。

小花还待再问,悲痛欲绝的哭声传了过来。

两人抬头望去,场景已变换,眼前的一幕令人震撼,几十名男人跪在地上,绝望地看着村中被冲毁的一切,还有零星的几具泡到肿胀发白的尸体……

“怎么会这样?族长!怎么会这样?”

族长亦失去了妻儿,他喃喃道:“不该这样的,天神降福于盘龙村,他们说过,我们一村心地善良,救世救人,我们的亲人会健康永寿。”

“什么福报,什么永寿?我的儿子才两岁啊!我的老母亲行动不便,她死前该有多痛苦,多害怕啊!我的妻子……她……”他哭得不能自已,无法继续说下去。

生离死别,永不相见。

他们所有人的亲人,都死了,死在了洪水之中。

可他们不甘心,他们一生向善,助人为乐,前路再险也从不退缩,上天仁厚,许他们亲人长久。

若是自然的生老病死,他们会悲痛但不会不甘,可眼前的一切,刻意营造出的天灾一般,无情却古怪。

在所有人的要求下,族长同意开启回溯法阵,当他们看到席卷而来的洪水,无休止持续了整整三日的暴风雨,挣扎的亲人,浮起的尸体……

他们,无法接受。盘龙村的位置,不该爆发洪水,而如注的暴雨,更不该持续那么久。

祠堂被毁,他们在满目疮痍的土地上,求请天神。

可天神并未应答。

痛苦,失望的情绪在见到所有亲人变为面目全非的鬼魂,搀扶着回到家乡时,彻底爆发,成为无尽的愤怒与绝望!

盘龙村的妇女,孩子们,死不瞑目,不肯轮回,怨气大涨之下,打破阴阳间微妙的平衡,在善心鬼神的相助下,得以回到家乡再见亲人。

阴阳两隔,泪洒千行。

从亲人的描述中,他们得知这并不是意外,因为侥幸爬上高处的人被无形的神力打落,跌入水中,挣扎至死。

他们,必须要一个真相!求不见管辖盘龙山的天神,他们便启程,去了昆仑山。

途中,遭遇几波暗杀,可盘龙村的勇士本就有神族血脉,虽居于人间千年,血脉流失稀薄,但终归勇武,加之变为鬼的亲人竭力相抗,终至在生死存亡关头引发天生异象,致昆仑帝亲临!

小花已经哭得快要断气:“司主,他们,会得救吧?”

闲王点头,可他心里知道,如今的半**早与画中的盘龙村天差地别,所谓得救,只怕……

画面又变了,盘龙村中,人鬼并立,外来者,只有昆仑帝一人。

忐忑下,昆仑帝开口:“做个交易吧。”

盘龙村众人皆不明所以,可一些聪明的人,已经敏感察觉到,昆仑帝要说的话,绝不会公平公正。

“我会让盘龙村所有死去的人复生,而盘龙村,不再追查天灾枉死的真相。”

复生?这两个字对他们的诱惑太大,大到他们心中即便有千百万分冤屈,也生生咽下了问一句:真的是天灾吗?

盘古开天辟地,世间的一切都以他为始,千万物种,由他所化,以第一为最。第一只不死神鸟凤凰精血,可令万物起死回生。凤凰族绵延了千万载,可这祖宗的精血却保存完好,极为珍贵。

不知昆仑帝用了什么方法,说服凤凰族拿出圣物,并将凤凰精血溶于昆仑山颠取下的一瓶长生之水,制成魂血,滴入盘龙村每一只魂魄的神魂之中。

魂魄重新凝聚成实体,除了曾经真正死过,体温极低,刻于灵魂深处的怕水之外,他们,与活人再无异常。另外,他们还能具备鬼族的一些特殊能力,比如隐身,比如穿墙,比如本能的飘荡……

“魂血可以世代传递,只有在死后才会凝聚,重塑肉身,换而言之,你们和你们的后代都将拥有两次生命,一次初始,一次魂血赐予。这也算是,对你们的补偿。”

盘龙村的人活了,可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的简单快乐。即便他们多了一条命,可心里总有个声音提醒他们:他们曾被人残忍无情地害死,那个人可能好好地高高在上地活着,视人命如草芥,万物为蝼蚁。

族长告诉大家:“好好活着,不要想那么多。”

他们重建家园,可女人们再不敢在河边浣衣,孩童们再不去水边玩耍,就连喝水都要在嘴唇干裂才敢小啜一口。

当复生后第一场小雨落下,村子里到处都是绝望的尖叫,那种刻在灵魂深处的恐惧,他们真的,无法忘记。

族长带领大家将房子建在高处,搭上四通八达的木桥:“以后,不再行于陆地之上。”

对有的人来说,时间可能真的会淡忘一些伤痛。

从有一天开始,这里重新出现欢声笑语。

小花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下:“还好,他们挺过来了。”

闲王却是满目冰霜,昆仑帝包庇背后之人,只有一种可能,那人与昆仑帝关系亲密。昆仑帝掌管三界,为神族之首,却也不过道貌岸然。

场景再一次变幻。

盘龙村的后代能有两条命,消息传了出去。一时之间,盘龙村适婚的男女格外受欢迎,让后代多条命,傻子才会不争取。慢慢地,世人给拥有凤凰精血的人,取了另一个名字,半鬼。因为他们的第一次死亡,只是一半意义的死去,只能算半个鬼。而以半鬼之身死去,才是生机最终的消亡。

而盘龙村这个名字,渐渐不被提起,他们被世人称为:半鬼族。

“我是半鬼,原来是这个意思啊。”小花并不排斥自己的身份来历,相反,看到盘龙村那些勇士们曾经的所作所为,她心里认同也自豪。

“还没有结束,如今世上无人提起半鬼,相关记载更是难以查询。”

闲王的话让小花的心重新揪起来,场景再一次变幻。

人普通时,没有滋生野心的资本,可一旦不再平凡,一旦拥有了能更近一步的实力,许多事情,便不再简单单纯。

半鬼族凭借多一命的优势,与三界内众多实力雄厚的神,人,妖联姻,他们的后代因为血脉特殊,对半鬼族有种天生的归属感。他们开始查当年天灾的真相,他们想要……报仇!

一时间,半鬼族风光无两,半鬼数量激增,子孙能有两条命,为什么要选择一条?

可风光的同时,苦难也悄然而至。第一名半鬼族人被掳走,生下数位拥有半鬼血脉的孩子。接着,有第二人,第三人……

三界震惊!可有的事,一旦开了头,野心与**就无法停止。凭什么他们就可以有两条命?既然无法得到,就让他们也失去!

无缘与半鬼结亲的人,开始了对半鬼族人的追捕,囚禁,甚至虐杀,短短数十年间,三界大乱!

昆仑帝重新出现,将所有半鬼族人聚于盘龙山上,一一核对在册,对参与动乱,妄图颠覆三界秩序的半鬼族人当场绞杀,可族长看得分明,昆仑帝杀的,全是那些想要查明当年真相的人!

盘龙山上,半鬼族人,由人变为半鬼,由半鬼变为鬼,不过瞬息之间,而那些与半鬼族结亲,答应与他们荣辱与共的姻亲,在昆仑帝的铁血手腕下,皆生退意。

半鬼族族长跪求:“求昆仑帝手下留情!我将带领族人永居故土,再不踏出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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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鬼
连载中煊玥 /